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博平郡主冷脸相对,讥诮出声:“你别以为钟砚如今有了官职就有所不同,仔细掂量谁能给你带来益处。”
顾盼听得懂她的暗示,她笑了笑,“我自然是站在母亲这边的。”
博平郡主不太信她的话,顾盼曲意逢迎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保不准见钟砚有些起色便往他那边偏。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博平郡主在她身上出了一通气,心中才纾解些许,她气势汹汹的来,又气势汹汹的离开。
侯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会见机行事的聪明人,眼看着钟砚有起势,个个都换了张脸,前院的人对顾盼都客气了起来。
吃穿用度眼看着拔高一个度,钟砚寒酸的书房里都添置了不少东西,纸笔墨砚样样都是名品。
钟虔在当天搂着个美人进了府,恰巧又被顾盼给撞见,她虽然嘴上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双水水的大眼睛的分明写了两个大字——“垃圾”。
钟虔被她这个眼神扎的不轻,仰着下巴倨傲不羁,恶狠狠的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盼话都懒得同他多说。
钟虔气不过,也不管叔嫂有别,上前拽着她的胳膊不让人走,“你不说清楚别想走。”
顾盼挣了挣手,沉下脸,“松开。”
坏就坏在钟虔这个人贱嗖嗖的,整一个被惯坏的小混账,顽劣不堪,把人惹恼也不害怕。
他喜欢美人,但不喜欢顾盼这种恶毒美人。
女人嘛,善良温柔又肯乖乖给他操的才是好女人。
他故意狠狠掐住她的胳膊,“你看不起我?”
钟虔说话刻薄起来和顾盼不分上下,轻嗤一声:“你当初倒贴钟砚那个死残废,就差把自己的衣服脱/光逼他娶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顾盼用力跺了跺他的脚,“你骂钟砚死残废,可你却样样都比不过你口中的死残废呢,岂不是更没用。”
钟虔看着她的眼睛几乎都能把她生吃了,他年纪还小,十六七岁骄傲自满,正是不服输的时期,不甘愿被比下去。
一段日子不见,顾盼发现这个性格恶劣不太听话的钟虔个子又拔高了不少。
其实这个人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虽说混账了些,但是勉强算得上有骨气。
临死之前还坚定拥护太子殿下,且奉命守在东宫,死死护着当时已有身孕的原主。
钟虔说不过她,很是气恼,“既然相看两厌,就请你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省的败坏我取乐的兴致。”
顾盼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怼回去,“你有病吧。”
钟虔气的头顶生烟,连身边的美人都顾不上,推开美人,挡在顾盼面前,凶神恶煞的说:“你才有病!!!”
“三弟,请你弄清楚,是你先拦着我不让我走,并不是我有意来碍你的眼找你的不痛快。”顾盼不紧不慢试图和他好好说道理。
钟虔冷笑,“那我现在让你滚,快滚!!!赶紧滚!!!”
顾盼怎么也不能被一个小辈压下去,她拿出辈分来压他,“你怎还是毫无长进,如此目无尊长。”
钟虔掐着她的手腕正要把人丢出去,后背一凉,像忽然被人盯住。
他僵硬的转过身,眼看着钟砚慢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嗓音低哑难辨喜怒,“钟虔。”
连名带姓、毫无感情的喊了他的名字。
钟虔手一松放开顾盼,这次他自知理亏也无法在钟砚面前蛮横,咽了咽喉,他说:“大哥。”
钟砚笑意吟吟,眼底看不出生气的痕迹,慢悠悠开腔问道:“你捉着你嫂子的手做什么?”
“......”
钟虔也没料到钟砚直截了当问出声,难道不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让这件事过去吗?
看钟砚逐渐阴沉的视线,难不成钟砚以为他对顾盼有所企图?
真是笑死个人,他又没瞎。
“大哥,我和嫂子闹着玩而已。”
辛亏钟砚没深究,得了他这句解释便没继续问下去。
晚上洗澡沐浴时,顾盼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胳膊都被钟虔给掐的泛青,雪白的肌肤将青痕衬托的吓人。
钟砚坐在床边,长发有致散在后背,烛火照映着他如纯玉无暇的脸庞,眼睫轻垂,微垂着眸,单薄的唇轻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
顾盼挡着手走过去,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他盯着淤青瞧了又瞧:“都青了。”
男人脸色冷淡喜怒难辨,略微抬起眼皮,阴恻眸光专注盯着她的手看。
他似乎是生气了。
钟砚起身,翻出柜子里去淤的药膏,拧开瓶塞,清新香气扑鼻而来。
男人捉过她的手腕,亲自替她抹好了药,又将她的衣袖往上掀了掀,半截比藕还白的细嫩胳膊露在空气中,钟砚的目光只望着那块青痕,又一声不吭的帮她上好了药。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晓得钟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发疯,掐住她的下巴,嗤的一笑,“你平时不是很横吗?怎么在钟虔面前就毫无反抗之力,任他欺负。”
钟砚说这话时怪里怪气,神色瞧着也不太好。
“我骂他了,但是我力气没他大,打不过他。”
“怎么骂的?”
“他有病。”
钟砚道:“他的确有病,所以你离他远些。”
顾盼虽然点头了,但钟砚觉着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不由得多使了点力气,逼她抬起脸望着自己的眼睛,他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如情人呢喃,“我不喜欢他,你明白吗?”
顾盼被唬的一愣愣,脚底泛着凉气,顺着背脊往后脑爬。
她点头,“明白。”
男人稍许满意,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今日白天在街上买的脚链,点缀着红宝石,娇艳鲜嫩。
“送给你的。”
钟砚生平第一次买礼物送人,多半有些不自在,耳朵一热,悄无痕迹红了起来,无人发现。
顾盼不吝溢美之词,惊喜道:“呀,好漂亮。”
钟砚勾着笑,亲手替她脱了鞋袜,冰凉手掌紧贴着她的脚踝,细细摩挲,随后低着脸,亲自将这条镶满红宝石的饰品系在她细细的脚踝上。
少女一抬脚,漂亮的装饰品丁玲作响。
她仰着脸笑,“我戴着真好看。”
钟砚也觉得好看,便低声说说:“下次给你买更漂亮的。”
顾盼没注意到他不太对劲的眼神,背对着他解开外衫带子,正准备爬到床里边睡觉,忽的被男人从身后单手紧搂着腰,抱在怀中。
男人俯身,在她娇嫩白皙的后颈咬了一口。
年关一过,钟砚便正式入职,每日都需上早朝。
顾盼也是佩服他,半夜不止,第二日还能准点起床丝毫不疲惫,只有她吃不消。
讨饶的话都说了几百遍,换着花样说也不顶用。
啜泣低吟,非但不能让男人留情,还起了反作用。
这日,钟砚的马车刚离开侯府,老太爷便派人将她叫了过去。
顾盼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意料之外,老太爷只瞥了她一眼,然后给她丢了本修身养性的经书,命她坐在祠堂里抄书。
说出来都难为情,顾盼的字是真丑。
在钟砚强硬的态度下,她好不容易才将小篆体认了个七七八八,但写还是写的一塌糊涂。
顾盼硬着头皮坐在祠堂矮桌前,抄了半个时辰,便觉得头脑发昏发涨,眼皮子打架又困又累。
她欲哭无泪,经书才抄了不到一半。
老太爷说了,不抄完不许吃饭,照她的速度恐怕得到明天才能抄的完。
顾盼勉强打起精神,趁着清净开始思索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
钟砚如今锋芒显露,距离他把控朝局起兵造反还有不到四年的时间。
若她记性没有出错,明年原主就会被钟砚亲手送入东宫为妾,之后钟砚就能顺理成章造反。
书中对这段描述的极为细致:【男人亲手替她穿上繁琐的嫁衣,烛火红火,却不见喜气,男人按着她的肩,把她抵在马车上,眼底无情冷漠致极,多余的话都没有,下了马车冷声吩咐道:“送她过去。”】
东宫被烧之前,原主和钟砚其实曾暗中见过一面。
彼时原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她被太子保护的太好,还不知道外面的局势早已翻天覆地。
她对钟砚有股莫名的恨意。
恨他为什么不爱自己?恨他为什么能无情至此毫不犹豫就将她送到了东宫?
原主盛装打扮,过分漂亮,美的不似真人,眉宇间布满骄纵之气,她趾高气扬的看着钟砚,“你看我如今过的多好,玉盘珍馐锦衣华服用之不尽。”
“如今谁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对我行礼。”
“钟砚,将来你也少不了要对我下跪。”
“我等着,必定会有这么一日。”
原主当时等到的是一声低低的嘲笑,那讽刺的笑容看起来真是刺眼。
后来,她等到的是男主丝毫不手软的那一剑。
葬送了她生命的那一剑。
顾盼每每想起原剧情,心情就不太好,压抑难受。
她也不为难自己,懒得继续往下想,揉了揉手腕,打起精神接着抄经书。
半柱香后,顾盼趴在桌子上睡的很香甜。
毛笔从手中脱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都没被惊醒。
钟砚下了朝便坐马车即刻回府,没在屋里见到顾盼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问起来才知道顾盼被老太爷叫过去抄经书了。
钟砚换下朝服,又往老太爷的院子走。
老太爷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钟砚来意是何,语气淡淡:“在隔壁祠堂里。”
“她身子不太好,祠堂里阴气重,孙儿去瞧瞧她。”
老太爷也知钟砚是个护犊子的人,饶是如此心里还是来气,“你倒是宝贝她。”
钟砚沉默以对。
老太爷也不想为难钟砚,摆了个手,“你去吧。”
钟砚行礼,“多谢太祖父体恤。”
祠堂里气温确实都比别处要凉些,钟砚推开门,用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停在窗边某处,跪坐在蒲团的少女半个身子都趴在案桌上,几缕阳光顺着窗缝溜进来,照着她恬静的睡脸。
钟砚就这么凝望了她一小会儿,放缓步子慢慢走过去,轻叹一声后,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在她的肩头。
男人随即将压在她胳膊底下的纸张抽出来,看了两眼,失笑不已。
字迹很丑,也没抄两页。
钟砚看完便将这页纸好好的放回去,然后又悄无声息的从祠堂退出。
他知晓顾盼惯来娇气,受不得委屈也不能吃半点的苦头,抄不完经书也不算太意外。
老太爷看见去而复返的他,哼了声,明知故问:“怎么样?她抄完了没有?”
钟砚摇头,又道:“祖父何必为难她。”
老太爷吹胡子瞪眼,“我哪里是在为难她?!我是为了她好,抄抄经书修身养性,省的成天整幺蛾子。”
钟砚顿了半晌,不惧与老太爷对上目光,他坦坦荡荡的说:“抄经书原是没什么,可她的手腕不巧受了伤,如此一来,她自会觉着委屈。”
“什么时候受的伤?我怎没听人提起?”
“钟虔伤了她,她自然不好往外说。”
老太爷的声音迅速拔高了几个调,“钟虔那个兔崽子,我看他真是欠收拾!仗着你父亲母亲宠着他胡作非为!之前伤了旁人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去,这个孽障竟然还敢伤自家人!?”
老太爷最重礼法,哪怕他不喜顾盼,也不能忍受钟虔伤了他名义上的嫂子。
成何体统!
钟砚本就是故意告状,不可能让钟虔有好果子吃,因此也就不介意再添一把火,“您也说了父亲母亲不会管,而且钟虔这次不仅伤了盼盼,又掳掠了未婚的农家女。”
老太爷气的不轻,拐杖重重往地上锤,“我真得好好收拾他了!”
他中气十足对守在外边的管家道:“今晚钟虔回来,直接把人绑到我院里,他若是反抗就给我打!”
“是。”
钟砚达到目的,便收了声。
老太爷连灌两杯凉茶才将火气压回肚子里,“钟虔不好管,顾盼也非省油的灯,小心思不少,之前我便同你说过,若你也是真心想同她过好日子,一定要好好教教她。”
许是觉着语气太重,老太爷又补上一句,“还有你也说了,那丫头身子骨不好,弱不禁风的,过年那段日子又生了一场大病,你若喜欢人家,也得好好护着她,至少要将她的身子养好。”
不要像现在,娇气的不成样子。
钟砚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抿了抿杯口,尝着苦味便将茶杯放下,胸有成竹,“无妨。”
他自有千百种法子,迟早将这只猫的利爪拔干净。
顾盼早已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翻不出去。
“对了,还有一事。”
“您尽管说。”
老太爷抹开老脸张嘴,“邢侍郎的儿子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两个,你也抓紧些,别叫外人传那些风言风语。”
钟砚好笑,“他们都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说他不举呗!
“你若不想叫别人说闲话,就早些要个孩子。”
“孙儿知道。”
钟砚每次行事都不曾刻意避过,也不曾让人往顾盼屋里送避子汤。
房事频繁,想来顾盼怀孕也不会很难。
只是,顾盼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些,实在不经操。
钟砚想到她背对着自己时,露出的那截修长的透白的后颈,眼神晦暗。
他抽回神思,朝老太爷笑了笑,“时辰不早......”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经书不抄完不许她走。”
“好,孙儿代她抄。”
“……”
钟砚的喉结滚了两圈,又说:“孙儿这就去将她叫醒,带回去了。”
如此迫不及待要将人带走,心急难忍。
这男人表面正经,好一个正人君子,可明明他心里头什么龌龊心思都过了一遍。
第二十八章
顾盼一觉睡醒时眼前茫茫, 视线朦胧不清。
她慢慢的坐起身,一抬头便瞧见端坐在身侧的男人, 侧脸精致, 一贯没什么表情, 低眸认真的在抄字。
钟砚一手漂亮好字跃然纸上,短短时间内已经将她剩下要抄的经文抄完了。
顾盼轻声问:“阿砚,你什么时候来的?”
钟砚收笔,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将刚抄好的经文叠放整齐,“半个时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