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曼儿嘻嘻而笑,冲燕韶南这边努了努嘴,虽没说出来,意思却很明显:那不也是个女人。她依偎在尉迟熊身边撒了个娇:“人家想大当家了嘛。”
丁老三就像被只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欧阳曼儿仿佛才看到他,眼角一瞥,道:“三当家和六当家也在呀。你们这做什么呢?”
丁老三非常不识趣地道:“墨斗鱼文老板给大哥送了个黑婆子来,我们正试试她的本事。”
欧阳曼儿没顺着这个话题向下问,嘟了嘟花瓣样的红唇,露出几分不满来:“文老板啊……他人呢?”说完了四下张望一番,又好奇地问:“温爷怎的也不在,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么?”
尉迟熊抬手就在她腰臀的部位拍了一记,发出羞耻的一声响,毫不客气地道:“你少惦记着勾引‘石血佛’,他不吃你那一套,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欧阳曼儿“哎呀”娇呼出声,跟着嗔道:“胡说什么呢。”
后面的獒犬低声咆哮,仿佛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要主人稍有暗示就会扑上去。
尉迟熊扭头赞了一句:“好畜牲。”
丁老三腆着脸道:“小嫂子你看看我,我丁老三想吃你那套,这么些年了,向来是大哥吃肉我们喝汤,还请小嫂子垂怜,咱们约个时间。”
欧阳曼儿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尉迟熊不知是不是有意纵容丁老三,竟未制止,只道:“石血佛没在船上,他放了风声出去,这几天正忙着召集金风寨旧部。”
燕韶南都急坏了,等了这半天,好不容易听他们说了句有用的,心里盼着有谁能搭个话,叫尉迟熊再详细说说。
欧阳曼儿不负所望,问道:“什么风声?”
关系到海龙帮接下来的大计,尉迟熊很是得意,也就不介意对着美人儿多讲几句:“这次捉住了刑部的谭老贼,金风寨那些人跟他有深仇大恨,温庆说要将金风寨的人重新聚起来,公开行刑,将姓谭的碎尸万段,再拿石灰保存住了尸首,寄回给朝廷。”
燕韶南心下稍定,这么说,谭素应该还有命在,那她爹以及计航等人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欧阳曼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赞叹道:“温爷是真英雄,敢作敢当叫人心折。大当家,我来正是和这件事情有关,大当家和温爷不是还抓了个姓燕的通判吗,他与我有杀父之仇,破家之恨,除了这些之外,他还坏了我在冯家堡的苦心经营,冯家的大半财产都已经运到中途了又被他们追了回去,大当家,那些可都是我给海龙帮准备的大礼。”
燕韶南心道,这浓浓的怨气,欧阳曼儿这么恨父亲燕如海?再一想可不是嘛,对方说的句句属实,眼下形势逆转,父亲落到海龙帮手里,她要报复的话可不好办了。
果然就听着尉迟熊道:“那个姓燕的官儿在船舱底下关着,温庆的意思是到时候将他和谭老贼一起宰了,杀的人多声势也大。”
欧阳曼儿迫不及待地说:“我去瞧瞧。”
尉迟熊没有拦阻,吩咐丁老三和六当家:“你们也跟去看着些。”
燕韶南不由地一喜,就当这话连她也包括在内,默默跟在了六当家后头,往船舱而去。
一阵海风吹过,燕韶南身上浓郁的异香飘散开来,欧阳曼儿站在下风头,对香味又有些敏感,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她这才正儿巴经留意到燕韶南,皱了皱眉想要说话,丁老三一脸淫/笑地凑到她身边,道:“小嫂子,小心点,船板不平,我扶着你吧。”
欧阳曼儿带了几分恼意,斥道:“你离我远些。”
丁老三笑嘻嘻嘀咕:“哎呦,装什么正经?这板着脸的小模样真好看。”
这时六当家叫了声“三哥”,语气阴沉沉的。
他姓贺,因为脸上有疤,面相显得凶狠可怖,加上沉默寡言,帮众们不自觉的都对他有几分畏惧。
丁老三也很给他面子,当即停下调笑,回头道:“怎么了老六,你也看上小嫂子了?那哥哥让你先,别担心,只要小嫂子不哭不闹,大哥不会说什么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换着穿下衣服有啥关系?”
贺老六没有作声,欧阳曼儿却道:“丁老三,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的狗咬烂你那惹事的玩意儿,叫你变成个死太监。”
几人有说有笑到了舱底,一打开仓板,就有一股骚臭味冒出来。
欧阳曼儿捂住了鼻子,丁老三哈哈而笑,得意地道:“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你想想就知道了,得有多么腌臜,这些大老爷们以往动不动就把咱们兄弟关进大牢,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活该这回轮到他们也尝尝滋味。”
由船舱深处传来几声呻/吟。
燕韶南跟在最后,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琴。
若有可能,她真想三下五除二将前面挡着她的人全都放倒,而后冲进去将父亲救出来。
但是不成,此时此刻,别说冲动了,稍有疏忽,等着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她趁前头几个不注意,伸长了脖颈,就见舱底用压舱石隔出了两间囚房,里面阴冷潮湿,空气不流通,只有当舱门打开的时候才有光亮,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父亲还好么,有没有受伤?关在这里面这么多天了,会不会生病?
燕韶南心念电转,借着背后照进来的光隐约瞧见两间囚室一边人多,一边人少,她直觉父亲应该在人少的那边,果然听贺老六道:“姓燕的官儿和谭老贼关在一处。在这边!”
欧阳曼儿道:“看守呢,快点起灯来我瞧瞧。”
两个看守受不了舱底的恶臭,之前在上面歇息,这会儿跟下来,听吩咐点亮了灯。
燕韶南一眼就看到了父亲。
燕如海头发披散,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衣裳很脏,看不出本来颜色,他赤着脚,手腕脚腕上都系着锁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活动仍然受到限制,足见海龙帮对他们的看守颇严。
在他身边躺了个人,身上盖着燕如海的外袍,只露出一双瘦骨嶙峋的脚,上面血迹斑斑。
不用问,那一定是前刑部侍郎谭素。
看来这位朝中大佬落到温庆手上没少受罪。
听陈嘉阳说,谭素对父亲感观不好,说话一向不怎么客气,像这等不计前嫌的老好人之举,真是父亲能做出来的。
另一边关的是阿德、计航还有几个侍从,陌生的面孔应该都是谭素的手下。
燕如海没注意到站在最后面的女儿,他掩手咳了几声,抬起头来,目光漠然扫过众海盗,望到欧阳曼儿的时候瞳孔微缩,显然颇为意外。
这时候一旁传来“哗啷”“哗啷”的镣铐响,有人拖着铁链子走过来。
燕韶南循声望去,竟见黎白一手拿了个破瓢,另一只手提着个黑乎乎的木桶过来,到了近前,冲他们几个卑微地笑了笑,道:“几位爷,到犯人吃饭的时候了。”
海龙帮的几人早知道他在干这活儿,贺老六说给欧阳曼儿听:“这是慕家庄的弟子黎白,慕家庄向来靠着官府吃饭,姓燕的一来彰州,他就托人投靠过去了,哪想到给咱们一道抓了来。被抓头一天,他就跟大当家说要入伙,大当家说他武艺不弱,留下来先瞧瞧再说。”
第110章 狗男女
黎白叛投海龙帮,并没有叫燕韶南觉得特别不安,他跟随父亲时间尚短,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
到是阿德和计航都挺住了,令她心中颇生感触。
欧阳曼儿道:“过来,我瞧瞧他们吃的什么。”
黎白依言走过来,将那个脏乎乎的木桶送到欧阳曼儿跟前。
船上的伙食本来就不怎么样,给犯人吃的不知是几天前的剩饭,带着一股馊味,更掺了些臭鱼烂虾,欧阳曼儿一靠得近了就恶心地捂住鼻子,可即使是这样,在黎白拿走之前,她仍然往桶里吐了口痰。
“燕大人,你在冯家堡审我的时候,你杀了我父亲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她款步走近了燕如海,脸上笑盈盈的,目光却叫人不寒而栗。
燕如海抬起头来,同她对视,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又是一连串的咳嗽,这船舱里又湿又冷,他被关了这么多天,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哑着嗓子道:“小人得志,必然不会猖狂太久,你们杀了我吧。”
燕韶南听到父亲主动求死,心痛不已。
欧阳曼儿却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可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呢燕大人,我对你如今这副模样真是再满意没有了,你一定要多吃多睡,好好养着,等当众处刑的时候,我会求温爷,把燕大人放到后面,亲眼看着你这些忠心的下属一个个身首异处,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我们得想办法把你的宝贝女儿也弄来。”
燕如海就像被戳了一刀,目眦欲裂:“毒妇,你休想。”
欧阳曼儿得意地道:“这才对嘛,给点反应。”她转向了两个匪首,“我看该跟温爷建议一下,若真抓到燕大人的千金,燕大人为了女儿很可能会投诚过来,像燕大人这等有名的官员若是当众投效,影响不亚于公开处死谭老贼。”
说到这里,她特意冲着丁老三微微一笑:“燕小姐模样出众,照我看海龙帮现有的女人没一个能比得上她。”
丁老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当真?比你如何?”
欧阳曼儿道:“自是毫不逊色,而且人家是官家小姐,亲近起来岂不是别有一番意趣?”
燕韶南见过不少恶人了,恶毒到欧阳曼儿这种程度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她努力回想之前同对方短暂的接触,自己并没有哪句话哪个表情特别得罪过此女,只能是她愤恨被自己审问了。
两个匪首尤其是丁老三明显动了心,贺老六道:“出去商量吧,这里太臭了,叫人喘不上气。”
欧阳曼儿双颊泛红,显得颇为兴奋,也顾不得再折腾燕如海等人,掉头跟在贺老六身后。
燕韶南担心被她瞧见再生枝节,连忙闪到灯光的黑影里,欧阳曼儿果然再度忽略了她,临出门前冲提着木桶正打算给犯人们分吃食的黎白招了下手:“那小子,你跟我来!”
黎白看一旁的两个当家都没有反对,连忙放下桶,将手在脏乎乎的衣裳上擦了擦,跟在了后头。
出了船舱之后,欧阳曼儿将黎白单独叫走了。
丁老三不满地嘀咕:“小娘们儿搞什么?不会是想跟咱们抢人吧?”
贺老六道:“多半是想利用姓黎的设套抓人。”
丁老三嘿嘿笑了两声:“真要抓来了,三哥这次定要占个先。”
说完了他才注意到燕韶南还跟在身后,只当这位“神婆”初来乍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亦步亦趋跟着他俩。
亲身体会过这黑女的神通,他隐隐有些发憷,不想再招惹对方,点手叫过一个喽啰,道:“你给她安排个住的地方,再给她讲讲帮里的规矩,船上没事不要乱跑,有些地方不能去。嗯,告诉她好好干,帮里不会亏待她的。”最后一句,他是看在对方神通实在邪门的份上额外加上去的。
喽啰意识到上面的重视,好声好气将燕韶南领到了船尾,给她腾出歇息的地方,没有因她相貌怪异而有丝毫的不耐烦。
好不容易等那喽啰啰嗦完了离开,燕韶南小声道:“羽中君,接下来该怎么救人?”
“等。”
燕韶南也知道眼下没有太好的办法,但等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温庆那杀神就回来了,所以她才格外的迫切。
“别在这里干坐着,到处转一转,给我讲讲船上的格局,几个头目都住哪里。”
“嗯。”燕韶南并不知道羽中君要做什么,听话地站起身,假装看风景,沿着船舷由后艄往前溜达,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她声音都在嗓子眼里,旁人就算离得再近也未必听得清,只有崔绎被剥夺了其它几感,唯独剩下听觉,极细微的声响都听得到,方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再往前就不让去了,说是尉迟熊休息的地方。”
“没错,他在里面。”
“谁,尉迟熊?你听到了?他在做什么?”
“那女人也在。”
“噢。”燕韶南脸上一红,想想方才在船头看到的情形,不敢再向下追问了。
崔绎在听一场春宫。
船板的吱呀声,男女的喘息,还有欧阳曼儿娇媚的呼痛、吟哦,各种声音接连不断地传来,太细致了,以致于叫人仿佛身临其境。
这对狗男女!
崔绎在嫌弃厌恶之余,情感的深处,又不知怎的隐隐冒出一丝渴求。
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
若燕韶南这时候给他表达的机会,他会不会克制不住自己,趁机逗弄一下还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燕韶南原地站了一会儿,不闻羽中君作声,猜不透他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转身迈步要离开。
她一动,武王弦跟着动了。羽中君的意思很明显:别忙走,他要再听一会儿。
燕韶南的脸越发红了。
羽中君虽然没有细说,但尉迟熊和欧阳曼儿呆在一起会做什么好事?羽中君真是的,正经人哪有这时候偷听?
“他们在说你。”
咦,“在说要怎么抓我吗?”
“对。”崔绎没有多说,就这短短几个字,燕韶南已经知道他在做正事,自是呆在原处保持不动。
崔绎心中却是杀意大盛。
虽然那一男一女只是在商量如何抓人,可他们竟敢在这等时候,于暧昧的声响中频频提到燕韶南,无疑是一种亵渎。
他想要亲手宰了这两个贱人!
欧阳曼儿献的计策并不怎么高明,不过是叫黎白交了投名状后,将他放回去,避开官府中人,悄悄去见燕韶南,而后利用燕韶南救父心切编造一番谎言,把她引出来生擒活捉。
欧阳曼儿道:“我同那小姑娘打过交道,看得出燕如海很娇惯她,她也很有主意,有主见的人胆子都大,喜欢一意孤行,只要黎白不出问题,到有七八成的把握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