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不靠谱的行为,自是瞒不住时时注意着他的贾代善。刚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大儿子已经开始让自己掰正了的代善,从《大百科全书》里抄录了不少后世里行军、治军的东西,直接让人送回金陵,要求不多,贾赦必须对这东西倒背如流。
贾赦是不是哀嚎贾代善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圣人又给太子赏了几个女人。自己这边想着怎么让大儿子忌了好色的毛病,可是圣人那里却在嫌自己儿子宠幸女人少。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对于太子的寡人之疾,贾代善还真是不大赞同。别人不说,只原著里一个来历不明的秦可卿,上一世就让他费了多少的精神!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真如后人猜测,就是太子的遗珠,贾代善都觉得,太子的主要精力,还是应该放在治国理政之上。
他想爬的科技树,他想的万邦臣服,还指望着太子呢!
于是当今又收到了贾代善的密折。这太子殿下的屋内事,自然不是贾代善一个养伤的臣子应该置喙的。不过他转着弯的意思表达得挺清楚,那就是嫡子比庶子贵重,嫡子比庶子母族更得力,嫡子比庶子更让文人士大夫心里有认同感。
真不是贾代善封建思想乱入,而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嫡庶之分还是十分认同的。所以贾代善才能从自己让贾政游学,只他与谭先生两个出行说起,再说到贾政此次游学,一个丫头不带,就是怕那庶长子生在嫡子之前。
外表看起来这不过还是他与圣人沟通感情的普通折子,说的也是他自己家里的事情。可是圣人是谁,他能从这折子里看不出贾代善表达出来的意思?里面那浓浓地对自己给儿子塞女人的不赞同,圣人刚打开折子就看出来了好不!
说来贾代善敢写这份密折,还是因为原主对圣人知之甚深:当今并不是嫡子上位,所以在内心深处,有一份遗憾在里面。这也是他为何在太子刚周岁之时,就直接立其为太子的原因——本朝嫡子及位的只有第二代皇帝,若是当今的嫡长子也能顺利登基,岂不是说他的英明不输太祖?!
这心理是不是靠谱贾代善不管,可是能利用还不利用,就不是贾代善的作风了。圣人看着自己手里的折子,苦笑了一下:“这个贾代善,别看是住在庄子里,可是消息倒是怪灵通的。”
戴权在旁边神色一紧,想想道:“听说他们家的那位二爷,一直都没有回庄子。”
圣人摇头道:“他那个蠢儿子,不过是个白身,能听到什么消息。这事儿定是张颉与他说的。”
戴权有些迟疑地道:“没听说承恩侯去拜访荣国公呀。”自己派出去的人,可是没放过那庄子。若是张颉去了庄子而自己没有接到汇报,那就是自己的失职了。
圣人一哂:“他人是没去,不是几日里就给贾代善送一回东西吗?”
戴权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与贾代善的关系是不错,可是这都是建立在两个人都对当今忠心耿耿的份上。不对,戴权身上一个激灵:“难道荣国公?”
圣人不在意地笑道:“你想得多了。也不过就是张颉急着向代善示好,三五不时地又是送东西又是送药材。代善恨不得把他派去的人关在庄子外头,可是又怕伤了太子的面子。这些他在密折里都说了。不过这样也好,张颉这些年身后有太子,行事有欠章法,众人偏得看在太子份上给他个面子。上次要不是代善提醒,朕还真不知道,那詹事府让他塞了那么一堆只知空谈的人进去。”
戴权那一口气这才算是喘均了:“想来荣国公也是听了承恩侯府里传的消息,才又给圣人提醒。”
圣人点了点头:“他说得也不错,这多少个庶子,也不及嫡子来得贵重。只是太子妃也不年轻了,这嫡子,还能指望吗?”
这问题戴权可就回答不了,只好重新做起了背景板来。不过当今当日就召见了太子,又让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常住东宫,却是京中有些头脸的人家都能知道的事实。
太子对圣人的这一番告诫与赏赐,也十分不解,自是要问计于自己的舅舅。张颉沉吟了一下道:“说来圣人对嫡庶也十分看重,是不是想着殿下若是得了嫡子,才算是国祚得人?”
太子的脸就不大好看。太子妃当日得选,更重要的是她的母家位重,又是清流的中流砥柱,家里出了名的会教养女孩。不过那样貌,只能用上端庄二字。
偏偏,太子从小就是在规矩之中长大的,心里对那守着规矩行事的端庄之人,没有什么太大有好感。因此自他与太子妃成亲以来,除了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他很少在太子妃处歇息。不得不说,没有了种子,任那太子妃再是端庄自持,也不能自己生出孩子来。
现在父皇的举动,却是说明他老人家,也是在意太子是不是有嫡子的,这让太子那颗已经见惯了百花之心,如何能够甘愿?
张颉把太子的神色看了个正着,小心地劝道:“这些年来,也是我疏忽了。太子妃母族与太子若即若离,怕是也因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不大亲近有关。”
“他们即是做了我的岳家,自是该与孤同心同德才是!”太子对张颉的话也不是没有感触,可是他却认为那太子妃的母家,竟然不主动与自己这将来的天下之主亲近,让他本就有些骄傲的心,生出了不满。
张颉叹了一口气道:“殿下且想,那些追随殿下的人,哪个不是期望着从龙之功?可是现在殿下就与太子妃不亲近,那李家就算是出力再多,将来殿下登基之日,太子妃能否封后,他们都没有把握,可是若殿下有个闪失,他们家族却是无法推托。如此看不到好处只有坏处之事,又怎么会为殿下出全力?”人家看不到好处,何必掺和你的事。
太子就是一噎。他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舅舅,原来这位可是生怕自己与太子妃家太过接近,免得他这个承恩侯,会落在将来的承恩公之后。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颉叹道:“说来也是老臣自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太子面前自称为臣,让太子吓了一跳,口内唤了一声:“舅舅?”
张露面就再叹一口气:“在此事之上,老臣不如荣国公多矣。说来老臣这些年来亲近殿下,一来是为着咱们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来也是为了臣这张家,能长久兴盛下去。就为了在殿下心中的地位,老臣不愿意殿下与他人太过亲近。就连老臣举荐到詹事府的人,也多是自己的门生、故旧之人。”
“可是这些人,清谈还可以,真能给殿下出主意,想办法的,寥寥无几。直到荣国公出手。殿下难道没发现这前后的变化不成?”
太子自是发现了。幼年之时,他是当今一手带大,父子关系甚是融洽。可是自他东宫开府之后,与当今的关系就一日冷似一日,当今对他的斥责也是一日多过一日。太子也曾与自己詹事府的人商议对策,可是这些人只让他行为民请命之事,说什么若是他在臣民之间口碑日盛,那么当今就是想行废立之事,也要想着怎样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可是荣国公不一样。这个从小父皇指给他的班底,他一直没有与之多接触过,也没有什么交流。他也没与太子说过什么对策之类,而是直接选择为太子解围。不光是解围,还为太子行事树起了一个榜样。就是榜样!说来可笑,他堂堂一国太子,不过是学了臣下家里普通儿子行事,竟然重拾了父皇的欢心。
难道贾代善不知道自己对勋贵人家的排斥吗?他知道,要不也不会与舅舅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可是知道自己为何排斥之后,他没有向自己辩解,而是以一己之力,让整个勋贵人家都在约束子弟,整顿族人。
就如舅舅所说,荣国公说的不多,可是他给出的办法,却都切实可行,还成效显著。他不刻意与自己亲近,还曾经让自己十分窝火,可是也正是因为他对父皇的忠心,才让他在父皇那里为自己说起话来,有着常人没有的份量。
太子摇头嗤笑了一下,说不定人家贾代善从来就没有在父皇那里为自己说过什么话,人家就是把自己对自己儿子做过的事,拿给父皇看,然后自己跟着学,就满足了父皇那渴望做一个平常人家父亲的心吧。
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的太子,轻声问张颉道:“那贾家,可有庶子?”
张颉摇头:“说来荣国公自己倒是还有一个庶弟,只是早已经分府而居了。可是他自己,却是一个庶子也没有。就是他家的世子贾赦,成亲近五年,才得了嫡长子,也没有一个庶子。”
明白了,说不定自己父皇是又让荣国公府里的行事给影响了。不就是嫡子吗?生就是!太子觉得自己简直是在为江山牺牲:“那太医给太子妃诊脉之后,是如何说的?”
这个就不是张颉能回答的问题。身边自有人去内院打听消息。太子一边等消息,一边继续与张颉说着荣国府后院之事。听说现在这荣国府里的太太在养病,内宅管家之事都已经交到了世子夫人手里,太子的心下也是一动。
只是此事还是听听就好,毕竟这皇家与一般的人家还是不一样。好在内院里传来的消息并不算差,太子妃的身子保养得不错,除了有些郁结于心外,就是年岁大了些,可是真的想生孩子,也不是不能保住。只看这孩子缘份如何了。
第176章
自此太子竟是日日宿到了太子妃处, 让太子妃先是迟疑,后是惊喜,再是期盼。不过那心里所有郁结, 倒是不药而愈。至此太子方明白, 再是端庄大度的女人, 对自己丈夫的态度也还是在意的,心下对太子妃有了些歉意, 与之相处的越加和谐起来。
这日太子刚与太子妃一起用过早膳, 就听得内侍来报:“启禀殿下, 清虚观观主张道士求见。”
太子自是皱眉。说来这皇家自是平日里敬鬼神而远之,又因怕生巫盅之事, 皇子们也多离僧道们远而又远。现在听到清虚观观主来拜, 太子就要开口回绝。
边上太子妃先开了口:“可是那位代荣国公出家的替身张道士?”
太子本来有些不好看的脸色,转向了太子妃,却见人笃定地看着来传话的小内侍。内侍把身子子又躬得低了些:“禀太子妃, 正是那位张真人。”
太子妃便转头看向太子, 太子听说来人是贾代善的替身, 也就无可无不可地道:“明日便是上元节了,这道士莫不是来送平安符打秋风的?”
太子妃在座位上低了低头:“听说这位张道士,本是荣国公替身出家,倒是好一番傲骨。除了荣国府外,别人家很少登门。就是那清虚观的平安符, 也只由着信众自取,并不以此生财。”
太子转头让那内侍传话,自己一会儿会去见那道士。等内侍走后, 才道:“太子妃对这张道士倒是熟悉。”
太子妃摇了摇头:“并不是臣妾对道士之流熟悉。不过是原来在家时,家里长辈教导, 三姑六婆之流,最是亲近不得。举的就是京周各处寺庙道观的例子。因为当时这清虚观被长辈特意提出,所以才留心了些。”
太子有些惊奇:“难道这清虚观之人,竟是为恶甚重吗?否则你家里为何特意提起?”
太子妃忙笑道:“不,不,太子误会了。就是因为清虚观所行之事,不过是自在修行,与普通寺庙道观见人就劝人捐献香火截然不同。所以家里长辈才说,这才是真正出家人的作派。”
太子展颜一笑:“这张道士即是荣国公的替身,想来荣国府这是不会亏了那观里的用度,也就不必再向人讨香火钱。”
太子妃正色道:“可是时下寺庙多有庙产,还不一样指望着信众布施得越多越好。可见这张道士与清虚观也算是难得了。”
又来了。一遇到事,这位就一定要与自己辩出个高下。太子有些头疼地看了太子妃一眼,想着人好不容易郁结才散,自己也不必与她争什么短长。为了嫡子,让她一步又何妨。于是点了点头:“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等我去见见那张道士,看他所为何事。”
太子妃此时也醒过来,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有些生硬,想要向太子服个软吧,又是从来没做过的。可是就这样让太子走了,又怕两人间好不容易平和的日子,再起什么波澜。一时竟把那头脸都急红了。
太子是久在女人堆里厮混的,还能不知她为何红头胀脸?转一想太子妃是自己的正妻,也不好做出侧室们那些妖媚争宠之事。一时对她又恨又怜起来,笑道:“你不必发急,等我听那张道士说些什么,再学与你听就是。”
太子妃这一腔心思才算有了出处,从未有过的柔声道:“这道士好歹是荣国公替身,就有个什么不妥之处,太子看荣国公面子上,也担待一二。”
太子这才点头去了。
谁知此去竟直到中午都没回来。太子妃还以为太子到底还是生了自己的气。让人去外院打听了才知道,那道士也不知道献了什么东西给太子,太子大惊之下,带那道士进宫了。
得知消息的太子妃,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能被选为太子正妃,自是读书看史的。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利用术士烧丹炼汞以求长生的帝王,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而那些举荐之人,也无一例外地背上了千古骂名!
太子怎么如此心急?!这是太子妃的第一个想法。只是想想近来太子的行事,她又不确定起来——与前两年的浮燥相比,太子如今行事沉稳得多,也有度量得多,和圣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若是前两年太子会借道士之流行此什么事,太子妃还可能相信,可是现在的太子?
太子妃不信他会借道士对当今不利。若是她信错了,太子妃心里想着,那自己这位枕边人,心机也太过深沉可怕了。自己的母族,也就更没有必要与太子牵连太深了。这样虽然自己母族还是与太子撇不清关系,可也不至于有一日让人赶尽杀绝,总能保留下一丝血脉。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信任危机的太子,此时正在养心殿里兴奋地对着当今比划:“儿子觉得,此物可堪大用。只看这坚固的程度,就算是只用来修路,平坦不说,怕是也不用年年维修。若是能用在修堤坝之上,父皇!”太子想想,就已经两眼放光。
不是他眼皮子浅,而是对这个帝国来说,十次天灾,有八次是水患。而水患所以如此之多,还不是每次修堤坝,都有官员从中中饱私囊,导致修出来的堤坝不堪用?那那里是天灾,分明就是人祸!如今有了这张道士进献的东西,那些人还有什么可说?人祸一止,天灾也就少多了。如此一来,国库每年能省出多大一笔银子,有了这银子,能做多少事!
见自己儿子如此失态,当今就是一乐:“看来去了户部,你也知道这当家不易了。”
太子闻言点头:“是。原来儿子还觉得,几万两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去户部从七品官做起,才知道,有时候有的县一年的税收,都到不了一万两,这还是一些酷吏加了火耗之后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