她佯装笑着的脸顿时垮了,低喃着问出压在舌根滚了几遭的话:“木三……我们以后是不是做不回朋友了?”
历了今夜的事,哪怕她方才她想将眼前的男人当做她的朋友木三,可……似乎再也不能了。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除却权势以外,还是她的未婚夫,今后会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是和朋友不同定义的人。
韩暮的脸隐在夜色里,叫人瞧不清脸上神色。
他紧抿唇并未回话。
倌倌原本也没打算令他回话,她只是想到两人愉快的过往,不知是出于哪种情绪想要再求证他一下,好令自己死心。
两人就这样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倌倌无措的舔.了下唇角,转过身子走到她前头,韩暮却忽然唤住她,“倌倌。”
倌倌回头,随口应道:“嗯?”
“还记得上次你给我做的冬雷震震的菜吗?”
“……”
骤然被提黑历史的倌倌懵了一瞬,这才想起前几日.她为了讨好韩暮做的那顿惨不忍睹的饭,只觉他忽然这提起这话口准没好事。
果然,下一瞬男人轻嗤道:“那顿饭品相极差,咸的难以下咽,是我自出生以来这二十年中吃过的最难吃的饭菜。”
“……”
倌倌顿时大囧,气弱的讪讪辩解:“……我第一次做饭,做的不好,可……也没你说的那般差吧?”
黑暗中,韩暮似笑了下,“知道我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么难吃还要吃吗?”
倌倌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显然韩暮也并没打算令她回答,他俯身靠过来,定定的望入她忐忑的双眸中,“因为那是你第一次亲手给我做的饭,别说是难吃了些,哪怕是穿肠毒药我也甘之如饴,当时,我甚至想的不是饭菜难吃,而是想,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切菜时会不会切到手,会不会感到累,并为你感到心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倌倌的心迅疾的跳起来,脑中似有个声音呼之欲出,她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韩暮语速很慢,似怕她听不懂般一字一顿道:“因为我爱你,在我还是木三的时候,便认定此生非你不可,我愿意接纳你各种的缺点,更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接着,他话音一转道:“可我也会强迫你,诸如今夜的事,你恨我怨我恼我也罢,还是决意和我决裂不把我当做朋友也罢,我并不后悔,我也不会放手,更不允你今后再喜欢别的男人,此生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所以,对你怀着占有心思的我,是做不了你朋友的。”
他缓缓的将她搂入怀里,双臂锢着她身子是那样大力,似要把她嵌入他骨血一般,语气也变的郑重:“我们虽做不了朋友,可我们可以重头开始。”
…………
倌倌直到被韩暮亲自送回屋中,脑中还回荡着他在她耳边解释又仿似宣誓般的话,怔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不知“木三”说的重新开始是指何意?是指两人相处的方式,还是别的?只知当时她胸腔内那颗仿徨无措的心似一子变得安定。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结果,直到看见天际渐渐泛白,才将脑中纷杂的念头驱赶出去,忙钻入被窝睡了。
爹还等着她去救,她不允许在爹出狱前自己的身子再有任何病痛,她耽搁不起。
至于韩暮,她每日都和他一起,多的是机会问他,不是吗?
……
因去南京路途遥远,天色未亮,锦衣卫便起床收拾行囊,并采买路上所需的物资,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青枝伺候倌倌起床梳洗后,先一步将倌倌的行囊拿到马车上,她刚要转身折返,背后却猝然撞到什么钝物,身子踉跄了下险些摔到。
与此同时,只闻身后一阵噼里啪啦重物萎地的声音,青枝一惊忙回头看。
离她半步远的地面上散落着十几本厚册子,虽沾染上了些泥土,可丝毫未损坏。她松了口气弯腰去捡,就听站在她跟前的六.九骂道:“你这死丫头,白长了一双眼睛会不会看路。”
早前在襄县时,因小姐和柳时明关系和睦,她爱屋及乌的对柳时明身侧的跋扈的六.九诸多忍耐,如今小姐和柳时明撕破脸,她也无需再顾及什么了。青枝当即掐着腰怼回去:“我好好的站着,是你瞎了狗眼硬往我身上撞,你恶人先告状倒还有理了?”
昨夜秦倌倌骂他也就罢了,如今这小丫鬟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新仇旧恨一叠加,六.九气的怒不可支,叫骂道:“我看你这死丫头是欠收拾,今日小爷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他说罢,恶狠狠的撸起袖子朝青枝扑去……
……
倌倌得知消息时,已是一盏茶时辰后了。
她匆忙赶过去,就见被六.九打的鼻青脸肿的青枝抱膝正坐在地上哭,被围观的锦衣卫拉开的六.九,他人冲青枝骂骂咧咧的叫骂,言中极尽折辱。
因她和柳时明皆不是锦衣卫,这等家宅私事锦衣卫不会管,方才若非两人打斗的厉害,锦衣卫认出青枝和她是韩暮的人,也不会出手制止并通知她。
倌倌心中一凛。
青枝是她的丫鬟,脾性她最清楚不过,轻易不会惹是生非,倒是六.九……自她爹入狱后,他对她主仆两人极尽恶言。
不用再问旁人,事情大眼一扫便知,定是青枝和六.九因事起了争执,六.九率先出手打的青枝……
她先过去将哭着的青枝扶起来,所幸,青枝脸上虽受了伤却没破相,身子也无明显的伤痕,她重重松了口气,这才抬眸看向六.九。
这一照面间,正叫骂的欢的六.九似想起了什么,忽失了气势。
他眸底显出畏惧的神色,嘴上却挑衅道:“秦小姐,您这丫鬟牙尖嘴利的,撞坏了我家公子的书不说,还辱骂我家公子,你说她该不该打……”
他话音未落,脸上骤然重重挨了一巴掌,霎时,他那张白.皙稚气的脸颊上浮出五个鲜红指印子。
“你竟然打我?”六.九不可置信的怒瞪倌倌,身子剧烈的挣扎想要摆脱锦衣卫的钳制还手打倌倌。
倌倌面上毫无惧色,只冷冷的道:“青枝是我的丫鬟,她若做错事我自会教训她,轮不到你出手,今日.你越俎代庖打了青枝,我这一掌打你,是你咎由自取。”
“啪啪啪——”
又是几声脆响。
直到六.九.白.皙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和青枝所受伤无二,倌倌这才收了手,她冷声道:“这几掌是还你打骂青枝的。”
六.九似是被她打怕了,他只恶狠狠的盯着她,再不敢叫骂。
倌倌心中微微诧异。
这六.九平日只听柳时明的话,除柳时明以外,他对旁人皆是不屑的神色,是个硬骨头,若放在往日.他挨打了,定会拼了命的讨回去,而不是像这般认怂。
她脑中这念头方一闪过,就见六.九蓦然变得激动,他朝她身后哀嚎:“公子,您快来救救六.九,六.九快要被秦倌倌打死了。”
倌倌心头骤然一沉,转身看向来人。
柳时明负手站在她身后,正目光沉沉盯着她,一语不发。
他应是仓惶奔来,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与平日无欲无求的谪仙模样大大不同,好似沾染上了一丝世俗气。
平日.他在外人面前甚是维护六.九,今日见她打六.九,不知待会要如何雷霆震怒。
倌倌深吸口气,扯扯唇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下一瞬,却见他冷冷的瞥向禁锢六.九的锦衣卫,霎时,那些锦衣卫似被他身上凌然寒意惊到,忙松开了六.九。
“呜呜呜,公子您可要替六.九做主啊。”一经得脱的六.九奔到柳时明跟前,愤恨的剜倌倌一眼。
“书呢?”柳时明并未理睬告状的六.九,寒声问。
六.九面上有一瞬的慌乱,忙垂着头讨饶道:“六.九这就去捡。”说罢,临走时还不忘又剜倌倌一眼。
猜测柳时明要息事宁人,不追究她了。倌倌提到嗓子眼的那一口缓缓落下,她拉起青枝就要走,却忽被柳时明拦下。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昨夜你说错了,我对你并非不甘心,只是不愿见你自甘堕落,以色侍人。”
从前她最怕他鄙夷厌弃的眼神,那会令她伤心,会令她不住地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招他不喜,如今她却是再也不怕,也不愿和他过多纠缠,便淡声道:“是非对错转头空,柳大人何必紧抓着旧事不放?”
心中“腾”的升起一股怒意,击打着胸口。
短短几日,他在她眼里就成了旧人?那么,昨晚他还为自己对她说了狠话的话辗转难眠,以至于今日眼巴巴的找她解释算什么!
柳时明愤怒的紧攥着拳头,忍住想冲上去质问她的念头,直至她路过他手边时,他忽然擒住她手腕。
倌倌身子一僵,忙要挣开柳时明。柳时明已越过她望向她身后的方向,幽了声:“前几日我在你.娘老宅说的话依旧算数,你回去想好了再给我答复。”
不意他忽然提起前几日的事,倌倌一怔,就见他唇角掀起一丝讥讽的笑,松开她手腕,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表姐,你前几日答应柳表哥什么啦。”
与此同时,一道惊诧之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听出是小八卦精任道萱的声音,倌倌心中咯噔一声,唯恐她再喊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忙转身看去。
当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时,她呼吸猛的窒住。
韩暮,任道非,任道萱三人齐刷刷的站在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听了多少她和柳时明的话,只见韩暮脸色黑沉的可怖,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然而,任道萱却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她雀跃的跑到她跟前,叽叽喳喳的显出她那沙锅问到底的拿手本事,“柳表哥到底给表姐说了甚么了呀?”
”我猜猜……”
她眸色一闪,倌倌只觉准没好事,忙要捂住她的嘴,却是抢救不及。
任道萱已石破天惊发的惊疑道:“难道柳表哥是让你考虑嫁给他吗?可也不对呀,表姐您不是和韩大人是一对吗?”
任道萱此话一出,霎时周围的温度似凝住了。
她似也觉出自己此时说这话不妥,猛地捂住了嘴,可却是晚了。
倌倌捂着发颤的小心肝,已经不敢去看韩暮的脸色了。
下一瞬,只见韩暮幽幽的朝她招手:”倌倌,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下更新,一般能双更作者君就双更了,若遇到有事或者不可抗力的因素还会请假。
再次感谢一路陪作者君走来的小可爱们,感谢你们,作者君特准备了红包,欢迎来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雨同在 3个;大红 2个;微胖界的小巨星、一一、头顶一片草原、白日发呆、水中素笠、独孤求败、许你繁华若梦、哼哼怪、白日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火星少女啊哈哈哈哈k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韩暮人看起来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不达眸底,阴沉中带着嗜血的暴虐意味,令人胆战心惊。
她有些怕露出这种神色的韩暮,尽管她知晓……韩暮不会将她怎么样?
毕竟当日在她娘老宅柳时明和她说的话,韩暮早已尽数听入耳中,更深知她和柳时明情断再无可能。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怕看到她和柳时明纠缠的韩暮生气,怕他误解她。
“小姐……”被六.九揍得鼻青脸肿的青枝似是怕她被韩暮揍,攥.住了她手腕示意她不要过去。
倌倌好笑的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便朝任道萱道:“萱妹妹,我记得马车上有伤药,你带着青枝过去擦擦。”
知晓说错话的任道萱如蒙特赦,立马将青枝扯走了。
倌倌这才深吸口气,像犯了错的幼童似的,一步步挪过去,站在韩暮跟前。
“想好给柳时明答复了吗?”韩暮眼眸一深,瞥了眼身侧的任道非,幽声问道。
“啊——”
倌倌脑子懵了一瞬,再没料到一副当场抓奸神色的韩暮,出口竟问了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身为她未婚夫的韩暮,他不是应该先质问她和柳时明背着他是否有纠缠?抑或是令她解释事情经过,再不济也该怒气冲冲的骂她两句不知羞耻给他脸上蒙灰?
“若没想清楚,你站在这再想一想。”韩暮又问,语气较之方才骤沉,是势必要问出个结果的态度。
倌倌吃不准他心思,忙实话实说道:“倌倌既跟了韩大人,今后便是韩大人的人,不会对除韩大人以外的男子存任何心思,更不会背叛韩大人。”
“木三”便是韩暮的事,既然他没朝外公布,她自然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称呼他为木三。
至于这门亲事……若被外人知晓韩暮和身为罪臣家眷的她有婚约在身,定会对韩暮仕途不利,她也不愿在外人面前泄露,眼下,她现在的身份是韩暮的丫鬟,理应说符合痴缠男主子“丫鬟身份”才会说的话。
韩暮似猜到她的心思,他并未辩驳,挑唇笑问:“包括柳时明和任道非?”
他沉厉的语气中,似夹杂了五分戏虐的恶趣味。
“……”
倌倌瞥了眼站在他身侧脸色黑沉的任道非,一刹那,仿若灵福心至,猜测韩暮是醋昨夜她假装考虑任道非纳她为妾的话才逼问她,忙厚着脸皮表忠心:“倌倌对他们两个从未有非分之想,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倌倌此生是属于韩大人的!”
韩暮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任道非,冷嗤道:“副指挥使可听清楚倌倌的答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