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越十方
时间:2019-11-17 09:13:57

  “你们走吧!”
  俨然已是下了逐客令。
  姜幸没想到她会变脸变得这么快,神色还有些错愕,季琅却已经抓着她的手向外走了,一点都不留恋,连她都看出柳蝶隐瞒了什么,季琅没道理看不出来。
  门被柳蝶关上后,姜幸心里着急,还想进去问,却被季琅拦下。
  “人家都赶你了,还进去做什么,叙旧?”
  姜幸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全然不在乎柳蝶掌握的东西,不知怎么心里便憋着一股气,好像极不情愿看到他对所有事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似得。
  “十三娘虽然那么说了,可你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问啊!”
  姜幸要进去,再次被季琅抓住,呵地一笑:“你还真向着我。”
  “不是我不问,而是她已经说了很多了。”
  姜幸刚要说什么,却听季琅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她怔了怔,两眼茫然地看向眼前人。旁边刚好有个醉汉经过,季琅咳嗽一声,将她带到怀里避开那个醉汉,伸手从她鼻头上刮了刮:“你反应可真慢。”
  笑容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姜幸睁圆了眼睛,脑中回忆起柳蝶的话……不都是在推拒不答吗?哪里有什么信息?
  两人往回走,为了说话不让人听到,季琅都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肩膀上那么一搭,旁人从后头看,很容易产生误会,走了没几步就有指指点点的声音了。毕竟在青楼,两个男人这么暧昧成什么样子……
  姜幸意识到不对,想躲,季琅捏着她耳垂,捧着她脸靠近些:“你们柳蝶姐姐少说也是进过宫得过陛下夸奖的,如今在漾春楼,得是什么价位?”
  一听他是说正是,姜幸不动了,抬头看他:“自然是普通姐姐比不上的。”
  “那是,所以来赎走她的是一个屠夫,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十三娘是这么说的,”姜幸起初没觉得哪里不对,看季琅提出这一点,才发觉好像是有些说不通,“如果攒了好多年,也是有可能的吧。”
  “啧——”季琅伸出食指摆了摆,“我在她妆台上看了看,上面的首饰胭脂水粉,全都是上上品,跟你们楼里姑娘用的全不一样,最有可能就是别人送的,但是一个屠夫,绝不可能送这么贵重的礼品。”
  “也就是说,柳蝶的入幕之宾里,有一个舍得花钱大财主,想要给她赎身的人也不一定真的是屠夫,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至于她为什么要藏着这个秘密……”季琅摸了摸下巴,突然不说话了,姜幸顺着他话里的意思想,心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胡主事已经死了,她确实没有需要再顾及的人,可是那个需要保住性命的人,如果是她自己呢?
  不管是贪墨案还是当年的海难,知情者大有人在,死了一个胡管事,说不定还有另一个位置更高的人和柳蝶有牵扯。
  “她是怕将事情告诉我们,会被杀人灭口?那么极有可能,要将她带离漾春楼的,就是和胡主事之事有关的人!”
  “你也不笨嘛。”季琅低头看她,笑意深深,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就在他要凑过来的时候,姜幸急忙推开她。
  “那你怎么不问她那个人是谁?”
  季琅被推开之后有点不开心,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别处:“她为了保命,明显不会告诉我们的。不过,我心中已经有数,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查的东西。”
  两人又去找了一次十三娘,不过这次是季琅偷偷和她说了些什么,姜幸没听到,坐上马车回府的时候,季琅也一改之前的悠闲自在,靠在车壁上闭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幸看他的模样,发觉自己总是猜不透这个人的想法,虽然成亲很仓促,两人从陌生人到夫妻,之间也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可是这种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心中憋闷,像是在迷雾中行走,摸不到边际,也看不到脚下,想探寻得更深,却又怕时刻会跌倒,甚至步入深渊。
  到了侯府门前,季琅睁开眼就看到眼前有个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两人对视了足足十息,姜幸才急忙将视线挪开。
  “想看便大大方方看,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季琅忍不住调侃一句,姜幸转身去撩帘,不想被季琅揪住这一点说。
  季琅本还想再逗她两下,跟着她下去之后却看到清风徘徊在季府门口,见他回来了,急忙从台阶上奔下,脸上满是焦灼。
  “小侯爷!不好了,宫中来信传话,说大少爷被扣下了!”
  季琅笑容一僵,震惊之后,眼色顿时阴沉下来。
  一句话也没说,他先进了侯府,姜幸知道事关重大,季府唯一一个在朝的人若是出事了,对侯府绝对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她跟在季琅身后,进到里面,就听季琅边走边问。
  “怎么回事?宫中的人来传的话?怎么说的?”
  清风对答如流:“说今天的刑部大火跟大少爷有关。宫里的方姑姑来传的话,让我们暂时不要担心,只是例行公事,言语间,好像是朝中有人故意针对大少爷……”
  “这件事娘知道了吗?”
  清风顿了顿:“还没有……”
  季琅走到半路,忽然又停了下来,他沉眉想了想,先是转身嘱咐姜幸:“你去福禄堂陪陪娘,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府再说,能瞒则瞒。”
  姜幸点了点头,他又去看清风:“去寻二郎,让他去中城兵马司的衙门找我。”
  说完,季琅转身便离开侯府了,听他话中的意思,应该是找景彦询问情况去了。
  大郎上朝途中发生的走水,连季府都没能回就被扣押,只能说明背后之人是有备而来。
  那跟胡主事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姜幸觉得暗涛汹涌,安阳城从来不缺阴谋诡谲,在姜府的时候是,在季府的时候也没什么不一样。
  最可怕的,莫过于到头来发现搅弄风云的都是同一个人罢了。
  摇了摇头,姜幸向福禄堂走去。
  —
  黑夜如幕,幽云笼罩着月光,浮动不息。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行色匆匆,却是有着目标,直接奔去了一个大府偏门,敲了三声,门打开了,她递上腰牌才进去。
  被引至正厅,一个金装富贵的人仰靠在椅子上正欣赏歌舞,远远看到她走进来了,便让人散去,虽有些意犹未尽,但并未着恼。
  “这么晚了,找本王何事?”
  底下的人将兜帽一摘,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脸,秋十三娘跪地行礼:“今日,小侯爷来漾春楼寻柳蝶了。”
  成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柳蝶?”
  他笑的时候像个弥勒佛,不笑的时候,眼中的锋芒便倾射而出。
  “就是那个你始终不愿除去的人?”
  秋十三娘哽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现在好像可以确定,她是背叛我们了。”
  成王捏了捏胡子,拿起果盘里的葡萄吃了一颗,皱着眉道:“本王就说过,你行事不能优柔寡断,不要心软,明知道她有事瞒着你,生了自己的小心思,就该早早斩断祸根。她背叛你了,你就危险了,知道吗?”
  秋十三娘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也是懊悔不已,可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哀声道:“女人本就命苦,在青楼的女人命更苦,我拿着她们的脉门,私下里收集京中隐秘,整理归纳脉络,组建一张情报网,从来不强求她们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人都有私心,她们怎可能事事都告知于我?”
  成王点头:“是是是,你菩萨心肠,那现在又怎么说?”
  看秋十三娘不说话,成王面色顿了一下,转移了话头:“那柳蝶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蝶的恩客,其中之一是现在的刑部尚书周樊,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陛下的人,所以未曾防备,今日经小侯爷一提醒,我才发觉,他可能已经投靠那边了。柳蝶掌握了不少胡忠的把柄,其中可能也涉及到他,柳蝶这是沦为两边的棋子了,现在知道自己的命拿捏在那人身上,才不敢说出实情。小侯爷走后,我已经把柳蝶软禁起来。”秋十三娘面色严肃。
  成王从椅子上坐正了,目光动了动,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
  “对上了,都对上了,要不早朝怎么会有这么一出呢。原来是周樊想找个替死鬼,让季清平背这个黑锅了!既消灭了物证,又能除去一个心腹大患,奇哉妙哉!”
  “那,季府会不会有事?”秋十三娘犹豫一下,问出口。
  成王却没再说话,眸光如烛火一般明灭不定……
  大家是不是在养肥啊,看的人好少(哭唧唧)
  目前还是更新不稳定,到一号会改回晚九点更。
 
 
第45章 布局
  季清平当朝被扣押拿下问话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瞒下的,尤其楚氏又不是老糊涂,这件事很快就传进了楚氏耳朵里,连带着大房二房都知道了,一向冷静温厚的大夫人景氏也慌了神。
  大郎在朝中谨言慎行,从未出过什么差池,而此事最让人捉摸不清又忍不住担忧的,其实是陛下的态度。
  姜幸听季琅的话到福禄堂陪太夫人,直到阖府上下全都知道大郎的事,已经整整过去了一日。众人都在等消息,晚饭也没吃几口,空荡的厅堂里呼吸可闻,夜里风起,吹得窗户咣咣地砸着,姜幸站起身,将窗户关严实了,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好像是小侯爷回来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季琅和季衡宇的身影在门外的黑幕里浮现,两人都走得很快,疾步匆匆,屋里的人一下都站起来,就看到季琅提着衣摆踏上台阶,紧锁的双眉如利剑般插到人们心上。
  大伙都觉得结果可能不太好。
  轮不到姜幸冲到最前面去。
  “老三,到底怎么回事?”
  楚氏沉声问道,眉目间虽有忧色,却还尚且保持镇定,身为武敬侯府太夫人,她还是很拿得住的。
  季琅一看众人都知道大郎的事了,在姜幸身上瞄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责怪她。
  回过神来,他一边安抚楚氏一边扶着她坐回去,又去看向景氏,开口道:“刑部的档案库走水之前,大郎曾多次出入,被有心人记下了,拿住了把柄,当朝发出了质疑,陛下也不能偏私,这才暂时把大郎扣下了。我去问过宫里的人,只要查清和大郎没关系,马上就能放出来,大嫂不必担心。”
  季琅是安抚的口气,也许是之前跑得太急,姜幸总听出他声音里夹杂了许多不安分的喘息,景氏皱着眉,并未因为他几句话就放下心来:“平儿现在在哪,可有什么危险?”
  “在大理寺,”季琅顿了顿,“涉及到刑部本身,为了避嫌,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大理寺查办。”
  景氏脸色一变:“那不就是下了大狱了?这和已经认定平儿有罪了有什么分别?”
  季琅赶紧走过去,一边回头给季衡宇使眼色一边解释道:“大嫂别着急,我和二郎刚从大理寺回来,已经看到大郎了,他没事,也说让你们不要担心。只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陛下才故意这么强硬,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大郎出来的。”
  “对对对,大哥在那没人敢亏待,吃好喝好还有人照顾,大伯母和祖母不用担心。”季衡宇忙在后面附和。
  景氏脸色缓和很多,听到季琅和季衡宇说见过大郎,已经放下一半的心,就在这时,楚氏敲了敲她的九头蛇杖,终于发话了。
  “老三既然说没事,平儿也传话叫咱们不用担心,那便听他们的吧,老大老二媳妇都没吃晚饭,都回去吃点。咱们武敬侯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点小事不至于自乱阵脚,尤其是这时,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楚氏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白鬓苍苍却中气十足,让人听了都安心不少,景氏和叶氏都起身要退下了,卓氏跟着叶氏一起。
  眼见着大家都要走,姜幸脚底挪了挪,不知道该不该走,便去看季琅。
  “老三先留下,我有点事要问你。”楚氏发话,姜幸就知道自己得一个人回去了,想和季琅眼神示意一下,却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
  联系他刚才那意味分明的眼神,姜幸忽地心里一慌,总觉得这一下午的时间,季琅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忧心忡忡地走了出去,刚踏出福禄堂的门,姜幸突然被叫住。
  季衡宇站在她身后,嘴角向上一勾,笑容有些冷硬,姜幸回过身,打量他好几眼。
  以前的季衡宇虽不说待她有多敬重,“小婶婶”总是喊地出口的,刚才却直呼她“姜元娘”。
  “什么事?”姜幸皱了皱眉。
  季衡宇走过去,下巴抬了抬:“咱们两府现在也算是姻亲关系,不求你们姜家在朝中与我们侯府同气连枝,最起码这种时候不要落井下石吧?”
  心里一动,姜幸正对他,眉心皱得更深了:“姜府怎么了?”
  “你父亲联合周樊那个老贼,在朝堂上弹劾我大哥,而且是有备而来,看起来是盯着我大哥很久了,我就不明白了,季府是欠了你们姜家什么吗?大哥大哥被整,小叔为你还得罪魏国公府,忍气吞声娶了‘那边’的人——”
  他咬字很重,说到这里停了一瞬,冷哼一声,偏着头笑了笑:“家里有这么一个人,看来平时说话也得小心谨慎了,免得被人听了去,全叫别人知道了。”
  季衡宇转过头,紧紧盯着姜幸:“你既然嫁到了季府,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我不管你原来是谁家的人向哪一边,要是你胆敢出卖季府伤了小叔,我季衡宇绝饶不了你!”
  他说完转身要走,福禄堂内昏黄的火光投射出来,映得两人影子又斜又长,姜幸看着他的背影,冲到头顶的怒火一瞬间被水给浇灭了。
  话到嘴边被她咽了回去。
  她终究没说什么。
  季衡宇发这么大的火,就说明季琅方才说的那些没有那么简单,起码大郎的处境绝不会像他们说得那么轻松。
  假如姜有卢确实是在其中推波助澜的人,季衡宇又为什么给她好脸色呢,质疑她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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