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秾还算配合沈甜卖关子的行为,疑惑地嗯了一声:“嗯?”
“结果啊……我在山脚林子边挖野菜时,居然挖到了一根人参!”
“……”姜秾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了。
“你的运气,确实很好。”最后只能这样感叹一句。
莫名其妙的,姜秾就想起了当初穿越时的感受:仿佛因为钱少买不起票,于是仓促地蹭上一列已经启动的快铁,还没等祖宗交代完临别赠言,车就‘咻!’地驶离了站台!
有可能,她就是蹭了沈甜的穿越专车……
这个念头起的莫名其妙,也一闪就过了,无法深究。
殊不知,这一闪即过没留痕迹的念头,让姜秾无意识地对沈甜更好了,。
这大概也是沈甜运气好的具体体现吧?
这是后话也是题外话,不必多说。
沈甜:“那根人参没有长成人形,不过也有我拇指粗细了!我阿娘用卖麦子作掩饰,拿去了县城的药铺,结果卖了十两银子!这下子阿爹的代役银,轻轻松松就能交上了!”
“这很好。”姜秾由衷附和道。
“对!我阿爹在我的劝说下,也只肯拿了二两银子交代役银,剩下的他一文都不多要,都交给我阿娘收着,要留着给我做嫁妆呢。”没有极品亲戚,爹娘也很好,沈甜也觉得很好很高兴。
接着又一脸骄傲地说:“秾姐我给你说,我阿娘也好聪明厉害的!”大佬的阿娘很厉害,她的阿娘也很聪明的!
姜秾再次捧场,疑惑地嗯了一声:“嗯?”
“我阿娘怕人眼红,更甚至知道后到我家来盗窃,就闷不吭声地继续去卖麦子!不过不是真的一次卖一挑两箩筐的麦子,而是在箩筐里放上了隔板,这样外面看起来是满满当当两箩筐麦子,实际上却只有一二十斤!”
“而且,就连每次的一二十斤麦子,也都没有卖!我阿娘挑出村再走远一些后,就用麻袋将麦子装一起,避着人在外面呆半天后,就一边往回走一边采些长着野果的树枝,往箩筐里一放,就把麻袋遮得严严实实了!傍晚时再挑回家来,这样就遮掩过去了!”
“你阿娘确实聪明。”姜秾从善如流地夸奖。
沈甜直点头,深表认同:“对对,我阿娘话不多,可还是很有主意的。”
此时,夏五斤突然从篱笆墙上探进来半截身体,冲着凑在一起咬耳朵私语的两人喊道,“你俩在说甚么呢!沈甜,你是不是在秾妹面前,说我的坏话?”
沈甜被吓得一惊,没好气地怼回去:“你管我和秾姐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怕我向秾姐揭开你真面目?你快站直,你要把我秾姐家的篱笆压倒了!”
小豆丁也跟着起哄:“压倒了!压倒了!”
夏五斤‘唰’地往后往下一跳,果真看见篱笆被他压得有点歪,就赶紧随手捡了一快石头,把篱笆上的木桩扶正后,‘叮叮邦邦’使劲敲打几下,给敲正了。
“秾妹,我又给敲回去了!”
说完就扔了石头,也没从篱笆上面跳进院里,而是绕路半圈,从大门进去的。
姜秾略微有些无奈,“夏五斤,听说你开年就十二岁了,怎么一直站没站相的?站在那里,还要依靠着墙或其他什么,才能站得稳?明明也是剑眉星目,一副正派明朗的好样貌,就这么给毁了。”
本来闲话不多的人,说着说着,竟然有些痛心疾首的感觉了!
夏五斤:“……”
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他生了一副好样貌?
“哈哈哈!!!”不过还没等夏五斤多沉醉一会儿,沈甜就毫不犹豫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哈哈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总之是身上没骨 ,就算长得还算顺眼也没用,因为全都毁了!”
大佬一本正经地教育人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太有反差萌了!
夏五斤当然不甘示弱:“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县城里的小姐们,就爱看我这样站得不规矩,有些小坏小坏的样子!”
沈甜:“唉哟~县城里的小姐们?你见识蛮广嘛……”
“沈甜、你!”被耍了!
不过夏五斤立即镇定下来,“我只是举个例而已。不过秾妹说得对,我也差不多是个大人了,是该注意些仪态。”
沈甜:嘁!看看这舔狗嘴脸!
见夏五斤意识到了仪态问题,也同意她的说话,姜秾觉得这孩子和小
豆丁一样,还是听得进去好话的。
“嗯,很好。村里面就葛圭章的仪态还不错,你们又是好友,可以去耳濡目染地学习一些。”
“……我也正有此意呢。”
第32章
除了纳银代役的葛姜沈三家, 以及像夏家这样家中没有成丁的人家之外,村中每户都有一个成丁出去服役了。
村里像张家这样有张强壮和张武壮父子两个成丁的人家, 是一家都没有的, 都是要么没有成丁, 要么只有一个成丁。
因此, 在接下来万物蛰伏的寂静冬天里, 不仅村中人口三去其一, 村中壮丁人数更是用一只手就能数尽。
但这样的情况,这个时代的平民已经习惯了,也并不觉得孤寂。总归在过年前,服役的男人们就会回来的, 到时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所以, 服役的男人们走后, 村里的日子也照常过着。
冬天是农闲季节,却不是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季节。
农活虽暂时不用忙了, 却也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这其中最重要的, 就是砍柴。
就像小雪那天,周翠娘叮嘱去县衙纳代役银的夏五斤时所说, 秋种农忙以及交纳秋税这段日子,忙过去之后, 就要考虑去砍柴了。
过冬的柴禾,明年农忙时的柴禾,都要存足。免得冬天外面堆雪时, 都不能好好猫个冬,还得顶着风雪去雪下挖柴禾。
柴禾存得足,还免得明年农忙正是顾紧庄稼时,却要费时去砍柴,从而耽搁了庄稼收成。
一时间,玉皇山脚下的树林子里,响起‘咄咄’砍柴声……
为防因为无意或有意地错认别家柴禾,抱走别人家砍好的柴禾,从而引起邻里争吵。
玉皇山山脚面向温宁村的地方,及其蔓延出的巨大外围树林,村长葛贡士都已经对其做了分割。每家都有了对应的一片地方,让他们砍柴禾,那再越界去偷抱其他人家的柴禾,就可说是偷窃了。
久而久之,山脚下分割给各家砍柴的地方,私下就被对应村民家看成了自家所有地。
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又没去县衙花钱买下这片山林,手上也没捏着对应的地契,便也不好说那是属于自家的。
所属于谁,这事可是不好宣之于口,所以若是发生了纠葛争吵,也不敢闹大。
姜秾先前不知道,其实当初建蘑菇房,夏五斤理所当然就建在了指给姜家砍柴的地界。他用段木栽种蘑菇的地方,当然也是在指给夏家砍柴的地界。
不过指给每家地界,是为避免砍柴时发生争吵。其他像是搜寻山珍野货时,是否只能在自家地界,是没有规定的。
所以,别人摸到姜家的砍柴地界去搜寻‘山珍野货’,也还真不能大张旗鼓的争吵。不过现在从村里雇请了帮工照看,还一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刚砍下的柴禾是湿的,除了冬天紧急要烧的柴禾外,其他的都会摊在林子里晾一个冬天,等过完年了,再才去全部捆好挑回家,然后码在自家后院。
所以姜双五傍晚砍柴回家时,并不常常挑两捆柴禾,反而多是扛着几根竹子,或是提两捆已经干黄的韧草。
把竹子和韧草放着晾些时日,等柴禾砍足后,开始猫冬时,他就在家劈竹篾、捶干草,编织一些篮筐篓子以作增添和更换,再打几双明年一家人要穿的草鞋。
然后整修一下农具,还有空闲就做用竹子做些小方凳和椅子。
姜双五手巧也勤快,一个冬天下来,家里能多出来好多崭新的竹编用具!
所以哪怕姜家只有一溜三间的土墙蓬草房,有这些崭新竹编用具摆设起来,加上先有周翠娘后有姜秾都会时常洒扫整理,家里干净温馨之中,又有点乡土文艺气息。
当然,这种乡土文艺气息,只有姜秾和不时来姜家玩的沈甜,她们两人能体会
得到就是了。
扯远了,话说回现在。
由姜秾和夏五斤最早栽培的那批香菇,出菇后终于长至八成熟,可以采摘了!
调配培养料、捆装菌包和采摘蘑菇,这些时间段,是所有雇工都要来上工的。对应每次上工七八三五天时间不等,平常就只有两个一直看管的。
说是所有雇工,也只有六个妇人罢了,不过这六个可个个都是村里的厉害人物,加在一起村里没人敢去惹。
而平常一直上工的两个雇工,更是一个出了名的厉害,一个有背景。她们就是村中有名的老寡妇赵寡妇,和村长葛贡士的二儿媳——也就是葛圭章的二婶。
因为雇请了帮工,再不用像当初那样半夜就要去菇房采摘蘑菇。
于是鸡叫三声天将亮时,伴着东边天际亮起的鱼肚白,几个妇人和一个‘小女娃’,就出了村走在田间小路上,说说笑笑的往林中蘑菇房走去……
“秾娃也去采摘蘑菇?你们小孩子觉多,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啊,真是难得。”赵寡妇伸出粗粝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姜秾的脑袋。
姜秾一边想着不知道今早梳的两个小辫子有没有乱掉,一边礼貌地回答:“赵婶早,对,我也去采摘蘑菇,我觉不多,想起就能起。”
一路走着的其他妇人,也爱和姜秾说话,看她一板一眼跟个小大人似的,着实可爱得紧!
“秾娃儿,真的啊?真能想三更起,就绝不四更起?”
姜秾:“倒是没这么精确。”
“那秾娃儿刚就是在骗婶子们呀?这可不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该做的啊!”
“并没骗婶子们,我想早起就早起,想晚起就晚起,只是不能掐得准而已。”又没有闹钟,怎么可能分秒不差。
“那还是不能想哪时候起,就哪时候起。”
“对啊对啊,秾娃儿骗人!”
“我不和婶子你们争了。”姜秾发现,每次她明明是正经地在和这些婶子们说话,可她们却总不认真,就像现在这样胡搅蛮缠地逗她。
“哈哈哈!”
“哈嚯嚯!不争了、不争了,秾娃儿是个好孩子,是我们不该。”
“是的是的,秾娃儿,来叫婶子一声?”
“哈哈哈,哪来的怪婆子逗我们秾娃儿呢!”
姜秾:“……”果然是在逗小孩儿一样地逗她。
众人一路笑笑哈哈地到了菇房,然后开始在姜秾的指点下采摘香菇。
天色离大亮还有好一会儿的时候,众人就将长成的香菇采摘完了,然后又去把长在一茬末尾时候的少量平菇给采摘了。
等都采摘完了,天色方才亮起来,夏五斤和周翠娘赶紧一人挑着两个筐子,趁早往县城里去了。
两人挑的筐子,是姜双五为挑运蘑菇定制的,筐子口宽肚大,中间还加了两个隔层,能装更多鲜蘑,却不会压坏它们。
“我们走了哈!”
“慢走啊,别慌,早去早回啊!”
“啊哦。”
“慢走!”
……
姜秾则拍拍手打算回去补觉,这些婶子们接下来,就要去清理菌包上坏死的菌柄和菌丝,再去给菌包洒水,好让蘑菇开始下一茬的生长。
“各位婶子,这些品相坏了的平菇和香菇,若是不嫌弃,你们就分了罢。”姜秾指着一篮子鲜蘑道。
栽培的蘑菇多起来后,品相不好的鲜蘑也多了起来,有时就会让雇工们分些回去。按周翠娘的说法,与其吝啬后让她们去偷摸我家的好蘑菇,不如时不时
地分出去些品相不好的,你好我好顺便人情也有了。
“嫌弃什么啊!再怎么好看,吃进肚子后再拉出来都是一个样儿!”
“理是你说的这个理,但怎么就是那样恶心人呢?秾娃儿好白嫩乖巧一娃儿,你这话可别教坏她了!姜家厚道啊,这些鲜蘑我们就分了。”
“多谢秾娃儿啊,有时间碰上了,在婶子家来吃饭啊,婶子给你做清炒菇吃!”
……
“嗯,好的,不必谢,有机会就去……”姜秾答应着。
与热情的婶子们告别后,姜秾就提着一篮子品相有损的平菇和香菇,往村里走回去。
她进村后没直接回家补觉,而是绕了半圈来到沈家。
沈甜刚起床,正在院子里嚼柳条刷牙——从姜秾那里学来的。
嘴里是苦涩中带点清香的柳汁,然而她只尝着苦味了,于是刷牙时苦得皱着一张脸!
“大佬早……秾姐早!”幸好嘴里含着柳条,说话不清,不然差点就把小心思喊出来了!
牙齿也刷够两三分钟了,于是就拿起一旁的竹筒杯漱了口,一下搞定后就‘嗒嗒’的上前去迎接。
“早。今早我们采摘了蘑菇,有不少品相不太好的,只能留着自家吃,我给你送点来。”
姜秾看见一旁的凳子上有个篮子,就走过去把提着的一篮子鲜蘑往外分,两样都分出来一半了才停手。
“秾姐够了够了!分给我这么多,你自己都只剩那么点了!”
沈甜真是感动惨了!这是什么面冷心热还大方的神仙大佬啊!一篮子蘑菇,就分出一半给她!
先前为了感谢她帮忙做了冷吃兔和红烧板栗炖野猪肉,就送给她二指宽得有一斤的半条野猪肉,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去的!
这时,沈甜的阿娘齐四娘从屋里出来,一看是姜秾就露出了笑容:“秾娃儿,这么早啊,进屋来坐会吧!口渴喝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