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秾这样以为,便也在之后的言行中,无意识透露出来一些。
这些年夏五斤的察言观色能力,是在不断精进的,立即感觉到了秾妹的转变!
心里暗喜不已自不必说,并且决定:以后打小算盘时,也要找一个好听的借口。
……
外面的世道不太好,甚至是有些震荡,要不是这几年来虽有小旱小涝,却也还算得上风调雨顺,说不得这个世道已经是怎样的了呢。
不过这三年之中,温宁村倒像是一处世外桃源般,村民们在里面过着安宁富足的生活。
段木栽种香菇这门营生,早已步入正轨。从第二年的进账四五两银子,到之后的一年进账十来两银子,每年在交上赋役银之后,竟然还能富余几两银子。
在粮食庄稼上面,村民们种的麦子是从姜家换来的种子,年年也都沤制绿肥给施了底肥,又有拌种剂预防病害和虫害,这几年都没遭遇像之前那样的病害了,加之这几年勉强能算风调雨顺,所以每年夏收时,一亩地都能收上来四百多斤麦子,多的甚至能有五百斤麦子。
家里田亩多的人家,一年三千斤麦子不会少,田亩相对少些的人家,一年也能有一千多斤麦子的收成,田少的人家吃饭的人一般也相应少些,总之一年到头都是够吃饱饭的。
这些年里,除非是之前实在饿怕了,总想着把粮食和麦子存起来,从而抠搜着不敢放开肚子吃饭的人家,其他人家都是顿顿都吃着饱饭的。
粮食远远够吃了,且大多人家每年还能剩下来几百斤粮食,于是存到自家挖的地窖里。等第二年新粮收回来后,就把陈粮拿出来吃了,换了新粮存下去。
而每年富余下来的银子,在存起来一些之后,大多村里人都会每年拿点银子,去买匹布回来做衣服,或者隔上一两个月就割一斤肉回来,打打牙祭、解解馋。
相比以往大多时候吃不饱饭,一年到头见不着油星的苦日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实在可说富足了。
眼见外面百姓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村民们便格外珍惜这份安宁富足,因为他们也是逃荒过来的,深刻明白朝不保夕的日子之艰难。
用沈甜的话说,就是:‘失去过后,又在历经磨难后重新得到,便比没有失去过之前,更加知道珍惜,并且会紧紧攥在手里不放!’
这一份安宁富足,全村人都格外重视,并且同心协力守护着这样的日子,不容任何人来犯!
就连严家,也都在姜家故作忽视之下,学会了姜家传出去的全部手
艺,并且终于赶上村里人家之后,也已决定要坚决守护村里这份弥足珍贵的安宁富足。
期间,在此同心协力之下,先是逮住了潜入村里意图偷盗的两个出逃佃农,杀鸡儆猴狠狠教训一顿后给赶出了村,在那以后就再没有出逃佃农来犯过。
然后,又有几个乞丐摸到村里来,想祸祸田里的庄稼。村民们并没有施与怜悯,而是全村人气势汹汹的围住乞丐,狠狠恐吓他们一顿后,又给乞丐们指了一条活路——去夏五斤在县城郊外安置乞丐的那座小山。
如今新增的乞丐,以前大多是出逃佃农,还没养成根深蒂固的好逸恶劳恶习,如今给了他们一个耕种田地、自力更生的地方,便感恩戴德的去了!
佃农出逃后,有聚集起来形成村落,然后开荒耕地的;也有人单力薄没找到门路,最后沦为乞丐的。当然,也有落草为寇,做了强盗的。
即使温宁村村民平日都讲究低调,可时日一久,难免会传出去一些风声。
于是,继出逃佃农和乞丐后,一点都不意外的,引来了一小伙强盗。
温宁村当初在建村时,就有意将村子建得利于抵抗野兽和流窜强盗,而且温宁村的村民可不是一般村民,强盗来了怎么办?转身就跑?
不可能的!转身就跑,想都不会想!
逃荒的时候什么人没见过?区区几个强盗,与抢食的同行难民,有什么区别吗?想来抢他们家里的粮食和银子呀,跑是不会跑的,抄起家伙打出去!
那小伙强盗是趁月黑风高时候,摸进村子里来的。
不过才刚一接近村子,就被住在村子外围一个夜里觉少的孤寡老鳏夫发现了。于是,黑夜之中,立时响起一道尖锐的示警竹哨声!
早在察觉到县里已有流窜匪寇的时候,葛贡士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于是那一次的强盗进犯,尚在同心圆布局的温宁村最外围一层时,就已早早发现了,并且被抄起家伙赶来的男女老少,快速结束了战斗!
全灭了十来人之数的那小伙强盗。
强盗头领,是夏五斤用姜秾做给他的那张长弓,在夜色里一箭射穿其喉咙,将其杀死的。
黑夜中看不真切的死亡,真实地在发生了。
第二天天亮后,再看见那一片渗了血液的板结黑红泥土,沈甜与姜秾这两个来自后世不同时代的灵魂,才如此深刻的意识到:时代当真不同,世道也确实不一样了。
……
时间一晃,三年已过。
姜秾已年满十三岁。
而在姜秾十三岁这年的冬至,温宁村村民以及大多天下百姓,都还不知晓的是:
京城里的皇帝,在冬至亲往圜丘祭天回宫后,言是他聆听了上苍青天和宗庙祖宗的法旨,开年后即升和十五年的春分这一天,正是移驾西京皇宫的上好日子。
天子出北京,浩荡至西京。
建成已有三年多的西京皇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大昭的末代皇帝升和帝。
第54章
“秾妹, 明天村里一起上山打猎,我们都一起去罢?”
比姜秾大上两岁, 如今已经十五岁的夏五斤, 在这三年时间里褪去了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
脸长开不少, 显露出一张英俊国字脸, 剑眉星目, 好一副正派明朗的样子。
早在几年之前, 夏婶就已在心里为夏五斤的终身大事筹谋了,早早的就开始为此存银钱,想着等他十四岁成丁算个大人后,就为他相看合适的女子。
可真等暗地里相看起来时, 夏婶才发现, 村里面就没有几个适龄的。而去外村或者县城里找吧, 她又总是看不上,且夏五斤也都不同意。
夏婶她是做娘的人, 哪会看不出儿子心属之人?
姜家秾娃儿,夏婶是看着她长成现在这样, 又乖巧懂礼、又勤劳能干的一个好女娃儿。村里无人不喜欢她!夏婶自然也是万分喜欢的。
但村里喜欢姜家女娃儿的人家可多着呢,和她家五斤差不多大、平常一起玩的那两三个男娃子, 还有村里年纪稍小些的,可都有些小心思呢!
一家有女百家求, 何况是姜家女娃儿那样的好女?
葛家的葛圭章,王家的王五七,还有张家的张武壮, 都是不错的娃子,各有各的好。唉,也不知她儿夏五斤,能否被人看上呢……
但她儿子的心思摆在那里,也只能等姜家秾娃儿及笄了,定下人家后,若是她家五斤自然最好,若不是,那再去相看其他人家罢。
姜秾依旧梳着年幼少女惯梳的双丫髻,上身外穿一件桃粉薄夹袄,下穿一条嫩青长裙。
这身秋冬衣裙是去年冬天新做的,现在天凉起来了,刚好拿出来穿上。
周翠娘给姜秾做衣裙时,除开做活时穿的短褐长裤,会选深色布料来做之外,其余衣裙都尽是挑着颜色娇嫩鲜艳的做。
她为此提出过异议,但都被驳回了。
十三岁的姜秾,面庞开始长开,圆乎乎的稚气正在褪去,出落得嫩生娇俏,愈发惹眼。
但因她话少不爱笑的认真性格,嫩生娇俏中掺入清冷认真,又更增添了一份吸引。
姜秾一双杏眼清澈分明依旧,“甜甜自从说过再不上山打猎后,这几年就一直没再去过,这次恐怕也不会去,那我就也不去了。”
果然,又是因为沈甜那小丫头片子……
夏五斤心里对沈甜不满千百遍,面上却没显露分毫,依旧笑容明朗的样子:
“沈甜被吓到后,再不敢上山去打猎了,不过秾妹你还是可以去的呀。
我们六个这些年确是一直玩得很好,却也不是只能几个人一起玩。沈甜的年龄正好能和村里面年幼些的孩子一起玩,让她去多结交些朋友,总归是好的。”
虽不太可能——这三四年来一直没成功过,但他并不会放弃尝试,万一哪次就真甩掉了粘人精似的沈甜,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秾觉得夏五斤说的有道理,但这并不是她抛下手帕交,转身和其他朋友一起出去玩的理由。
夏五斤见姜秾犹豫,眼底神光一流转,立即又说到:
“要不去问问沈甜?事情都已过去好几年了,或许她已不害怕上山了呢?
况且这次是全村一起上山打猎,我们几个到时缀在大人们的后面,跟着去玩一趟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若有一分的危险,我首先就不会带着秾妹你去冒险的。”
夏五斤话中的最后一句,亏得还说的那样撩人心弦,可惜了听那话的人,心里一如既往的没那根儿弦。
撩不动,撩不响
。
姜秾想到,沈甜性格活泼,这些年却一直呆在村子里,最多在田野间跑一跑,如果去爬爬山倒也不错,也能够解一解闷。
“我先去问问甜甜。”
夏五斤现在更懂进退之道了,也不缠着姜秾要承诺,答应哪怕明天沈甜不去、她也会去。
神色中带着向往期待:“好的。我们六个已经好久没聚过了,明天若能一起上山去打猎,那就太好了……”
姜秾很快与夏五斤分开,在去沈家的路上想到,明天是全村人一起上山打猎,就算沈甜有招惹动物的奇异体质,他们缀在村民们后面,即使惹来野猪之类的,也不会有问题,反而是为村里这次上山打猎而增加猎物。
他们六个人确实好久没有聚过了,一起爬山去玩一趟,也确实很好。
到沈家后,姜秾和沈甜说了这事,言语中还带了劝说之意。
“……到时缀在村里打猎队的后面,就算你招惹来野兽,因是全村人一起出动,也不会有危险,更大可能就是增添一头猎物罢了。”
其他的沈甜不敢夸大,但她敢说在感情方面,她可比白纸一张似的大佬要敏锐多了。
一听是夏五斤的主意,就知是大佬不打算扔下她,于是夏五斤才说带她一起、想六个小伙伴一起上山去,否则……怕是巴不得她不去呢!
哈哈哈,气死夏五斤,大佬就是不扔下她,他也完全没办法!
她和夏五斤在暗地里,就大佬更在意谁的问题上较着劲儿,可那是暗地里的事情,现在看来大佬也是想去的,她怎么忍心拒绝呢?
“好的呀,秾姐,我们明天一起去爬山吧!活动活动筋骨,散散步、解解闷什么的,简直太好了。”
沈甜之所以这几年一直不跟着上山去打猎,不是被上次的老虎吓破了胆,而是怕给身边人带来危险。
三年前赋役法革新后,变成了交纳赋役银,冬天不必去服役,官府虽也有雇工去服役,但村里人都没去。
于是在秋播完后,也就闲下来了,为防野兽下山来祸害树林子里的段木香菇,或是伤到了时常要在林中出没的村里人,每年在入冬之前,村里人都会约上一个日子,全村壮劳力男人以及健壮妇人,会在这天一起进山去打猎,把山中野兽往深山里赶。
下半年入冬前的这场打猎活动,几乎全村人都出动了,就是招惹来一些野兽,也只是增加猎物收获,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此一来,沈甜也就没有‘殃及池鱼’的顾虑了。
说好明天一起上山打猎的事情后,沈甜突然八卦起来:“姜婶又在操心你的亲事了?”
闺蜜之间,平常无事时会聊天说八卦,或是聊些私密话。
虽然姜秾以前没经历过,不过现在有沈甜这个手帕交在了,没经历过的闺蜜之间的相处模式,如今被都带着经历了一遍。
关于这件事,姜秾有些不理解。
她距离及笄成年,还有一年半时间呢,结果她阿娘竟就早早操心起她的亲事来。平时晚饭后,没事就会念叨两句。
姜秾不知道的是,周翠娘是借念叨之机,来试探自家女儿。
村里适龄的男娃子,就只有夏五斤、葛圭章、王五七和张武壮他们几个,且几个平日里又玩的好,都算是青梅竹马了,也都还算合适。
于是周翠娘就想着,试探一下自家女儿,看她对哪个有意。等到时女儿及笄了,两家就通个气,再就请媒人登门……
结果却一直都没试探出什么来。
然而……
姜秾:“我是不婚主义者,没有成亲打算,前
世也没有过强烈的性需求,不太需要丈夫。”
都二十二世纪中叶的人了,早已不羞于谈及性话题,不婚主义者也不在少数,没什么稀奇的。
沈甜:“!!!”惊呆了好吗!
惊讶过后,脑子里第一冒出的想法是:夏五斤和葛圭章,真是好惨两男的……
不过再一想,沈甜也就不觉得多么不可思议了。
像大佬这样纯粹的科研大佬,醉心于农业,果真只一心为农业发展做奉献,选择不婚,并不多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之感。
反而是大佬嫁人成亲,那场景……简直不敢想象好吗?
大佬不想成亲的原因,她认为绝没有‘古代男人一妻多妾、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类情感方面的原因,大佬肯定是压根儿就没想过那些事,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嫁人成亲。
为夏五斤和葛圭章留下一滴鳄鱼眼泪后,沈甜又顺着内心的好奇,凑过去悄声问道:
“秾姐啊,你觉得你以前是生理原因的需求不强,还是心理方面的原因?你知道的,如果是生理方面原因,而秾姐你现在换了身体……”
姜秾认真思索片刻,“并无恐惧和厌恶等抵触心理,大概是生理原因罢。若是现在换了身体之,生理发育成熟后有较强需求,大概可以找个固定性伴侣?不,是养个面首?”
大佬不愧是大佬!!!
沈甜:“可以可以!秾姐,我相信你可以,你可以随心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姜秾说的坦荡且认真,于她来说只是在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决定罢了,全无一丝引人想歪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