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笼眼里终于见了泪,她要是早知道的话,也不会如此行事了。迎春见她流泪,并不动容:“有现在掉泪的,下次行事前还是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担得了这个后果!去吧,好生服侍老爷。”
绣笼还想说什么,却让司棋立着眼睛撵出去了。转身问迎春道:“太太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小蹄子?”
迎春已经站起身来,自己在地上走动起来:“放不放过什么打紧,左右这府里也不多她一个通房。留她与那些人闹去吧。”
“可是明日二奶奶过来,若是与太太分说了什么,可怎么好?”绣橘担心的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今日这个绣笼可是实实在在地打了琏二奶奶的脸,以她那性子,怎么肯吃这样的亏!
迎春并不在意:“来就来吧,又不是我贪了她的银子。她的陪房没脸,也该知道我为何要把那赵家打发回去了。”
正说着孙绍祖又例行地来看迎春,的肚子。迎春这些日子已经习惯,由着他说些有的没的。见他迟迟不走,没好气地问道:“老爷有事么?”
孙绍祖才笑着问道:“今日里听你的丫头说什么大人,倒是忘记问你,你竟认识什么大人不成?”
竟是为了这事。迎春皱起了眉头。若说这孙绍祖补不补得上官,对她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防碍。可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有一个有实权的爹与一个只是侯补的老子,差别倒是挺大的。
见她只是皱眉不说话,孙绍祖也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真是急病乱投医了——想他这个媳妇,听说就算是在娘家之时,也是个不出挑的,来府里更是从来没见她出门交际过,能认识什么大人。
偏此时迎春开了口:“倒也不算是认识,不过是听林妹妹说过两位大人的官职。”
“是什么人?”孙绍祖简直觉得是意外之喜。
迎春还是皱着眉头:“他们于今与林妹妹都没有什么联系了,能不能在老爷补官之事上说上话,我也不知。”
“不如太太说说,咱们一起参详参详。”孙绍祖猴急起来,就算是只知道名字,他也好与人接触一二。
迎春也觉得,若是自己出面接了黛玉,怕是会引起荣国府众人的猜疑,而那两家定是不会做出冒然上荣国府门的事。若是将自己家里做了中转,说不定还真能拉黛玉一把。可是看向孙绍祖那张脸,却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得意,人就沉吟起来。
孙绍祖也知道现在的迎春现在不待见他,见迎春沉吟,还以为她是在记恨自己以前行事,向着迎春就行了一礼:“太太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吧。咱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总得给孩子多打些根基才好。”
这话倒是与迎春所思相合。她趁机对眼前人道:“说到给孩子打根基,我连现在家里有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这根基该不该打?”
孙绍祖听出迎春想着知道外院底细之意,本不欲说,可是为了补官也顾不得了,咬咬牙道:“咱们府里根基终是浅了些,不过是有几个庄子,还有几个铺子,一年不过是三四万两的出息。好几个庄子都还是在西北,租子也不是每年都能送上来的。铺子也是我来京后陆续置办的。”
见迎春只是听着不说话,只好把家底再倒一些:“当然府里也有些压库的银子,都是咱们家里几代人积攒的。也就是不上二十万两的样子,入不得太太的眼。”
我呵呵你全家!迎春在心里骂了一句,难怪这家伙敢一个接一个小妾地抬进府来,敢情这家底还真是不薄呀。就是现在让孙绍祖死上一死,自己肚子里的这个都妥妥是个富二代!
只是你有这么些银子,只花出去五千两,就非得让人家用闺女顶债,然后还把人家的闺女给搓磨死了,人干事儿?!迎春已经愤怒起来了:“老爷这么藏着掖着怕我知道,可是怕我都搬回娘家不成?还是说老爷另外还有儿子,这些银子是给那个儿子留着的?”
见迎春越扯越歪越气愤,孙绍祖少不得赔上了小心:“太太说得是什么话,哪里还有别人的,不都是给咱们儿子留着的。我也没想着背了太太,不过是看太太来家的日子浅,没不得及与太太说。”
对这样一点都不诚恳的谎话,迎春连揭穿的兴趣都没有:“我正好要开个铺子,老爷那几间铺子都在什么地方,不如拿进来让我挑挑,看看可有合适的。”
孙绍祖没想到迎春如此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想着把自己所有的铺子都吞下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迎春不屑地道:“原来老爷刚才不过是逗我开心。老爷且想想,若是将来老爷补了官,或是一时半会儿不在京中,那铺子是不是得要人看着些。”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一个女人,帮衬夫君、打理后院不是应该应份的吗?怎么自己娶的这一个,要帮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就先惦记起自己的铺子来了?就算是有补官这根胡萝卜吊着,可毕竟还是没影的事儿,孙绍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把铺子交出去。
“那两位大人是?”孙绍祖想看看迎春所说的两个都是什么人,是不是真有可能帮自己补上官。
迎春此时相中了孙绍祖的铺子,直接对他道:“一位是户部侍郎,一位是礼部侍郎,不知道能不能帮上老爷?”她才不怕孙绍祖去人家门上打听——每部都有左右两位侍郎,不说出究竟是哪一位,孙绍祖冒然上门的话,得让人拿扫把轰出来。
第209章
听到迎春说出两人的官职, 孙绍祖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他开始后悔,怎么自己娶的就是眼前这一位喜怒无常、表里不一的,竟然不是那位林姑娘?
迎春也看出了他脸色的变化, 嘴里就是一声冷笑:“老爷还是别想着得陇望蜀了,也就是我这样的身子骨, 才抵得住老爷的几下拳脚,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命都没了, 还想着给老爷补官出力呢!”
孙绍祖猛地警醒过来, 现在是他有求于迎春, 自己能不能补上官光耀门楣, 可都等迎春告知自己如何与这两位大人取得联系呢。
迎春已经想明白了, 自己现在系统不灵, 系统里的东西除了胭脂方子与百科全书以外,别的东西都用不上。想要完成任务在孙家后宅里说一不二,还得让孙绍祖对自己俯首帖耳,那自己除了借助肚子里的孩子立威之外, 还得有用才成!
有作为才能有地位,这句话放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一样有道理——若是王熙凤不能管家,又引得贾母重视,那贾琏还能连个平儿都不敢碰?
自己怀了孙绍祖目前唯一的孩子算是一种作为,可是这个可是有时间性的, 最多到她出了月子, 对孙绍祖的约束力就会大大降低!可是谁也不敢保证到她出了月子之时, 系统已经被天道放了出来,那这只能再有别事来让孙绍祖只能捧着她、不敢动她分毫!
与李、孙两家实权之人扯上关系,让孙绍祖知道自己除了生孩子之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能力,不敢再对自己动手,才是迎春希望看到的。
更何况借此她可以一举拿下孙家所有的铺子,还能第一时间得到黛玉的消息,更是让迎春坚定了“帮”孙绍祖一把的决心。至于说孙绍祖会不会不得那李、孙两人的待见,从而无法成事,迎春觉得问题不大。
那两人收到自己的信之后,怕是也会想着怎样与黛玉取得了联系!而他们并不想与荣国府有什么牵扯,迎春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自己所在的这小小孙府,就成了两方都可以联系之地!
又看了孙绍祖一眼,迎春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想得太好了一些,以此人现在的状态,就算说得再情真意切,别人都会当他是借机讹诈的凶徒。
无奈地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司棋本不想走,也被迎春一眼给安抚住了,却只留在了帘子外头,准备二人一旦说岔了,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护了自己主子。
孙绍祖脸上的笑都快堆不住了:“太太有什么吩咐?”
迎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对他道:“老爷回了自己屋子,对着镜子多练练这笑,对上那两位得是从心里往外恭敬,可别再这么皮笑肉不笑的,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笑?孙绍祖有些奇怪地看了迎春一眼,自己所见过的那些女人,哪个不说自己英武不凡,一看定是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怎么到了自己媳妇这里就成了心里发毛?若不是现在有用迎春处,他都想用拳头问问迎春,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了。
迎春也不管他肚子里如何做想,只想着把事情交待清楚了,好把这碍眼地打发了,省得自己晚上再做噩梦:“还有老爷的行止,也得改上一改。那两位大人都是文官,看不得老爷这赳赳武夫的样子。”
又一次被嫌弃的孙绍祖,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灌了一口,算是压住了自己心头的怒气,才听迎春说道:“明日老爷别太怠慢了,早些去那两府里投了帖子才好。若是那两位大人见了老爷,老爷只说是听我说起家里的姐妹,才知道林妹妹在那府里过得并不好。只是你不过是做姑爷的,不好插手岳家之事。又听我说起林妹妹曾提过,两位大人与林姑父交好,才冒然上门报信。”
“那你那林妹妹是怎么过得不好法,我用不用与两位大人说?”孙绍祖急不可奈地问道。不问也没办法,他就没与文官打过交道,更不知道黛玉在荣国府里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生怕开口说得多了,会让那二人发现他是在撒谎。
迎春摇头道:“万万不可。若是老爷说了,人家还以为老爷是不懂礼法之人,平日里觊觎人家内眷。就是对林妹妹的名声也是有碍的。”
孙绍祖简直觉得迎春是在拿他消遣,就这样不清不楚的两句话,人家就真能给他补官不成?何况还是两个文官,又不在兵部任职:“你是看着老爷太闲了,特意让老爷去给人笑话不成?”希望破灭,孙绍祖脸已经黑了起来。
迎春嘴里啧啧有声:“老爷还是把自己的脾气收一收。对着我也就罢了,那两位大人可是位高权重,不似我只是困于内宅,由着老爷想摆脸色就摆脸色。就是说话的声调也放得和缓些,人家并不欠着老爷的。”
看着迎春气定神闲,不象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人,孙绍祖心里又有了些莫明的希望,问道:“太太刚才即不说那两位大人姓是名谁,又不让我把你那林妹妹的情况如实相告,人家两位大人如何肯信任于我?”
迎春不屑地撇了孙绍祖一眼,并且一点也不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不屑:“说来老爷到底来京中的日子还浅,又一直没经过正经的交际应酬。这样关于后宅女眷之事,自然是要女眷们交谈才妥当。若是两位大人肯见老爷,此事就有三成的指望。等着老爷将我刚才说的话对那两位老爷说了,他们若说什么时候让家里的太太、奶奶们来看望一下我这个怀孕之人,此事就有了五成的把握。”
就说那么两名句莫棱两可的话,自己补官的事居然就能有五成的指望?孙绍祖心下不信,可是架不住想补官的心太过迫切,再说不过是去拜见两位大人,就算是不成那也算是认识了,总好过天天奉承一帮子权贵家里不得宠的次子与庶子。
咬咬牙,孙绍祖觉得自己吃不了多大的亏,实在不成还能保住自己家里的铺子,好好臊一臊这个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人。因涎着脸对迎春道:“那太太看,咱们得准备些什么东西带过去,总不好空着两手上门。”
迎春再次不屑地看了孙绍祖一眼,直到发现人家眼里也已经升起了怒火,才慢慢道:“万万不可。老爷是去给他们报信的,是有功于他们,不是有求于他们。若是带了东西就落了下成。再说了,咱们府里有的也不过是些金银俗物,人家并看不上。就是老爷明日里与两位大人说话,也只要恭敬就好,不可太过奴颜婢膝的,没得让人笑话老爷没有风骨。”
这话孙绍祖倒是知道,那些文人最是讲究风骨不过。可是说自己家里只有金银俗物的话,到底伤了他的自尊:“怎么太太竟然觉得咱们家里的东西粗俗不成?”
迎春理所当然地点头:“今日我让绣笼回荣国府给老太太请安,想着那些姐妹们都曾关心过我的安危,要带些东西谢谢她们。谁知道司棋去库房里挑了半天,竟然只选出了几匹布料来。难道老爷觉得,我与姐妹们送点小礼物,还能一人给一个金锭子不成?”
孙绍祖有心说一人给一个金锭子最是实惠,可是迎春已经明显嫌弃过了,不好再提。只道:“定是那吴家的没带你的丫头去老库,否则那里倒是有几箱子字呀、画的。不过是我们家里没人爱这个,才搁在那里白放着。”
好,很好。人都说贼不打三年自招,迎春现在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如此更好了。老爷在这上面不在行,不如让人把那些东西搬过来,我好生挑捡一二,也好有个由头请姐妹们过府。”
怎么才说两句话,这些东西就都得搬到正院来?孙绍祖平日里再是不爱见那些书画,可是也知道这些东西很得文人看重。再说那些东西可都是从他祖父那一辈打仗时收敛积攒下来的,心下不由得肉疼:“有你那些姐妹们什么事。”
迎春恨铁不成钢地道:“老爷以为人家两位大人若说让太太、奶奶来咱们府里,真是要看我这个孕妇吗?咱们与人家素无来往,有什么值得人家上心的?人家要看的不过是林妹妹!”
这样后宅的弯弯绕,孙绍祖如何能知晓?不由地佩服地叫了起来:“还是太太有见识。”
迎春不客气地收下这一声赞美:“还是把东西搬过来,让我看看东西能不能入得了眼再说罢。若是不行,还得再出去淘换呢。”
现在孙绍祖也不敢说什么那东西是自己家里几辈子积攒的人——一事弱,处处都得受制于人。刚才已经让迎春鄙视了一回,孙绍祖心里哪儿还敢再与她争长短?此事又的确不是他精通之事。
让人叫了吴娘子过来,当着迎春的面吩咐人去搬那几口装了字画的箱子,迎春还闲闲地说了一句:“吴家的倒是忠心,替老爷当得好家。”
说得那个吴娘子又是一头的汗,声都不敢吭一声。就是孙绍祖也脸上讪讪的:“她不知道太太的喜好,才疏漏了。”
迎春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放人去搬东西。等到东西过来,迎春心里先就骂了一声明珠暗投:几口箱子一字排开,都是香樟做就,倒也适合存放字画。可是再是适合,多年没有保管,也一定是没晾晒过,有些字画已经打不开了——全都粘在了一起。
迎春气得冲着孙绍祖道:“就是存东西,也不是这样的存法。多少好东西都是这样糟蹋了。”
孙绍祖年看着也有些心疼,给了那吴娘子一脚:“怎么东西都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