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御医的间隙里,皇后又看向了宁越:“这是谁家的姑娘呀?”
“她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楚襄看了眼宁越,语气里带出了一丝不屑,“近来不知怎的得了我母亲的喜爱,竟让她跟着进宫来陪伴我。”
宁越被南安王妃看重的事瞒不过宫里的耳目,他必须做出看不上她的模样,好让皇后以为宁越只是个巴结权贵的人,而不是南安王府的挚友。
虽然事先并没有商量过,但宁越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于是很是配合地做出一副殷勤的样子,对着皇后开始谄媚:“小女今日得见凤颜,实是万千之幸,小女恭祝皇后凤体安康,福泽绵长,盼望日日能见到皇后的凤颜!”
现在她已经十分确定,南安王府跟皇帝肯定不是一条心,那么这次进宫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小萝莉。
皇后见这情形,果然以为她只是巴结着南安王府的小角色,于是笑着说道:“那你就好好陪着沁阳吧。”
说话时御医已经来了,诊脉之后对着楚襄说道:“臣恭请郡主张口,臣需要看一下乳蛾的情形。”
楚襄二话没说张开了嘴。
皇后的目光立刻望了过来。
御医摇头:“郡主这症候似乎是顽疾,应该有一两年了,始终时好时坏,咽喉经常红肿疼痛,以至于声音嘶哑,臣说的对不对?”
楚襄点头,淡淡说道:“对。”
他也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最大的破绽,所以一直有用药物来刺激咽喉,使乳蛾发炎,之前看过的医生都会诊断成咽喉的顽疾。
皇后心中隐约有些失望,这些年皇帝和她一直在追查当年失踪的那个孩子,可怎么也找不到任何端倪,直到前些日子突然得知十六年前最后见到那个孩子的人竟然是南安王——南安王与当年被废的太子一直相处的不错,皇帝怀疑,那个孩子是被南安王藏起来了。
只要一日不能确定那孩子的死活,皇帝就一日不能睡得安稳,况且他本来就对在军中威望很高的南安王十分忌惮,所以才有了青竹林的伏击。只是没想到,那么周详的安排,竟然失了手。
末后还是皇后突然想起来,沁阳郡主楚襄,南安王唯一的女儿,这几年越发不肯在人前露面,莫非有什么猫腻?她当时就打算召楚襄进宫,谁知这个节骨眼上楚襄突然返回京中,还出现在了樱桃宴上,似乎又推翻了她的猜测,使整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皇后沉吟着,脸上做出担忧的表情:“那沁阳今日就留在宫中好好医治,等稍微好些再回去吧。”
楚襄长眉一挑,安静地答道:“是。”
只是到安排居所的时候,皇后又耍了个心眼:“沁阳,既然宁大姑娘是陪着你来的,今晚你们就住一起吧。”
皇后其实很想派人去试探下楚襄的真身,但南安王一向是个不好对付的,楚襄脾气也硬,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露骨,留下把柄。但如果有宁越这个外人夹在中间缓冲着,许多事情办起来就不会那么扎眼了。
要一起住?楚襄心中翻腾着,脸上却仍旧只是淡漠,低声道:“是。”
夜幕很快降临。
宫中的尚衣女官是第一批来的,给楚襄和宁越量身,皇后要给她们做衣服。
楚襄默默地站着量完,一抬头看见旁边宁越诡异的目光,不觉问道:“怎么?”
宁越的目光忙从她胸前移开,转了脸答道:“没什么。”
其实她是想不通,楚襄胸前怎么突然之间有了点微波荡漾的感觉?莫非是为了进宫装门面,特意造了假?
楚襄忽然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顿时咬了牙,一字一顿道:“宁越,你竟敢!”
“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呀!”宁越一脸无辜。
第二拨来的是皇后宫中的嬷嬷,专门过来服侍沁阳郡主更衣,楚襄任由她们服侍着换好了寝衣,宁越在边上偷偷看了一眼,他贴身穿了一件半臂的小衣,胸前的确有些波澜起伏。
宁越扁嘴,啊呀,小萝莉竟然真的造假!
第三拨来的是宫女,抬着热水,捧着巾子,请沁阳郡主沐浴。
楚襄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许久才说:“我和宁姑娘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文《撩尽天下病娇》被晋江锁了好久了,呜呜呜,每次打电话都说耐心等待,正在处理,然而并没有毛用,掉手掉得我头都秃了……
第36章
浴房中,热水一桶桶倒进浴桶, 白色的水汽升腾起来, 楚襄穿着贴身的小衣,冷冷向宫女们说道:“你们都退下,由宁姑娘服侍我。”
她是郡主之尊, 宫女们虽然得了皇后的嘱咐要服侍她入浴, 却也不敢勉强, 果然都低着头退了出去, 很快,浴房中只剩下披着寝衣的宁越在场。
宁越还在笑,她并没有发现楚襄性别的秘密,只觉得他对胸前的伪装很有意思,原来小萝莉也怕被人嘲笑。
楚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突然就羞恼起来,沙哑着声音说道:“宁越,你简直无法无天!”
“我没有, 我怎么敢?”宁越才不会傻到跟这个傲娇萝莉分辩这事, 连忙取了布巾拿在手里,笑着说道, “郡主请入浴吧,我来服侍你。”
楚襄冷着脸跨进浴桶,大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没有沾水,只是默默地坐着。
宁越莫名其妙,忙问道:“怎么不脱了衣服?”
水汽的缭绕下, 楚襄的脸有些发红,宁越心想,大概是浴房里太热了吧。
楚襄偏过脸不看她,极力稳住声线:“我不习惯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
“那我去屏风后面,不看你了。”宁越笑着把布巾丢进水里,果然去了屏风后面坐着。
楚襄自然不会脱衣,他那件薄薄的小衣底下敷着一指厚的特制软泥,做成了乳儿的形状,但却不能泡太久水,否则就会脱落。他得保证自己上半身不会被打湿,免得露出破绽。
但是,一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她相对,他仍然有些热血沸腾,少年的爱欲头一次被唤醒,来得汹涌。
宁越坐在屏风后面,很久也没听见洗澡的动静,不由得好奇地探出了头,轻声问道:“郡主怎么还不洗?”
楚襄还没答话,就听外面的宫女齐齐叫道:“皇后殿下。”
跟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了皇后的声音:“沁阳,太医局又合了些丸药,我送来给你。”
声音越来越近,看看来到门前,楚襄来不及多想,飞快起身抓过宁越,急急地说道:“进来!”
宁越惊觉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看似随手一扯,伴着哗啦啦的水声,已经将她整个人扯进浴桶,跟着长臂一舒,甩过布巾挡在她的身前,又飞快地扯开她的寝衣,露出了香肩。呼吸有一时的停滞,但是很快,楚襄挪过目光,扯下了自己的小衣。
门在这时候打开了,皇后快步走进来,转过画着大幅彩墨荷花的六扇屏风,锐利的目光看向了大大的浴桶。
浴桶中,宁越光洁白皙的肩膀上沾着水珠,她身后是楚襄,同样露着香肩,只不过楚襄个头高些,所以皇后隐约看见了她胸前的一丝起伏。
疑虑打消,皇后抿嘴一笑,连忙退到屏风后面,道:“我以为沁阳你还没开始洗呢,唐突莫怪,可千万不要在你母亲面前告我的状呀。”
“怎么会。”楚襄淡淡说道。
他有些惊诧自己声线的平稳,分明他的内心已经激荡澎湃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恨不得长啸一声,又或者抱紧了她,低低说一些应该说的话,可他终究又不知道在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门又关紧了,皇后离开了。
宁越诧异地转身回头,她想问问楚襄是怎么回事,电光石火之间,布巾突然被从身后裹在了她光裸的肩上,跟着她被楚襄捂住了眼睛,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片刻后,捂着她眼睛的手松开了,楚襄已经裹好了长衣背朝她站着,声音格外的喑哑:“你洗吧,我好了。”
他很快离开,只留下宁越在浴房中,百思不得其解。
等她洗好回到卧房中时,楚襄已经睡下了,面朝床里侧卧着,看不出有没有睡着。宁越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刚探出身子想要看看明白,楚襄忽地翻了身,黑黝黝的眸子望着她,低声问道:“你做什么?”
原来还没睡着。宁越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衣袖,问道:“郡主的湿衣有没有换掉?我刚刚找了下,浴房里没有。”
“换了。”楚襄低低地说道。
刚刚他躲在被子里他换了湿衣,又担心床上有水渍被宫女看出破绽,于是亲自动手重新铺了床褥。想到她马上要来,想到今夜他们要同床共枕,楚襄有些慌乱,可是,想到她会跟他睡在一起,连床褥都是自己亲手铺好的,楚襄又有点说不出的欢喜。
“那就好,可不能穿着湿衣服睡,会生病的。”宁越没注意到他诡异的表情,低头抖开被子在他边上躺了下来,跟着问起了在浴房里的事,“刚刚你为什么突然把我拉进去?吓了我一跳。”
她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问题,可却一直想不出来。
“没什么,”楚襄又翻身过去不肯看她,“就是不喜欢被人看到。”
宁越微微抬起了身子,轻声说道:“所以呢,你不想被看,就拉着我做挡箭牌?郡主这是慷他人之慨呢。”
她说话时的气息吹在楚襄的后颈上,楚襄只觉得从脖颈直到后背,密密地起了一层粟米粒,是一种怪异的震颤,他突然转过身把她按下去躺着,幽幽地看了她,低声说:“不许再说话,也不许再嘲笑我。”
宁越察觉到他的手格外灼热,像火炉一样,烫的她一个战栗。她忙探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带着几分担忧问道:“郡主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刚刚穿着湿衣服受凉发热了?”
然而他额头的温度摸起来似乎又很正常。
宁越还想再试,楚襄已经放开手躺了回去,背对着她闷闷地说:“不许说话,睡了。”
黑暗中只听她一声轻笑,说道:“为很么说我嘲笑你?我哪有。”
楚襄眼前突然又蹦出她蜿蜒的曲线,一阵阵燥热,只得深吸一口气道:“你总是偷偷看我,然后就暗地里嘲笑。”
宁越扁扁嘴,道:“郡主真是不讲理,我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你就怪我暗地里嘲笑你,莫非你能看透我心里想什么吗?”
她的娇嗔又甜又软,像玫瑰花叶上的细小的刺,轻轻勾着楚襄的心神,楚襄闭了闭眼睛,徒劳无力地挣扎:“我不跟你说。”
宁越哧一声笑了,毒舌萝莉今天居然认怂?真是太少见了。
她拉高了被子拥在下巴底下,跟着闭上了眼睛,心想,也不知宫里到底会有什么危险?希望今晚能梦见一点端倪,早作预备。
楚襄却睡不着,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嗅着她清幽的女儿体香,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天色渐亮时宁越做了梦,梦里楚襄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她抬头对他笑,他便低下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宁越猛地醒来,心扑通扑通乱跳,为什么亲她,难道小萝莉是个百合?
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楚襄的手竟然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
宁越一个激灵,连忙甩开楚襄,惊魂未定。
沙哑的声音响起了,原来楚襄也醒着:“怎么了?”
宁越定定神,讪讪地说:“没什么,郡主不是不喜欢我碰你吗,干嘛又抓着我的手不放?”
不喜欢被人碰,却半夜拉着人家的手,莫非真是百合?天,她可从来没想过百合,哪怕对方是绝世美女也不行!
楚襄有些语塞,顿了下才说:“谁让你昨天挽我的手。”
宁越稍稍有些放心了,也许只是赌气?也许那个梦并不是预知?
这一天她一直在防备着宫里有什么举动,然而直到午后皇后开口放她们回去时,依旧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宁越蹙了眉,有些疑惑,难道她和南安王妃都想多了,皇后只是想见见楚襄,并没有别的意图?
回到南安王府后,宁越总觉得南安王妃看她的眼神又亲热了几分,她以为是王妃欣慰她能陪着楚襄安全回来,便也没多想,却不知王妃在她没看见的时候揶揄地瞧着楚襄,眼中全是笑意。
楚襄一阵心虚。
等宁越去换衣服时,南安王妃立刻开了口,笑吟吟地说:“昨晚你们在一起?”
楚襄偏开脸,轻声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很好,将来……你须得记得昨日。”南安王妃依旧笑着,却又有些淡淡的忧虑。
楚襄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这条路艰难险阻,如今还谈不上什么将来,她很好,所以尤其不能被我连累。”
“她昨天找我要求进宫时说过,她不怕事。”南安王妃目光悠远,“能遇到一个人是福气,不要错过。”
楚襄凤眸中染上一层决然,他望着宁越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翌日午后,南安王妃带着宁越,亲自到安国公府祝贺宁震与孟素新婚之喜。
南安王妃是到贺的宾朋中身份最尊贵的,安国公府不敢怠慢,连忙腾出一个干净的院子请南安王妃歇息,老太太吴氏也忙赶来作陪,拉着宁越时亲热得不像话:“我这孙女在王府住了那么多天,给王妃添了不少麻烦吧?”
“老太太说笑了,阿越很好,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是麻烦呢。”南安王妃笑着说道,“老太太还不知道吧?前儿沁阳进宫朝见皇后时阿越也跟着去了,皇后也很喜欢她,还特意赐给她一箱衣服。”
吴氏欢喜得无以复加,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眉开眼笑地说:“我也说我这孙女是个有福气的,也常让家里另外几个丫头都跟她学着些。”
宁越低着头暗自发笑,一旦得到贵人青眼,她这个一直挨骂的不祥之人突然就变成了福星,世态炎凉,真是有意思的很。
趁着吴氏陪南安王妃说话的功夫,宁越悄悄退出去,径直去了卫茹屋里。
门外张灯结彩,到处都贴着大红喜字,一派喜气洋洋,可躺在床上的卫茹双眼凹陷,目光呆滞,看上去活像死了一半的人。
“夫人,还没下定决心吗?”宁越慢慢地走近了,轻声说道。
卫茹一听见她的声音就颤抖起来,喃喃地说道:“都是你,都是你!”
她突然恨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将来肯定不得好死!”
宁越微微一笑,轻快地说道:“我会不会好死不知道,不过,世子和孟素妹妹只怕很难。夫人你说,要是他们成了亲,要是他们有了孩子,要是他们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闭嘴,闭嘴!”卫茹疯狂地叫喊着,跟着突然捂住脸大哭起来,“你放过他们好不好?一切都是我做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