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跃农门——夹心棉花糖
时间:2020-02-03 06:37:26

  不管这些风云在京中搅弄了多久,松山书院都恍若桃花源一般,不受人世间任何烦事侵扰。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这群学子,在听闻圣上终于下了圣旨,半月后将举办祭祀大典,正式禅位于三皇子邵璟的消息传来之后,更是心中大定之余也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只盼着能够借如此好的时机,一举得中呢!
  就在沈文晖埋头沉浸于老师出的各种偏难怪题之中的时候,京中的明月楼却是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明月楼先前只是一所没什么亮点特色的酒楼,招牌菜也同别家做出来的口味没什么太大区别。
  却因着几年前换了新东家,既是推出了元宵节的花灯活动,名声大噪,又改进了菜式,以口味留住客人,因而便逐渐成了京中达官贵人小聚的首选之地。
  此刻,明月楼的“雅”字号包厢之内,两个面容清秀,一身气度却是不凡的青年男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位给已然空了的茶盏之中续满,这才慢悠悠地道:
  “兄长隐藏得可真深呐,这么多年来竟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悄悄搞出来不少动静,弟弟自愧不如!”说话的人扭头如是说道,却正是近来京中炙手可热、按道理来讲应该正忙的三皇子邵璟。
  被唤作“兄长”的人微微一笑,往日里因着眼神的略显呆滞以至也显得有些平淡无奇的面容,此刻却因着这抹笑容而显得鲜活起来,眼前的人眼神透亮,似是一眼能够洞穿到人的心里头去,哪里还能看得出来以往的平庸呢?
  以二皇子同邵璟那样水火不容的关系来讲,怎么可能这般心平气和恍若闲谈一般地面对面和和气气地坐着说话呢?因而,无需多想,这位“兄长”便是齐嫔所出的大皇子邵康了。
  “三弟这是说得什么话?为兄不大明白,若是三弟今日的邀约便只是为了说一些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话,为兄府中还有事情,便要先行告辞了。”邵康一脸疑惑,眼神中也全是茫然的神色,似乎真的不大明白邵璟在说些什么。
  “大哥不必如此防备我,前些日子二哥做出来了一些让父亲大失颜面的事情,弟弟心中对他这与以往大相径庭的作风有所好奇,便派人去查了查。”
  说到这里,邵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邵康的面部表情,对方虽然神情未变,瞳孔却是忍不住缩了缩,若不是邵璟观察力胜过常人,恐怕也无法发觉这一点,心里顿时有了底,说起话来也就更加顺畅自然了。
  “我手下的人只能查到二哥是被他门下一位姓‘李’的幕僚给撺掇得做出了如此举动,线索到这里便断了,我便让他们从这位李先生身上继续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大哥猜猜看,弟弟查到了什么?”
  邵璟的语气里充满笃定,让邵康也不敢确认,他这个弟弟究竟是真的查到了东西,还是说,只是在诈他?既然无法确定,便只好不动声色:“为兄没有三弟这般重的好奇心,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呢?”
  说到后头,也不忘稍微连带着刺了邵璟一把,殊不知,这般反应已然和他平日在众人眼中塑造出来的形象有所出入了。
  邵璟毫不在意这般不痛不痒的讽刺语气,接着道:“大哥不知道吧,这位李先生说起来还和大哥有‘亲戚关系’呢,他缘是齐家一位旁系出了五服的外嫁女的外孙,按辈分的话,大哥还要称一声‘表兄’的呢。”
  果然!邵康暗道一声,他这个弟弟,不去做探子,还当真是可惜了啊!面上却好似从未听说过此人似的:“是吗?齐家枝繁叶茂、子弟众多,这么一位姑祖母我都未必知道,更逞论听说她的外孙了。”
  先是撇清了关系,邵康又紧接着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三弟一番好意,否则为兄竟还不知道,有位表兄在二弟手下做事呢,我稍后便去找二弟,托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应这位李表兄些。”
  邵璟腹诽,托二哥多照应,当真不怕二哥直接将人“照应”到鬼门关上去吗?不过,他还真的小看了大哥,说了这么久,竟然还在一直跟他兜圈子,半点儿破绽都没露出来。邵璟单刀直入地道:
  “明人不说暗话,大哥,这位李先生提出来这样的建议的时候,可谓是将二哥的脾气摸了个透,甚至还说了件很少有人知道的朝堂秘辛,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客,哪里来的本事能打听到这些事情?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说得通这一切了。”
  邵璟定定地直视这位以往从未细细打量过的兄长,一字一字地说出来了那句话:“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邵璟用的字眼是“有人”,实际上,两人都心知肚明,能够对二皇子的脾气了如指掌,同时又了解朝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必定是位高权重之辈,如此对号入座,难道还会有比二皇子的手足更为符合的人选吗?
  话都已经说到这样透亮的地步了,再装糊涂下去可就没意思了,邵康听闻此话,自打进了包厢以来便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地收敛下去,直认不讳地道:
  “不错!是我找了李先生,设法让他撺掇着二弟称病不出,因为这样一来,以父亲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向他的儿子低头的,只会让他更坚定要禅位于你的决心。”
  说到“父亲”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邵璟听错了,竟然从中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所以,蒋家的应对之策中也有大哥的手笔了?可大哥为何要帮我?以大哥的手段,想必赢得父皇看重、百官爱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这才是邵璟内心最大的疑惑,他自从顺着李先生隐约查到了大哥的手笔之后,便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承了人情却要装作不知的样子,这一点他做不到,因而才有了今日的邀约,只想要问个明白。
  邵康颔首,承认了蒋家的事情中也有他的影子在:“威远将军府一味沉溺于祖辈的荣光中不愿出来,面对着如今重文轻武的天下大势,仍旧固守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落得如今这般局面,不冤。”
  邵康没有说的是,蒋家那群人,向来刚愎自用,只爱用拳头来解决问题,因而才会闹出来草菅人命的事情,蒋老爷子一倒下,剩下的那些人便完全不足为惧,会中这般浅显粗陋的计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并非帮你,只不过相较于二弟,还是你更适合那个位子多些,若是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我自然也会扭头去帮别人。”邵康话里的意思倒是弄得邵璟越发不明白了。
  “若是兄长只是想寻摸合适的人选来好生治理大齐,又何必不自己来呢?你想要这片江山变成什么样子,就去尽力将它打造成什么样子,何必非要假借他人之手呢?”
  他的话音刚落,邵康却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三弟也想得太多了些,这江山如何与我何干?我这人,向来自私得紧,只想自己过好就够了,若是二弟上位,岂会有我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地?”
  这话倒是不假,二皇子以往都是靠着蒋老爷子在背后多多指点这才勉强撑起了门面,若是他登上皇位,成了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连蒋老爷子也压制不住他的话,只怕要更加为所欲为了,又怎么肯让这些昔日和他作对过的兄弟们好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啦~明日万字更见~
 
 
第七十四章 
  “三弟可知,在二弟出生前后, 我过得是怎样的日子?”看邵璟面上仍旧带着些许疑虑之色, 不知怎的, 邵康却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头。
  邵璟不知他为何这样发问, 摇摇头, 二位皆是他的兄长, 母后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向他提起两位皇兄的遭遇,他又怎会知晓大哥之前的境况呢?
  邵康本也就没指望邵璟能回答得上来这个问题,便自己答了:
  “父皇膝下子嗣不丰, 他即位后,便急需要一个孩子来堵住悠悠众口, 可当时不知为什么, 长达三年之久, 后宫之中没有一个怀孕的妃嫔,莫名其妙地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直到我生母怀孕, 打破了这种平衡, 父皇自然是无比欢喜的, 赏了许多物件下来, 还提了我生母的位分, 也给了她不该有的念想。所以,在二弟出生以前,尽管父皇对我算不上宠爱,可在生母那里,我至少还得到了些许的疼爱。
  直至二弟出生, 再到后来你的出生,你们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妃嫔生下的儿子,一个是中宫所出的嫡子,他在你们跟前完美地扮演了慈父的角色,可在我这里呢?
  你怕是不知道吧?大概在我八岁那年,恰好是二弟五岁生辰的那天,我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我的生母呢,生怕我挺不过来,要太医守在身边还不够,还让宫人去喊了正在给二弟过生辰的父皇。
  你说,她究竟是怕我死前见不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而深感遗憾呢,还是,想借着这个不受宠的儿子的死,来赢得父皇的一丝怜惜,好再怀上一个如二弟一般深得父皇宠爱的儿子呢?”
  这话邵璟可没办法接,从心底里他也不认同齐嫔的这般冷酷无情的做法,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借着子女邀宠的,也是后宫中女子最常用的手段吧,兴许正是这样,后宫中的赢家,往往都是面软心硬、没有喜怒哀乐一般的女子。
  邵康既像是在问三弟,又像是在问自己,只是,恐怕连他自己也给不出来一个确切的答案吧,自嘲地一笑,接着道:
  “可是让她大失所望的是,父皇只让高总管过来瞧了一眼,自己压根儿就没过来。
  所以,之后哪怕是我挺过了那一道生死坎儿,她也好像是终于认清了我这个儿子在父皇心里的地位似的,就连先前那点儿微末的疼爱此后也吝啬于给我了。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长大的吗?被父皇漠视,被生母无视,被宫人轻视,这样的我,如他们所愿,彻底长成了个平庸的样子,你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邵璟此前也不知道大皇兄背后还有这样心酸的故事,心下却是对齐嫔生出了一股恼怒,哪怕大皇兄不得父皇看重,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天家血脉,更是齐嫔的亲生骨肉。
  齐嫔对大皇兄感情平平也就罢了,竟然还纵着那群宫人如此慢待自己的儿子,怎配为人母呢?
  只是,现下,对着大皇兄不知何时一点点地弥漫上颓然之色的眼神,想要指责齐嫔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心下暗叹:“大哥怨父亲,所以才不愿意做个让他满意的儿子吗?”
  出乎邵璟预料的是,邵康竟然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怨父亲,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我这个儿子比不得二弟在他跟前的时间多,自然也就在他心里分量不一了。
  可我的生母呢,就如同后宫中最不缺乏的那种女子一般,妄想着母以子贵,一步登天,哪有那般容易的好事?殊不知母以子贵的前提得是子以母贵才行。
  我的生母,不得父皇宠爱,能够怀上我便已经是极幸运的事情了,尤其我还是个儿子,等我长大了,出宫开府,待她成了太嫔以后接她出宫养老,如此平平稳稳地过一生难道不好吗?
  她却非要好高骛远,强求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将她没有得到父皇看重的遗憾强加在了我的身上,论疼爱我比不得二弟,论靠山我比不得你,你说,究竟是谁给她的信心,让她生出这般妄念来呢?”
  邵璟也不知该如何说了,但是从心底里,他开始佩服起这个大哥的胸襟来,不是谁都能够有这般觉悟的,世界上想要得到更多的人多了去了,最终能得偿所愿的又有几人呢?
  邵康叹道:“若是她能像当初为我起名‘康’字一般一直不变该有多好!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所以,这么多年看上去好似我一直在听她的话,安安分分地当个齐家手中的棋子。
  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我在利用齐家的势力呢?虽然势力不大,总归是聊胜于无,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脱离了齐家的掌控。只是,方才三弟问我,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做个父皇眼中最合适的人选呢?
  只因,我不愿!她最在意的不就是能不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吗?我为何要拼死拼活地达成她的愿望呢?倒不如就这般,做个闲散王爷。
  她若是愿意来我府上安分地当个老太君,我也不会推之门外,哪怕做不到日夜侍奉那般孝顺,念着她给我性命,我也绝不会苛待她。
  她若是不愿!那便请三弟,看在我的面上,看在这几年我甚少给你下绊子的份上,看在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叙话的份上,终归好生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吧!”
  说到最后,邵康的声音已是几不可闻了。这么一番话下来,邵璟也就明白了兄长的意思,终归还是母子,哪怕嘴上再是说着怨恨的话语,兄长也仍旧是对这个生母有感情的。
  这么一思量,邵璟也就明白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只是做了这么多年明面上的对手,如今一番言辞恳切的谈话便想将他的防备之心全盘打消自然是不可能的,语气中便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道:“那不知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邵康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道:“二弟既然去了衢州,为兄便想着带上府内家眷自请前往扬州吧,那里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怕是没法亲眼看见祭祀大典的盛况了。”
  之所以不等着祭祀大典过后再启程,便是考虑到若是邵璟刚一即位,昔日的皇长兄便要离京,不知道的还以为邵璟在背后做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容不得自己的手足兄弟呢。
  邵璟微微颔首,默默承了大皇兄的这份情,既然皇兄喜欢扬州那个地方,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买在了扬州地界的皇庄交与皇兄打理吧。
  不过此事还只是他一人的想法,最终还是得父皇拍板点头才行,不管怎么说,邵璟算是对这件事情上了心,也算是对大皇兄直接地助他一臂之力的一份回赠吧。
  天启二十七年,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一年,天启帝下诏禅位,三皇子邵璟即位,改国号为“崇光”,史称崇光皇帝。
  这是历史上第一个主动禅位的皇帝,也是史上第一次皇权更迭之间没有发生任何流血兵变,更是自此开始了长达多年吏治清明、国运昌盛的崇光之治。
  崇光帝即位后,尊天启帝为太上皇,移居乾清宫,尊生母赵氏为懿仁皇太后,搬入慈宁宫,其余后宫妃嫔各自加封太妃、太嫔,便不再一一道也了。
  此外,封正妃姜氏为皇后,入主中宫,执掌凤印,封嫡长女邵棠为端宁长公主,崇光帝本想将太子一并册封下来,却被众臣以“大皇子年纪尚小,将来未定”之由给阻拦下来了。
  当然,以崇光帝为皇子时的脾气,自然不可能只是因着大臣们千方百计的阻挠便就此作罢的,最后还是太上皇出面来说了一句“策哥儿年纪还小,莫要折了他的福分”来平息了这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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