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越十方
时间:2019-11-17 09:13:57

  太夫人又点了点头:“是没缘分,如今有这圣旨压着,就算他们想反悔,也没办法了。”
  李氏突然抬了头,越听话音越不对,怎么说来说去,季家的人好像对圣旨一点抵触都没有似得?
  就在她想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说的时候,楚氏突然冲姜幸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
  姜幸从心有戚戚焉的氛围里回过神来,本以为这门亲事又要被李氏搅和没了,却听到楚氏喊她的声音。
  她指了指自己,茫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挪步走到楚氏身旁,却被楚氏一把捞起了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吃了不少苦吗?”
  那一刻,楚氏望着她的神情,又变成了那个和蔼慈祥的长辈。姜幸走过去时,想了一千句一万句楚氏会跟她说的话,独独没想到是这句。
  她鼻子突然一算,眼前顿时就看不清了,手里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将她冰凉的小手焐得暖洋洋的。
  “听说你没有那么拘谨,以往很善谈的?”
  姜幸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泪意被憋回去,只剩下满眼的不解。
  楚氏摸了摸她的头:“陛下旨意下得急,三十一就要过门了,嫁衣绣了没?”
  李氏听到之前那两句话,心中惊讶简直要溢出胸腹,可还维持着面上的和气,等听见这句问话之时,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元娘不会女红。”
  太夫人一顿,转头看向姜幸,却是温和一笑:“没事,我都准备好了,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量一量你的尺寸,剩下的都交给侯府,你们就不用管了,到日子前,会给你们送过去。”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李氏说的,一旁的姜嫣没反应过来,紧搭着话惊疑出声:“哪有夫家送嫁衣的道理?”
  李氏急忙瞪了她一眼,扭头就听楚氏笑着道:“无妨,只是件小事,重要的是这亲能顺顺利利地结成。况且本来就有些赶,幸娘一个人也完不成。”
  几句话的功夫,连称呼都改了。
  李氏着实大惊,这武敬侯太夫人的态度也太让人捉摸不清,若是看到了她送过来的那封信笺,就绝无可能对姜幸如此和蔼。
  难不成这里头,果然还有她们未想及的事?
  李氏这边一头雾水,楚氏那里却已经张罗起来了,她让周妈妈带着姜幸去偏房量衣,说是早有裁缝在那准备了。
  姜幸跟着周妈妈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想起李氏在太夫人那里吃瘪的样子,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最要紧的,是太夫人没有和别人一样,因为她的出身就讨厌她。
  可这是为什么呢?姜幸怎么也想不明白。
  偏房果然有个面善的裁缝,她笑意盈盈地给姜幸量身子,口里总忍不住赞她腰身好相貌好,惹得姜幸怪不好意思。
  等量完身子,周妈妈带她出去,外头迎面撞上一人。
  季琅背着手,从长廊那边悠悠走来,看似路过,实则掐好了时机。
  “小侯爷。”周妈妈福了福身,姜幸也急忙低下头跟着行了一礼。
  “嗯。”季琅淡淡应一声,歪了身子看一眼姜幸:“干什么呢?”
  “回小侯爷,姜府来人了,说成亲的事,日子紧,姜家元娘没时间绣嫁衣,太夫人包揽了这事,现下刚量完姑娘尺寸。”
  周妈妈回得事无巨细。
  季琅“哦”了一声,也不知是不耐烦还是怎么,神色有些怪异,他动动手动动脚,又吸了口凉气,就是不说话。
  周妈妈后知后觉地“嗷”了一声:“对了,我还有点事得去吩咐一下绣娘,姜娘子,您先在这等一等。”
  说完,她就又走了回去,留下姜幸一人懵懂无措。
  季琅突然上前一步,手拢在长袖里,眼睛盯着她。
  姜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觉得心砰砰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结果季琅皱着眉,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她一愣,这才平下心,抬头去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本侯想了很久,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但是最后觉得选择权在你而不在我。”
  “小侯爷是什么意思?”
  “是你之前拜托过本侯的。”
  姜幸心中一动,眼睛陡然睁大了,急忙将信接过来,手忙脚乱地就要打开,季琅却伸手按住了。
  “你还是,回府再看吧,我怕你看了之后,一会儿都出不去侯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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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人呐
  姜幸袖里紧紧攥着那封信,一路上只想飞快着赶回府,连路上沉闷的氛围都没时间顾及,按理来说,李氏在侯府吃了瘪,她的心情也应该跟着轻松起来,可是临走之前季琅说的那句话不停萦绕在她耳边。
  直觉告诉她,信里写的不会是好事。
  但是又该是她必须知道的事。
  与此同时,李氏也心乱如麻。楚氏的态度连她出人意料,如果是一开始她只是想阻断姜幸的婚事,现在更多的却是陛下为什么要下这道圣旨。
  季家没办法让她完全放心,毕竟那也是一个虎视眈眈盯着她父王的猛兽……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终于回了姜府,姜幸急着回锦绣阁看信,假借自己身体不舒服就走了。
  “大姐姐快要成为侯夫人了,身子金贵得紧,可别伤着累着。”阴阳怪气的话从姜嫣嘴里说出,姜幸却不想与她有口舌之争,全然忽略后,急急忙忙赶回锦绣阁。
  周围终于安全,信封躺在桌子上,她手里都沁出了汗,心也紧张地跳动,紫绢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主子认真严肃的神情,也忍不住屏气凝神。
  她伸出手,下定决心似的将那封信从桌子上抄起,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之拆开,当她摆正信纸,看清上面那行字之后,整个身子如遭雷击,那一刻,她不知道该用何种神情去面对,只是发着抖,把信纸上的内容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看了二十来遍。
  她确定没看错。
  “华氏上下,无一活口。”
  只有八个字,她看了足足有一刻钟,她仔细地研究这八个字的存在的意义,她的外祖家,原来根本不是隐姓埋名,而是从此销声匿迹了,完完全全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无一活口!这是多么狠毒的字眼!
  背后下黑手的人,到底和华氏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赶尽杀绝?
  又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的人命犹如蝼蚁可以任意践踏,是吗?是这样吗?
  姜幸捂着胸口,昂头看房顶,眼睛却发干,她哭又哭不出来,只是全身上下都充满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她窝心,也憋闷,血淋淋的真相在她面前撕开的时候,为什么只有她一人承受呢?凭什么只有她一人承受呢?
  四个丫鬟看她如此痛苦的模样,想要上前去安慰,她们没看到姜幸手里的信。可是刚要开口的时候,却见她猛然站了起来,她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小兽,横冲直撞地出了锦绣阁,脚步快得让人跟不上。
  绿荷和青萍两个脚力好,便让红绸和紫绢守着屋子,两人转身追了出去。
  姜幸一路跑,一路不停歇,到了翠安居,没想到临时起意的她在门口竟然真的见到了姜修时。
  她一看到他,就满心都痛,满眼都恨,姜修时是姜府嫡长子,二十来年,活得比她好,手腕比她多,为何一个华氏的内情都查不出来?还是他沉浸在蜜糖一样的生活里,故意躲避着什么吗?
  姜修时下衙后回来看看景氏,陪她一中午,见她睡着了之后才出来,接着又要去衙里当值,却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了妹妹。
  “你来看你大嫂的吗?”姜修时心情似乎不错,一开始都没意识到姜幸的表情不对,一边让着身子一边笑着道。
  可他偏过了身子,姜幸还是瞪着眼睛看他,一动不动,那模样不像在看自己哥哥,也不像以往她那种漠然的眼神,仿佛在看愁人一样。
  他突然愣住了,神色认真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一身紫色官服异常扎眼,姜幸胸中闷着一股气,一下扯住他的手臂,将他往翠安居旁边的书房里带,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每走一步都咬牙切齿,姜修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真的被她拉了进去。
  刚关上门,姜修时又要呵斥她,却在那之前,前胸被拍了一张信纸。
  他一怔,神色茫然地拿起那张纸,皱着眉看了看。
  姜幸看到他瞳孔一缩,和忽然变白的脸色。
  姜修时抬眼看她:“这是什么?”
  这问句语气很重,聪明如他,不会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姜幸冷笑一声,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大哥明知故问,还是忘了,母亲姓什么了?”
  姜修时眉眼凶狠,扬起手中的信,一手指着上面的内容:“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托别人去查的。”姜幸冷冷地看着他,好像执意要从他脸上找到和自己一样的神情,只有感同身受了,才说明他们是亲人啊,痛苦和快乐应该一起承受不是吗?
  凭什么一直以来,痛苦都是她受着的,而他却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这公平吗?
  姜幸踏前一步,小小的身量却将他逼仄到退无可退:“大哥现在是什么心情?是不是觉得整个天都塌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活的特别悲惨,像一只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可怜虫?”
  姜修时强自稳住心神,将信纸一扔:“只有这几个字,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又能说明什么!”
  姜幸想不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
  “那你这么多年,得到的答案又是什么呢?”姜幸眼前霎时变得模糊,忍了这么久,这一刻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去,声音几度哽咽。
  “是姜府那个冰冷的牌位,是父亲一句‘不知所踪’,还是你敬爱的母亲那些宽宏大度的话?这些你都信,这八个字你却一棒子打死?”
  姜幸捂着胸口,将一阵阵疼意压下去,嘶哑着嗓子说道:“母亲当年回乡省亲的缘由你知道吗,外祖家为什么家道中落你知道吗,和晋王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白氏,挤走了外祖家,拿到了皇家供给茶业的途径,你知道吗?”
  姜修时一时愣在那里,这些事,他有的知道,有的并不知道,现在一股脑地抛在他眼前,顿时感觉自己犹如置身在一张缜密不透的大网之下。
  他忽然觉得慌了。
  “元娘,”姜修时握住姜幸的手臂,声音软了下来,一字一句皆是劝阻,“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我去查清楚,原原本本地查清楚,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那背后下手的人我绝不放过!”
  他一个字一个钉,说出的话也是义愤填膺的。
  “不过,如果事情不是这样,你答应大哥,今天说出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跟别人说,好吗?”
  姜幸猛地甩开他的手。
  事到如今,他还存着对姜府那些人一丝希冀。
  或许是她太不理解姜修时的处境了,她觉得自己跑过来,跟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其实十分可笑。
  “大哥,”姜幸抱着手臂,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看着他,眼睛里的激愤,不甘,和怨恨全都褪去,“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吗?”
  姜修时顿住双手,忽然觉得自己和元娘之间竖立起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他好像永远也越不过去了,
  “什么……”他喃喃问出这两个字。
  “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一个抱着姜府米粒享用不尽的蛀虫,一朵墙根下沐浴不了风雨的花。这些年尚书府的生活太过顺遂了,腐蚀了你的脑子,让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你什么都看不见!”
  姜幸平静地说完这些咒骂的话,再抬头看他时,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但你其实笨吗?你傻吗?你既不笨也不傻,你只是装傻罢了,在姜府二十三载,你看到的东西比我多得多。你不忍撕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去看那些丑陋的真相,你怕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毁了,所以你宁愿相信眼前的都是真实的,相信父亲的品性,相信祖母对你的宠爱,相信母亲对你的好,相信姜嫣对你的依赖,所有一切,你都愿意相信,你独独,只不相信我!”
  姜幸吼出最后一句话,再也不想看他一眼,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打开门想要出去。
  可是一开门,却发现绿荷和青萍满是急色,而景氏正托着肚子站在院里。
  她不前不后,不知听到了几何,姜幸为了不惊扰到大嫂,特意去了旁边的书房,没想到还是让景氏看到了。
  “大嫂……”
  姜幸走过去的时候,姜修时也正好跟出来,一看到景氏脸色骤变,急忙追过来。
  景氏却偏了身子,一眼也不看他,她拉着姜幸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凉,心中突然萌生出一股愧意。
  “大嫂,你不用替别人感觉对不起我。”姜幸仿佛什么都看懂了,她抚着景氏的手,从刚才的愤怒中慢慢恢复了理智。
  “不论如何,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她松开景氏的手,偏头叫了绿荷青萍,三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了翠安居。
  来的时候有多风雷云动,走的时候就有多干净利落。
  “相公,”人走之后,景氏突然喊了姜修时一声,他身子一凛,急忙走过来,就听她继续道,“有人对怨恨之人最大最大的发泄方式,不过是声嘶力竭的声讨。”
  “要是一句话能化为一柄利箭射入心窝,她就连这些话都不愿跟你说了。”
  “而这些并不能杀死你的话,你最好每一句都记着,永远别忘记。”
  景氏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翠安居。
  姜幸回了锦绣阁,神色恹恹,疲惫不堪,她躺倒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火光冲天血光四溅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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