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月前到今天,这句话何栖迟说了无数遍。
可没有一个人信她。
何栖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在学校里越来越引人注目,她个性张扬,不懂收敛。
有女生看不惯她,找了自己的哥哥,叫来一帮兄弟,想要“教训教训”她。
女生的哥哥早就不上学了,就是个小混混,身边的所谓“兄弟”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们趁着放学的功夫把何栖迟半威胁半强迫的带进一个废弃小仓库里。
本意是想揍一顿完事,结果看到何栖迟的脸,那几个兄弟起了色心。
何栖迟从小打滚上树,身子比一般的小女孩强健,她醒来之后奋力挣扎,一时之间几个年轻小伙子竟也没有招架得住。
但是终究寡不敌众,其中一个男生一棍打在何栖迟头上,何栖迟迷糊了一下之后倒在地上。
陈泽来得很快。
何栖迟不知道,其实每天放学陈泽都在在她身后偷偷跟着,她快他就快,她慢他也慢。
这天刚好因为老师让他收作业,耽搁了一会儿,不想何栖迟就不见了。
陈泽一路问了几个学生,学生说看到有人好像带着何栖迟去仓库了。
陈泽飞奔到仓库,一脚踹开门。
那一刻,他的血液几乎都凉了下来。
他捧在心尖上疼着的姑娘一身是血,虚弱的躺在角落,始作俑者笑成一团,看到他进来,口中还说了不少侮辱她的话。
陈泽出手的时候,他们本是没有在意的。
当他真的把闪着冷光的利刃刺进肩膀,再一路划向手腕的时候,他们才是真的傻了。
“疯子!疯了!”
“陈泽疯了!快跑!”
“救命啊,救命,对不起,我错了。”
门被陈泽锁死,他冷漠的看着他们在仓库里四处逃命的样子。
笑了。
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血腥味弥漫开来。
环绕着地上的何栖迟,陈泽一个一个的,把他们碰过她的手废掉。
小混混们一直没有回家,他们的父母找了过来。
仓库门一开,黏稠的腥红血液流淌出来。
瘦高的陈泽手上还拿着刀。
眸色比冰雪还冷。
众人吓得尖叫起来,有人拿出手机报了警。
“警、警察吗?我们这,有人、有人杀人了……”
警察到的时候,何栖迟醒了。
在陈泽怀里。
何栖迟疑问的看着陈泽,他笑得很轻松,也很温柔。
“我可能要离开一阵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何栖迟看到倒在地上双臂汩汩流血的小混混,听到外面警车的声音,明白过来。
“陈泽……”出口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陈泽一直都很冷漠,看到她的模样,眼眶登时红了。
“不哭,宝贝不哭。”陈泽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可是他的手上全是血,伸在半空犹疑一瞬,放下了。
不能弄脏她。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弄脏她。
“很快就会回来,你会……”
“我会等你。”何栖迟先他一步说。
陈泽听到这一句,眼睛都明亮起来,带着不可置信的幸福的光芒。
“我会等你的,陈泽。”
他紧接着问道:“你不讨厌我了么?”
听到这一句,何栖迟再一次鼻子一酸。
她迟疑的那一刻,冲进来的警察一把拉起陈泽,冷冰冰的手铐落在他的手腕。
一直到陈泽被送上警车,远远离开,都没有等到何栖迟的一句原谅。
可是,她说她会等啊。
陈泽缓缓闭上眼,唇角微微勾起。
那就足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她没有……)
第39章 任人摆布
一开始说陈泽是个疯子的言论并不是因为他伤人。
而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知道了那个新搬来的女人总是打她儿子,说动手就动手,尖叫着把他往死里打。
大家听到声音觉得恐怖,让村长过去看了,结果村长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女人正把一根不知哪里拾来的烧烤用的竹签往陈泽腿上扎。
陈泽的衣服被女人撕开,露出背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伤痕。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层层叠叠累积起来,原本细白平滑的后背,变得紫红一片,触目惊心。
村长吓住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冲进来的村民们看到了,一声尖叫起来。
“新搬来的女人是个疯子,闲着没事儿就打他们家孩子。”
一传十十传百,一开始人人好奇人人垂涎的漂亮女人,成了人们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之后只要是和村西边疯女人沾一点边的人或物,都会被人们视作妖物,唯恐避之不及。
其中和女人联系最大的,就是她的儿子陈泽。
陈泽的漂亮,聪明,天才,全都成了他的原罪。
心里本就有了一层防备,越看陈泽越觉得他不正常。
于是渐渐出现了陈泽也是个疯子的谣言。
不然他为什么那么厉害,次次年级第一,期末全市排大榜,陈泽的名字高高的写在最顶峰。
不然为什么挨打的时候不跑不闹,甚至连躲都不躲?
不然他为什么谁也不理,眼中只有何栖迟一个?
一切的一切都不正常。
结论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不是,”何栖迟哭得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她过去拉妈妈的手;“能不能别把我送走,我不想走。”
妈妈伸出手来,颤抖着想要回握住她。
“你知道骆氏么?你知道人家是什么背景么?你反抗得了?”爸爸冷着语气说:“你本来也不是我们的孩子,骆江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骆江是她的父亲,可是住在别墅里的女主人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何栖迟是搬进去一天之后见到骆夫人的,不算好看的一张脸,脸型很瘦,吊眼梢,刀锋唇,唇边一颗黑痣,整个人看上去锐利干练。
和略有些发福的骆江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住在对面房间的是骆夫人的大女儿,她也只有在看到这个女儿的时候才会露出丁点笑意。
其他时间,就包括看着自己的丈夫都毫无感情,像是看着什么冰冷冷的物什。
大女儿大概生着很严重的病,有好几次何栖迟都看到私人医生紧急赶到别墅,折腾一夜,第二天一早何栖迟看到骆夫人红肿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
安静的过了一个月,骆江以送何栖迟去医院的名义,带她去了医院。
那时何栖迟才知道,他们突然把自己接回来的真正原因。
骆江生在一个富贵家庭,中学,大学,研究生,前半生过得安安稳稳,研究生毕业之后回来接手骆氏,有一个漂亮文静的女朋友,这个人就是何栖迟的亲生母亲。
零几年爆发金融危机,骆氏家族企业岌岌可危,骆江没有办法,只能被逼联姻,去了解家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骆夫人。
骆夫人曾经一心仰慕骆江,结果她发现骆江心里还装着之前的女朋友,时不时还会去看她。
何栖迟的母亲怀上何栖迟的时候,骆夫人也恰好怀孕。
一前一后生女。
原本是件喜事,可是骆夫人的女儿早产,胎儿月里不足,先天性白血病。
何栖迟这边也并不健康,何母难产,生下何栖迟之后便撒手人寰。
骆江知道骆夫人对何栖迟动了杀心,便把她送到一个偏远山村,也就是现在的双塔村,找了一户本分人家抚养。
本以为这就算了,今生不再见面,保她一条命也便罢了。
不想骆夫人的女儿身体越来越差,骨髓配型成功过一个,可是那人临时反悔。任骆江夫妇怎样哀求都不行。
情急之下,骆江想起送往乡下的何栖迟。
一来他不想自己无后而终,二来也是想要试试何栖迟能不能和自己的女儿配型。
骆江没有想到,配型真的成功了。
也许上天给他的惩罚够多了,让他看到一点生的希望,骆江这样想到。
何栖迟虚弱的躺在手术台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这是在梦里么?
这是现实么?
到底骆家别墅的生活是真实的,还是双塔县的是真的?
何栖迟脖子上挂着一个链子,细细的,亮亮的,下面坠着一朵玫瑰。
何栖迟紧紧握着,玫瑰饰品的棱角扎得她的手心细微疼痛。
她才终于能感觉到一丝生的气息。
骨髓配型成功了,可是骆夫人的大女儿并没有活很久。
手术当天晚上就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排异现象,她的女儿走得非常痛苦。
骆夫人彻底崩溃。
她把所有所有的怨气,都聚集在了何栖迟身上。
如果不是她的骨髓,也许她的女儿不会走得那样匆忙,那样痛苦。
何栖迟的生活,终于从阳光明媚的山巅,落入冰冷刺骨的深海。
-
阳光一点点隐去光芒,孙致愿写完最后一个字落笔。
何栖迟睁开眼睛。
脸庞湿漉漉的,何栖迟一摸,全是眼泪。
眼前递来一张纸巾:“擦擦吧。”
何栖迟接过来,擦干自己的眼泪,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的梦讲给孙致愿听。
孙致愿面无表情记录完毕:“在那之后,骆夫人开始家暴你,骆江就是你梦里一直看报纸的人,骆氏在金融危机的那一次就已经破产,依靠着骆夫人的娘家才得以生存,名义上还是骆江的,其实实权全都掌握在骆夫人手里。
所以骆夫人对你动手的时候,骆江只能悲伤的看着你,不能阻止,又或者,骆夫人不仅仅恨你,也恨当年骆江出轨,让你的母亲怀孕,故意在家暴你的时候,让骆江亲眼看着。”
何栖迟的声音都在抖:“所以……骆夫人就是别墅里的魔鬼,是么?”
孙致愿抬起眼睛,精明的光亮在她的眼中闪烁:“不是。因为这里不是白色别墅群。”
何栖迟手心全是汗,指尖冰凉,几乎失去知觉。
“还有,我想问的是,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情?”孙致愿说。
何栖迟想了想:“什么意思?”
孙致愿:“比如,有没有什么时候突然睡着,或者醒来的时候想不起之前的事,再或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之后在自己家里,或者熟悉的地方,一切都解释得通,一切又都解释不通。”
“有。”何栖迟肯定的说:“有一天我在家里醒过来,可是我明明没有回家,我在公司。”
孙致愿听完,竟然露出一丝浅笑。
何栖迟定睛看了看。
没有看错,孙医生真的笑了。
何栖迟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在梦里。
孙致愿笑完,问道:“他回国了。”
何栖迟“?”
谁?
孙致愿:“听过华星恒这个名字么?”
华星恒……
好熟悉。
何栖迟努力回想:“他是……我男朋友的朋友,他说他去机场接他。”
孙致愿笑意更深:“嗯,那就对了,你被他催眠过。”
何栖迟:“什么?你怎么知道——”
孙致愿:“他是我师兄,我们的手法——”孙致愿停顿了一下:“一模一样。”
何栖迟皱着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华星恒是林泽宴的朋友,他催眠了他,那么,林泽宴是知道的。
是么?
何栖迟想起林泽宴说起华星恒时轻描淡写的语气。
“栖迟,睡醒了么?我送华星恒去机场。”
“哦,他是我的朋友。”
“裙子脏了没关系,我在楼上有一间长包。”
“周烨然如果加入你们乐队,只露脸就行了。”
“来,嫂子,干杯。”
何栖迟呼吸都不太顺畅了,脑海里是林泽宴唇边常有的浅淡笑容,那双浅色的眸子看上去那样温柔。
又那样深邃,藏着何栖迟看不透的情绪。
“我想,有人不希望你记起来。”孙致愿有一说一:“也许那些记忆对于你来说真的非常痛苦,就好像骆夫人的这一段,还有后面白色别墅群,我想都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你确定还要继续么?”
“继续。”何栖迟答的很快:“我不想被人摆布,那些都是我经历过的,为什么要我忘记。”
孙致愿:“好。”
她在本子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师兄我太了解了,路数一样所以更好解决,国内能做催眠的人不多,除了他,再找不出几个了,所以你放心,我们继续治疗。”
“好。”
临出门时,孙致愿交代:“回去之后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不要表现出你的记忆,别人给你吃什么喝什么,都要注意。如果真的无法拒绝——”
孙致愿淡淡一笑,那是一种终于棋逢对手的释然和兴奋。
“就把手机录音打开,也许我们会发现许多好玩的事情。”
她笑着,可是何栖迟却觉得无比可怕,心脏凉了半截。
“我知道了。”何栖迟点头:“那,孙医生再见。”
第40章 西伯利亚
何栖迟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心里装着事儿,只要林泽宴稍微多问一句她就全盘皆输。
于是何栖迟干脆不告诉林泽宴,借着跟谈雅一起谈古风剧合作的事情出了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