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餐厅才发现周烨然也在,身边站着一个清隽男人。
“你好,我叫华星恒。”
“你好,何栖迟。”
男人没有伸手,只是简单弯了弯腰。
林泽宴帮何栖迟拉开椅子,何栖迟道了声谢。
华星恒笑道:“真没想到,大哥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林泽宴快速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何栖迟笑起来:“平时他不温柔么?”
华星恒连连摆手:“你大约是没有见过大哥打架时的样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打起架来不要命,回晋城那年,要不是恰逢烨然也在,他早没命了。”
华星恒推了周烨然一下:“是吧,我刚回国那年,看到大哥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特么还以为我回来晚了呢,刚要开哭,结果他突然睁眼了。”
何栖迟见过不少林泽宴的朋友,应该都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他们知道何栖迟的身份,或多或少巴结着她。
华星恒和周烨然不是。
看得出来他们俩和林泽宴的关系非常好,华星恒插科打诨,和何栖迟聊到一起,林泽宴也只是笑。
周烨然安静吃饭,只有何栖迟提到自己乐队的时候他才抬头。
华星恒也是医生出身,比何栖迟还要敏锐,他戳了周烨然一下:“人家提盛世霓裳,你那么激动干嘛?你想加入啊?”
何栖迟笑道:“可以啊,我帮你问一下公司还需不需要男主唱。”
华星恒:“周医生可不能唱,周医生这张脸摆上面就行了,他在这,周梓呈可以承担唱跳的工作。”
何栖迟被逗得不行,和华星恒碰了一杯:“但是周医生上场还是很难的,毕竟我们周周那么傲娇。”
华星恒喝了酒,手里拿着杯子笑,一个不小心,杯子里的酒液洒出来,泼在何栖迟的裙子上。
林泽宴眼疾手快把她拉过来,抽出纸巾帮她擦衣服。
“没事没事。”
华星恒拿的是红酒,酒液擦干了可是红色留在了裙子上。
华星恒非常抱歉:“上楼换一套吧,楼上有我的长包房。”
何栖迟想说不用,但是林泽宴先她一步答应了。
何栖迟和林泽宴华星恒一起上楼,林泽宴给钟笙打了电话让他送一套裙子过来,钟笙来得很快,何栖迟换了湿衣服扔给酒店工作人员干洗。
“我真没事儿,一件衣服而已。”
华星恒:“嫂子这么说就不对了,这要让大哥听到,我可惨了。”
何栖迟看了一圈:“他呢?”
“接电话去了。”华星恒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嫂子,坐。”
何栖迟接过华星恒递过来的一个橘子,莫名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
“嫂子?嫂子?”
他的声音被拉得老远,何栖迟最后的意识是自己栽倒在沙发上,看着酒店房间复杂的吊灯。
沉沉的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
何栖迟叫了林泽宴几声,他不在,外面天已经黑了,何栖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七点钟。
发生了什么?
何栖迟回想了一下,自己不是在公司和谈雅开会么?
为什么现在直接就是在家里了?
是谁送她回来的呢?
何栖迟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摸出手机翻了一圈,也没有微信消息。
何栖迟皱了皱眉,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九点多,林泽宴给何栖迟打了通电话。
“今天华星恒要去西藏,我去送机。”
何栖迟“哦”了一声:“华星恒……是谁啊?”
-
这几天何栖迟睡得很好,并没有做什么噩梦,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下午要参加一个汉服庆典,中场休息的时候何栖迟去了趟洗手间,正巧看到一席红色汉服的聂月。
“哟,这不是我们七池大大么?”
何栖迟穿着古风男装,一张小脸不笑的时候清冷,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月牙儿。
“你怎么在这?”
聂月没有直接回答,笑嘻嘻的撞了她一下:“听说你和林泽宴,那个了?”
“你这什么虎狼之词,我们哪个啦。”
“那个呗,”聂月:“快说说说,他怎么求的婚。”
“我还没决定呢,他先把戒指给我,他说不是要用这件事情逼迫我,是想让我安心。”
聂月“啧啧”两声:“林总就是林总。”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何栖迟还要重新妆发,聂月从休息室出去的时候,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似乎迷了路:“您好,请问三千汉服在哪边展出?”
“在——”
“哎,方总,您怎么到这来了?”身后助理模样的人小跑几步过来。
那人回头对她们笑了一下,“谢谢。”
说完,跟着助理走过去。
何栖迟从里面出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是谁啊?”
聂月:“他?方岱墨啊,方家独子,晏北柠的男朋友,刚从国外回来,这次汉服盛典就是他们公司举办的,怎么了?”
何栖迟:“方岱墨?”
第38章 夏至已至
因为要筹备古风剧的事,最近何栖迟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很多,去孙致愿的那里的时间拖了两周。
一进门就感觉到孙致愿不大高兴了。
这位医生很有脾气,基本常年面无表情,但是接触时间久了,何栖迟也能分辨出来,她什么时候是高兴的,什么时候生气了。
生气的时候唇角略向下,目光格外阴冷,眼睛里面放出的冷箭几乎能把人捅死。
“坐下,把最近的梦说一说。”
“呵,这么长时间了,忘得差不多了吧。”
“随便,反正治疗是你自己的事情,负不负责都由你来决定,与我无关。”
何栖迟如坐针毡,有一种自己没写作业,又恰好被老师逮个正着的感觉。
你怎么没写作业呢。
知识点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反正成绩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何栖迟沉默了好一会儿:“孙医生,那个……你是不是生气了?”
孙医生也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没有。”
食指把镜框往上推了推,语气软了半分:“最近做了什么梦没有。”
“做梦很少了,大部分都是……”
孙致愿:“很少?”
何栖迟:“嗯,是啊。”
孙致愿笔停了,皱了皱眉。
“你继续说。”
“梦里,大约是在一个别墅。”
“白色别墅群?”
“不是哦,你还记得我梦见有个女人打我的那里吗?远处有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孙致愿:“你怎么确定还是在那里?那两个人又出现了了吗?”
何栖迟:“那里有一个长长的楼梯,风格古朴,有一个巨大的满墙古董柜。”
孙致愿:“你继续说。”
何栖迟:“我只看到了那个男人,之前他坐在远处看报纸,可是我知道他没有在看报,满心的注意力都在我这边。这一次我看清楚了,他大约五十岁,身材偏胖,戴着一副眼镜,他在那个别墅里面小心翼翼的叫住我,一边环顾左右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赶紧走,带上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再回来。”
孙致愿:“那你听他的话,离开了。”
何栖迟:“离开了。”
孙致愿:“这一次走得出去?和白色别墅群里不一样?”
何栖迟:“是,但是……”
孙致愿:“怎么?”
何栖迟:“我走是走了,可是半路又被捉了回来。”
孙致愿:“是那个女人?”
何栖迟:“是。”
孙致愿偏头想了想:“她多大年纪?和那个男人差不多大吗?”
何栖迟:“差不多,也许比他年轻一点点?但是也就一点点。”
孙致愿:“捉回来,捉回了哪?”
何栖迟又开始紧张:“之后……我就醒了,我也不知道捉去了哪。”
孙致愿冷冷道:“嗯,下一个梦。”
何栖迟更紧张了,手指兀自攥起了拳:“之后,就没有做梦了。”
孙致愿的目光从眼镜后面看过来:“没有?”
何栖迟:“嗯。”
孙致愿:“不应该啊,一个月了,就只有这几个梦?到那边的躺椅上。”
何栖迟:“好。”
何栖迟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孙致愿,她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莫名的,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但是何栖迟也来不及细想,孙致愿的声音极其遥远,还带着隐隐回声。
“睡吧。”
-
“栖迟,到了。”
那年何栖迟十四岁,她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从黑亮的轿车上跳下来。
车内空调开得太足,刚跳下车,外面的温暖一下包裹上来。
何栖迟的胳膊上起着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抱着自己搓了搓。
“栖迟小姐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季。”
何栖迟看着季管家伸出来的手,迟疑的回头看向司机。
司机面善,笑眯眯的走过来,“栖迟小姐不要怕,以后就是季管家负责你的生活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什么,都可以和季管家说,别怕。”
小姑娘未入社会,识人的本事没那么精湛,但是女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
从这位季管家上下打量的目光里她能感觉到,他的那种若有似无的鄙夷。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栖迟还是硬着头皮,和他握了手。
只握了一下就松开了,而后季管家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搓了搓手指。
何栖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跟在管家身后一路走进那个古朴别墅里。
“栖迟到了?比预计的早了一点,刘妈的饭还没做好呢。”男人五十几岁,身材偏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看到何栖迟之后挺激动,想要过来抱抱她,但是何栖迟没动,一直打量着他。
他也觉得现在还不是亲近的时候,于是说:“季管家,把小姐的行李搬到二楼去,那个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栖迟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季管家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何栖迟点头。
心里却想,她一定不会说的。
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中午端着架子跟老头一起吃了饭,老头公司有事,吃完就先走了。
哦,临走之前自然又是像模像样的跟她交代一通。
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
何栖迟点头已经点习惯了,不差这几次。
老头走后,季管家带何栖迟上二楼,认了一下房间。
然后特意交代:“二楼尽头,看到了么?最里面的那间,那是老爷和太太是卧室,没事千万不要擅自进去,很不礼貌,还有,二楼的这一边,和你的房间相对的这一间,这是我们大小姐的房间,更加不要去,除非老爷太太有需要,叫你过去才可以,知道了么?”
果然,老头走后,管家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天翻地覆大转变。
奔波一路,舟车劳顿,何栖迟累极了,也不想跟管家废话,点头点头点头,送走管家,一个人进了卧室。
说是卧室,可是面积都快要顶上她在双塔县的一整个小平房了。
她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衣服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衣柜大得离谱,只挂着她的那几件可怜兮兮的衣服,空出一大半。
何栖迟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抽屉里翻到自己的小布包,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一把抱在怀里。
何栖迟在大床上躺下,缓缓闭上眼。
多么不可思议。
昨天晚上还在小平房里追问爸爸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晚上她就已经在这样豪华的别墅里,住着一张大床了。
何栖迟想起昨晚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走。”何栖迟不可置信。
妈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爸爸冷着脸:“因为你根本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不姓何,你姓骆,你还很小的时候被送到双塔县,我们家没有孩子,和人签了协议,抚养你,照顾你,现在那家出了点事,你必须回去。”
十四岁的何栖迟无法完全消化爸爸的这番话,她只是哭着,固执的问道:“怎么就一定要走呢,我只是一个物品么?不想要了就给出去,想要了就收回来么?”
爸爸还是很强硬,可是何栖迟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眶红了:“栖迟,你不是物品,只是……只是爸爸无能,没有办法反抗他们,骆氏是一个富贵人家,你过去了,生活会很好很好的,比现在好很多。”
“不会比现在好!!”何栖迟终于崩溃,她大喊:“我都已经说好了,我会等陈泽,我要一直等陈泽,我哪也不走!”
听到那个名字,妈妈终于忍不住回头道:“你还想着陈泽!那就是一个疯子!故意伤人进了少管所,他这个人就不正常!”
“不是!”何栖迟哭着说:“他不是疯子,他是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