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女人——明月像饼
时间:2019-11-15 08:52:30

  “我真没想到太子还是个多情种,顾盼的二叔在漳州同秦将军吞了一批粮草,害得前线大败,北寇拿下漳州城,屠了整城的民众,这么大的事硬是传不到皇帝的耳里。”徐长河悠悠打着扇子,慢吞吞的继续说:“赵焕章居然替顾二爷隐瞒了下来。”
  太子殿下风光月霁般明朗的人物,平时正直端庄,一言一行从未出过错,就这么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当真是可笑。
  钟砚还是没吭声,好像抓到了赵焕章的把柄之一,也不是件多么高兴的事。
  徐长河缓缓收声,“阿砚,你......”
  他想问钟砚是不是后悔了?
  但这又实在不像钟砚的作风,毕竟他一直都是个果断决绝的男人。
  徐长河边叹气边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们前期的所有筹谋不可能毁在这一步上。
  师出无名,便不得民心。
  钟砚背着手,轻扯着个笑,“我说过的,顾盼排在后头。”
  血海深仇,皇权宝座,每一个都在顾盼之前。
  钟砚如此果断,徐长河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隐隐有不太好的直觉。
  钟砚迟早会后悔今日所为。
  这两年里每次钟砚向他谈起家中娇妻,眸中像化了水般温柔,那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欢喜,闲暇时还会给她带爱吃的糕点,愿意去首饰铺里给她挑各种精致的簪子。
  相反他几乎没见过顾盼,只在流言中听过她的大名。
  一个长的很漂亮的、不□□生的、尖酸刻薄惯爱红杏出墙的的女人。
  在和钟砚成亲之前,就同太子拉扯不清。
  尽管徐长河看得出钟砚待顾盼的不同,他也不会主动提醒钟砚。
  因为在他心里,顾盼的死活并不重要。
  “她可是出了名的攀炎附势,去了东宫也不会难过。”这是徐长河的心里话。
  钟砚手里的毛笔“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就被他给捏成了两截,徐长河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钟砚面不改色将断了的毛笔搁在桌上,表情淡淡,“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徐长河干完正事偏就闲的慌,嬉皮笑脸,“你儿子呢?”
  钟砚摆了张不想搭理他的脸,两只眼睛里都写着“快滚”两个字。
  小朋友自从搬到前院同父亲一起住,就再也没有人喊过他小名,都喊他“愿哥儿”。
  清早起床后,小朋友颠颠从外边爬进来,拍拍手上的灰,蹬着小短腿跑到父亲跟前,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伸手要抱抱。
  如愿被父亲抱起来后,软趴趴的靠着钟砚的颈窝,声音很小,喃喃道:“娘亲,要娘亲。”
  几天不见,小朋友就想的觉都睡不好。
  徐长河一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脸,看他被自己折腾的没脾气,讶然道:“阿砚,这孩子脾气好的不像你。”
  孩子已经委屈的哭起来了。
  钟砚皱眉,道:“钟绍愿,不能哭。”
  孩子委屈巴巴的又把眼泪忍了回去,红了眼圈,趴在他的肩头,小声说:“娘,要娘。”
  钟砚摸摸他的脸,叹息道:“你先吃饭吧。”
  他并未刻意阻止母子相见,而是顾盼自从被他逮回来后就没有要看望儿子的意思。
  她安安静静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两天,谁也没见,谁也不提。
  钟砚听说她病了,请了大夫替她看过,自己并未现身。
  她大概也是不想看见他的。
  徐长河厚脸皮留下来吃了顿饭,顺带着逗了逗愿哥儿,快到傍晚的时候,才不急不慌的离开侯府。
  小朋友坐在钟砚的腿上睡着了,和顾盼相像的这张小脸满是稚气。
  钟砚慢慢的皱起眉头,看着儿子心中竟然闷闷的,沉郁难受,很不舒服。
  他将孩子放在床上,仔细替他盖好被角,随即移步去了顾盼的院子。
  东宫派来接人的马车在日落之前停在侯府正门,八抬大轿,红色轿顶。
  嚣张凌厉的作风不似一贯温吞的太子的手笔。
  钟砚推开门,窗边站着的少女穿着艳丽红裙,侧脸对着她,另一半的脸融合在日落余晖下,金色光芒从她的头顶倾泻而落。
  她慢慢转过身来,妆容迤逦,眉心点缀着金色花钿,鼻尖微翘,红唇饱满,鲜嫩白皙的耳垂上挂着翠绿宝石耳坠,她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
  比她当年嫁入侯府时还要漂亮明艳好几分。
  脚下红绣鞋,一步步朝他走去。
  顾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却被他扼住手腕,生拉硬拽给拽了回去。
  男人盯着她看。
  顾盼仰着脸,冷笑着问:“有何贵干?东宫的马车已经到了。”
  她往前走,钟砚就将她拽回去。
  顾盼觉得他有病。
  对,他本来就有病,一个蛇精病。
  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动怒,为他生气都不值得,她说:“你的玉佩我放在梳妆台上了,还给你。”
  钟砚的嗓音沙沙哑哑,“给了你就是你的。”
  顾盼无所谓的耸耸肩,低头摆弄自己新涂的指甲,做作又矫情,十足十的大小姐姿态,“哦,我不想要了,也不值钱。”
  夫妻做成像他们这样的,实属少见。
  顾盼自个儿都觉得像个笑话。
  她也很洒脱,既然决定朝前走,就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今日起,你我夫妻情断,我走我的富贵道,你再也管不着我了。”顾盼拿出顾六小姐傲气的模样,刻薄道:“你也别指望我对你说什么一别两宽的话了,将来咱们再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说的本来就没错。
  也许等他们下一次见面就是钟砚起兵造反的时候。
  赵焕章典型的男二命,多半是打不过男主。
  顾盼觉着跟着这么个深情又绅士的男人一起去死,也不算太差。
  钟砚所有隐忍不发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他紧绷着后背,五指攥成拳头,青筋若隐若现,怒气四下乱撞,直至渐渐平息。
  他勾唇冷冷一笑,“我会杀了赵焕章。”
  所以你最好不要对他动情。
  顾盼波澜不惊,睨着他看,“杀太子,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钟砚病态的目光直落她的脸颊,温声吐字,“万箭穿心,千刀万剐,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一股凉气自顾盼的脚底慢慢往上窜,她不想再说些刺激钟砚的话了。
  他既然说得出口,就一定做得出来。
  绝不是口头要挟。
  感情犹如抽丝剥茧,深藏不露的爱如今她得一点一点的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
  伤筋动骨,还是会觉得疼。
  钟砚看起来瘦了点,白璧无瑕的脸,乌黑深邃的眼眸,无论听见什么话都不动声色。
  他看上去是个干净的漂亮少年,把他的心切成两半,里里外外全是黑的。
  她说:“钟砚,在你杀了太子之前,我一定让他务必先杀了你。”
  顾盼接着说:“不过祸害遗千年,你大概还能活很久很久,那么我就祝你一辈子都没人真心待你,你所爱之人,皆会把你的心踩在脚底。”
  她把原著里的台词记得很清楚,之前断断续续的噩梦中也常常会梦见这个画面。
  久而久之,这些话她都会背下来了。
  门外有太监的催促声。
  顾盼缓缓走出去,府里上下好像除了她和钟砚就见不到多余的人。
  从雪地走过,留有印记,却是无声。
  顾盼看了看府门前停着的火红轿子,又看了看在周围瞧热闹的百姓,他们指指点点,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字不动钻入她的耳中。
  顾盼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钟砚亲眼见她上了轿子,他在雪中独站了有半个时辰,来往的丫鬟们屏住呼吸,怕惊扰了世子爷。
  天寒地冻,再这么在雪中站下去可是要生病的。
  好在又过了没多久,钟砚漠然去了书房,一待就是一整晚。
  管家端着晚膳,战战兢兢走到屋外,隔着一扇门,道:“世子,该用晚膳了。”
  沉默片刻,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即轰动的声响渐渐沉寂,好像是他们的错觉。
  屋里传来一道生冷的嗓音,暗含杀气:“滚!”
  钟砚发了一通脾气,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杀气。
  强烈偏执的掌控欲和理性不断撕扯。
  他狠得下心利用顾盼,却无法容忍赵焕章触碰她。
  不上不下的爱,已经构成了溢满的占有欲。
  若有一天,他所有炽热浓烈的爱意都给了顾盼,一定会把她关的严严实实,布下天罗地网控制她。
  钟砚的手指被瓷器划破,血珠滴滴答答,他任由伤口蔓延,垂着眼眸,默默的想,他杀了赵焕章的那天,可能会忍不住将顾盼一并给杀了。
  让她永远沉眠在自己怀中。
  这样最干净。
第五十七章
  八抬大轿将顾盼抬进了太子府。
  侍女们恭恭敬敬将她带到一间精致的小院子里, 黄石假山,碧波荡漾的池塘, 庭院中栽种了几棵梅树, 正是隆冬时节, 红梅开的真好。
  天色渐渐暗,尽管府里下人都很好奇这位能让清冷不近女色的太子大动干戈的女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也无人敢来惊扰这位新进府的宠妾。
  顾盼的卧房被人提前精心布置过,黄花梨木架子床,刻着复繁精致的雕花,栩栩如生。
  床对面摆了张紫檀木的梳妆台,双层妆奁, 做工精致。
  她落脚的每一处都铺满了毛茸茸的地毯, 可见布置的人是极为用心的。
  顾盼在窗前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身上这件艳丽的红裙也没有换下,她撑着下巴,目光不知飘向何方。
  太子妃同赵焕章大吵了一架,成婚三年有余, 因为她心中有刺,迟迟不肯和他圆房。
  谁知道赵焕章竟然能正人君子到这种地步, 不仅没有碰过她, 甚至连个侧妃都没有。
  今日他大张旗鼓将顾盼接回来当真是把太子妃气的不轻, 脑子都疼。
  太子妃冷着脸,面对赵焕章时从来都不会比他低一头,高仰着头同他说话。
  “你要谁不好, 怎么偏偏就是舍不得一个顾盼!?她是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念念不忘到如今,让你忘了她已经成亲生孩子了的事实!”太子妃越说越觉得愤怒,一口气死活都咽不下去,“你知不知道外边的人现在都是怎么议论你这个当太子的!不仅贵妃娘娘对你失望,就连朝廷上那群狐狸一样狡猾的老臣都开始质疑你!你为了顾盼还真的是什么都豁的出去啊!”
  赵焕章和她多是进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所以原本的这三年多他们相处的不算差。
  他脾气好,不代表谁都可以对他指指点点大呼小叫。
  赵焕章拧着眉头,一双眼睛乌沉沉,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太子妃瞧,说话不太客气,三分凌厉已经够她受的了。
  “孤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赵焕章身上毕竟流淌着的帝王血脉,横眉冷对,阴沉着脸的模样也让人犯怵,心中后怕不止。
  太子妃认识他这么多年来,也是头一回见他隐隐有发脾气的架势,脚下踉跄,站稳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唇角颤抖,忍了又忍,她说:“我是为了你好,您是太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太多人盯着了。”
  也是幸而其他皇子年纪尚小,没有人能和他争一争,不然他这个位置能不能坐稳还不知道。
  太子妃不好当,太子更不好当。
  虎视眈眈,时刻想他们拽下来的人太多了。
  “我自有数。”
  赵焕章如往常一样,连饭都没留下来吃,转身便走了。
  他还是不敢去看顾盼,明明已经如愿以偿将人接了过来,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
  怕她恨自己,更怕她见了自己会难过。
  搬到太子府的这大半个月,顾盼都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不过她的病断断续续一直都没怎么好。
  顾盼也没有故意糟践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乖乖喝药,病去如抽丝,迟迟都好不了。
  大半个月都待在屋里养病没有出门。
  赵焕章只忍不住在她面前出现了一回而已,穿着便服,和气温润,同她说话都瞻前顾后,怕她不高兴。
  憋了好半天,才提了一句,问她:“你想吃什么?”
  顾盼望着脸憋的通红的他,觉得有些好笑,她认认真真盯着赵焕章的脸看了又看,才发现太子殿下也生了张好样貌,肤白如雪,五官柔和端正,眉眼间藏着盈盈笑意,笑起来时十分有感染力,莫名就能使人心情好起来。
  她摇了摇头,确实没什么胃口。
  赵焕章觉得她不高兴,其实这些日子他有偷偷来看过她几回,悄无声息不敢让她发觉。
  有时候看见她靠着窗户晒太阳,更多的时候她是撑着自己的小脑袋在发呆。
  赵焕章宁愿她是外人口中那个不讲道理飞扬跋扈的娇小姐,也不肯她伤心难过一分一毫。
  他斟酌着词汇,问:“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都拿来给你,好不好?”
  顾盼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所吞没,她眼睛酸酸的,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干干涩涩。
  她仿佛从赵焕章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之前也是恨不得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真心,都送到钟砚面前。
  她笑开了眉眼,双手撑着下巴,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我喜欢珠光宝气的首饰,你送我这些我会很高兴的,还有金灿灿的元宝,我也很喜欢。”
  顾盼也没有多么的想要这些身外之物,她只是不忍心看赵焕章费尽心思讨她欢喜,失魂落魄的样子。
  虽然顾六小姐在原著里很招人讨厌,亲姐妹想让她死,亲弟弟不肯信她,前任丈夫亲手杀了她。
  顾六小姐很悲惨,但她短暂的十几年岁月里,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也曾经有一个人真心爱她护她,肯为了她的周全而付出自己的性命,绞尽脑汁只为博她一笑,永远不会伤害她,也舍不得见她掉眼泪。
  赵焕章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只怕她什么都不肯和自己说,今时今日,她肯坐下来微笑的同他说两句话,已经足够了。
  “这些日子你住的可还习惯?”
  顾盼歪着脑袋,大大咧咧望着赵焕章,没有半点不自在,她说:“挺好的。”
  的确是挺好的。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活的像个千金大小姐,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也没有敢给她脸色看,就连赵焕章都不常常来打扰她,想出门就出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清净又自在。
  顾盼觉着,在这里的日子比她想象中好过太多。
  说了几句话后,赵焕章显然就不那么紧张了,虽还有些拘谨,但说话却没有之前那般温吞。
  “你安心住下,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同我说,我不会不管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