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迟迟眼中的守护神渐渐放大,他靠过来,用额头轻轻贴了贴迟迟的额头。
迟迟懂了,她“唔”了一声:“有一点点开心了。”
薛惊就笑,然后把额头换成了自己的嘴唇。
贺词在书架上翻了许久,其实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明帝要的那一本放在哪里,只是贺词不想那么快就让小皇储离开。
几乎是贺词生命中第一次磨蹭,最后他从书架上抽出那一本书,然后转过身去。
小皇储正好也在看他。见到贺词回身,小皇储似乎慌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着贺词友善地笑了笑。
只是没笑多久,小皇储就低下了头。
因为恶霸薛惊在边上说:“不许笑。”
贺词自然察觉不到书房里还有除了小皇储与宫人之外的人存在,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书,然后走过去,要将书交到小皇储手中。
“就是这本。”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书递过去,手心忽然一烫,那本书竟然在贺词手上自燃了起来。
而贺词瞳孔微缩,手一颤,书就掉到了地上。火舌瞬息将书席卷,眨眼间就烧成了飞灰。
哪来的火?
贺词下意识去看桌边的小皇储,怕惊吓到她,但小皇储神色镇定,仿佛并没有见到这场面似的。
怎么回事?
贺词愣住,等他再低头,地上燃尽的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本书又回到了他手上。
小皇储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贺词惊出一身冷汗:“没、没什么。”
他捏着书脊,转而把书交到离一旁的宫人手上:“好生收着。”
宫人收下,又回道:“是。”
听到贺词的话,小皇储看了一眼宫人收下的书,然后站起身:“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果然要走了。
贺词微微失落:“是。”他又小心问道,“臣送小殿下出去吧。”
小皇储却回绝:“前面的宴席还没有散,贺公子还是替贺丞相待客去吧。我自己也能回去的。”
既然小皇储已经拒绝了,贺词也没有理由跟着她出去。他立在书房门口,看着小皇储被她的宫人簇拥着,慢慢离开了院子。
不多时,就有前院寿宴上的下人来禀告贺词,说丞相正在找他,请小公子去前面。
贺词醒醒神,跟着下人往前走了。
没想到丞相府的寿宴,还邀请了相王世子。
虽然小皇储来的时候,前来赴宴的众人都震动了一会儿,但小皇储很快就离开了宴席,剩下的人,自然把注意放到了相王世子身上。
跟着相王世子前来的,除了他从相王府带来的一个贴身侍从,还有两位宫里派来随行的侍卫。
但大家自然知道,随行是假,看管才是真。毕竟这么大一个威胁就在眼皮子底下,明帝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相王世子单独与人往来的。
有好事的人还私下打赌,看这位性子谦和的相王世子,什么时候会出事。
因为相王世子身份特殊,贺丞相虽然依照礼数将他请来,但如何对待这位世子,还是需要他万分注意。
贺词跟着小皇储去了后院,贺丞相叫人跟着,等小皇储离开了,就马上把贺词叫了回来。
看着面前站定的长孙,贺丞相沉声道:“你去世子跟前敬一杯酒,然后就回来吧。”
贺词应是,下人端来一杯温过的酒,主仆二人朝着相王世子走去。
之前贺词也与相王世子接触过,不过只是短短地问了声好,相王世子脾性温和,说话做事都使人如沐春风。一向孤傲的贺词,倒因此对他有一分好印象。
到了相王世子跟前,贺词先行礼:“臣贺词,问世子安。”
相王世子和和气气:“快起来。我与贺公子的年纪也差不多,不必如此拘于礼数。”
贺词于是接过下人托盘上的酒:“薄酒一杯,贺词代祖父谢世子驾临。”
相王世子也略饮一口杯中的酒,笑容和气,又看着贺词告辞。
席中来的客人大多还带了自己的侍从,众人看着丞相府的长孙去敬了相王世子酒,相王世子也客客气气接下,一时间忍不住又在心里想了许多事。
陛下到底对相王世子是什么意思呢?贺丞相是陛下的心腹,现在丞相府对相王世子如此客气,但世子本来也该受到这样的礼待。
天子的心思。不敢猜,不敢猜。
席中有一位面生的年轻男人,他坐在角落里慢慢饮酒,一面又望着席上方才贺词与相王世子的举动。
没多久,他的侍从前来回禀:“小皇储出了贺府,独自回宫去了。”
侍从犹豫了一会儿,又说:“身边跟随的侍卫并不多。”
年轻男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嗤笑道:“你真的以为,明帝就会派这么点人保护他的小孙女吗?”
侍从连忙低下头:“小人逾矩。”
年轻男人不再理他,转而继续望着席上的相王世子。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冷哼:“有趣。”
侍从心一跳,背上的冷汗全冒了出来。
所幸年轻男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留,他起身从角落离开。见状,侍从急忙跟了上去。
离开丞相府后发生的事情,迟迟一件都不知道。她坐在马车里,伸出手准备敲一敲,这样宫人就知道可以走了。
但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
守护神的轮廓缓缓清晰,他的手还搁在马车壁上。宫人只听到里面敲了敲,于是吩咐驾车的小公公起行。
马车一动,薛惊就收回了手。他靠在车壁上,对着小公主笑眯眯开口:“想去哪儿?”
明帝:我以为我是在给贺词创造机会。
第65章 往事
虽然薛惊很愿意跟小公主外出去玩,但从丞相府到皇宫也就那么一段路,其实也不能去哪里。小公主于是耍赖趴在马车里,说太累不想动。
听到这样的回答,薛惊抱起手臂,凉凉道:“我看就是跟那个什么贺小公子一起走了路,所以才说累的。”
迟迟伏在位置上,听见他的话,故意皱起眉毛:“守护神怎么可以这么小肚鸡肠。”
“什么长?”
薛惊想了想,松开手臂,朝着迟迟伸出去:“过来跟我坐。”
迟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继续趴在位置上,也伸出手:“走不动,你过来跟我坐。”
薛惊啧一声:“没骨头吗?”
迟迟点头:“嗯。没骨头。”
最后他还是换了位置,坐到了迟迟身边。
一看薛惊过来了,迟迟立马坐直身子,笑眯眯转头看他。
薛惊奇怪:“看我干什么?”
迟迟回答得理所当然:“好看呀。”
薛惊忽然握住小公主的肩膀。迟迟目露疑惑:“怎么了?”
他就问:“今天也涂口脂了吗?”
迟迟于是用手指抹了抹嘴唇:“没有呀。”
“没有?”薛惊若有所思,“那怎么说话这么甜?”
迟迟一愣,然后才神色严肃:“尊上学坏了。”
薛惊就对着她笑:“哦。”
*
回了宫,等迟迟去向明帝与王皇后问了安回了卧房,明帝连忙唤来跟小孙女同去丞相府的宫人,问她们小皇储与贺小公子都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宫人老老实实回答:“小殿下与贺小公子在书房里待了一阵,贺小公子是为了寻书。小殿下就坐在桌边等候,最后拿了书就回来了。”
没了?
明帝一愣,又问:“说了什么话没有?”
宫人摇头:“奴婢们进去的时候,贺小公子已经在寻书了,后来与小皇储也并没有说什么话。”
不行啊这样。
听了宫人的禀告,明帝与王皇后面面相觑,最后是王皇后先让宫人退下,然后她说道:“你也该找个好点的理由。让心肝去要书,那可不就拿到东西就走了吗?”
明帝于是嘀咕:“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心肝有想法,就算我不找理由,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去见人的。”
好像确实如此。
王皇后不说话了,良久,她叹了口气,说起了另一件事:“马上就是仪儿的日子了,你可得记得空出那一天。”
明帝明白王皇后在说什么,他似乎在一瞬间老了许多,回答道:“我知道。哪年我没有空出来的?不用这么提醒我。”
王皇后就说:“好心提醒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不怪不怪,我哪儿有怪你的意思?”
说完这句,帝后二人都沉默下来。最后是明帝先开了口。
他问:“太子妃那里,还是和去年一样?”
王皇后点头:“年年都是一样。她要跟就跟,不跟就算。”又皱眉,“不准叫她太子妃。”
“好好好。”明帝拍拍她的肩膀,“不叫不叫。”
大概是因为过年的时候,被王皇后扇了两巴掌,从那之后,懿文太子妃就安分了太多,在东宫里一步不出,宫里就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可惜王皇后并不会因此原谅她曾做下的事。
既然说起了这个,王皇后就和明帝商量起行程与要带的东西。明帝在灯下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
“仪儿最喜欢我做的玫瑰粥,我也得给他带一点儿去。”
明帝轻轻点头:“是该带。都带上。”
王皇后又说:“那天别忘了让心肝早些起来。这几天开始晒了,可得防着,别中了暑气。”
明帝就笑着说:“知道了。”
暖阁,明帝与王皇后说着懿文太子的事,迟迟的卧房里,她撑着下巴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老树精好几天没有见到迟迟了,它在迟迟的床上蹦蹦跳跳兴奋难掩。等最后一次高高蹦起又落下,老树精学着迟迟的模样,也趴在了被子上。
它悄悄问迟迟:“迟迟,你有没有觉得,尊上好像脾气更不好了呀?”
嗯?
迟迟一怔:“真的吗?”
老树精颇为苦恼:“真的呀。你看,以前我天天来找你,尊上什么话都没有,好像还巴不得我不要去吵他。可是、可是——”老树精挠挠自己的圆脑袋,“最近他都不让我来见你,还把我赶出地宫去晒太阳。”
“哦——”迟迟长长应了一声,“……可是晒太阳不是对你有益吗?最近天气好,尊上是关心你才会这样做的。”
老树精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它又把脸埋进被子,只露出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我觉得我好像长高了一点。”
“是吗?”迟迟小声回应,“那我下次一定要看看。”
“好呀好呀。”
但老树精话没说完,面前的迟迟手一松,倒在了被褥上。
“迟迟?”
“她睡着了。”
老树精一惊,飞快想窜进被子里。但薛惊比它的动作更快,一抬手,老树精就飞到他手上。
不过薛惊没打算对老树精做什么,他松开手,任由老树精飘在半空打转,然后自己弯下腰,替床上趴着的小公主翻了个身,又帮她盖好了被子。
小公主睡熟之后分外安静,薛惊低着头摸她的头发,小公主也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尊上……”老树精在后面嘀咕。
薛惊没有理会它,最后替小公主掖好被角,就转过身要回去。
老树精问:“不亲亲吗?”
听见老树精的话,薛惊抬起眼睛看它。
半晌,薛惊慢吞吞说道:“我听说大漠里的阳光很是充足,要不要送你去那里晒一晒,让你再长高点?”
老树精不知道什么是大漠,但本能告诉它,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它抱住圆脑袋,又缩起两条树枝腿,浮在半空不动了。
*
之前明帝与王皇后说过的懿文太子的事,迟迟也被提醒了。
她坐在王皇后身边,靠着王皇后的肩膀,轻声问她:“还是和去年一样吗?”
王皇后搂着小孙女的肩膀:“一样。”
犹豫了一会儿,王皇后还是说了出来:“不过这次,太子妃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迟迟有些惊讶:“真的吗?”
王皇后摸着小孙女柔软的头发:“嗯。但是心肝放心,你和皇祖父还有皇祖母一起坐车,不与她待在一处。”
迟迟于是点头,小声说道:“好。”
一回卧房,她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薛惊。
薛惊正坐在她的椅子里,翻那些折子和文书,瞧上去很是无聊。
迟迟屏退了宫人,坐到他的对面。桌上的东西被翻得有些乱,她微微皱眉,正要伸手去整理的时候,薛惊一挥手,霎时间所有的东西都恢复了原样。
抬起头,这位守护神笑得很是开心。
迟迟就说:“作弊。”
“做什么?”
迟迟却跟他说了另外的事:“过几天我要出宫。”
“嗯?”薛惊来了兴致,“去哪儿?”
迟迟顿了顿,说:“西山皇陵。”她望着面前的守护神,“我要与皇祖父还有皇祖母,去看懿文太子。”
也就是,她的生父。
薛惊手里还捏着一支笔,听到迟迟的话,那支笔在他的手指间缓缓转了一圈:“要我一起去吗?”
迟迟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薛惊应了一声,眼睛盯着迟迟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