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跃农门——夹心棉花糖
时间:2020-02-03 06:37:26

  咬了咬牙根儿,卢明浩从旁侧走出,行礼道:“太上皇,皇上,草民无状,只是,事关婚嫁,可否听草民一言?”
  上首还在打着眉眼官司的两位不由得愣了一瞬间,还是崇光帝先反应过来,想了片刻这是谁,这才了然,原来这便是这桩事件的男主人公啊:“卢爱卿直言便可。”
  “草民多谢太上皇和皇上的好意,只是,草民有自知之明,不说别的,单是家中境况,便是多数女子所接受不了的。
  更何况,草民乃庶子出身,哪怕因着些许缘故,和姨娘从府中搬了出来,几乎等同于净身出户,可到底,生恩还是有的,对于生父,草民不得不尽那份儿该尽的孝心。
  这样一穷二白的家境、一团乱麻的家事,还是不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了,草民有罪,辜负了太上皇、皇上的一番美意,愿自请责罚。”
  卢明浩这番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地将卢家的脸面往脚底下踩了,果然,大殿之中,只见得卢大人的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素来亲近些的人瞧见了,也不由得同情他几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呢?
  便是一心想要牵红线的太上皇也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是了,时人向来信奉的是“家丑不外扬”,万万没想到,卢明浩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曝其短!特别是还当着他生父的面儿!这下子,他和卢家是再无和解的可能了!
  沈文晖也没想到,卢明浩竟然会愿意站出来驳了亲事一说,相当于当面跟一心支持他的太上皇唱反调了,日后的前途可想而知,可到底,人都是利己的,说句自私些的话,沈文晖心里却是松了一大口气的!
  婚嫁自当两厢情愿,如今男方、女方都提出来了不同意见,太上皇总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一意孤行吧?
  事实证明,沈文晖的这口气儿松得太早了些,只听得太上皇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赞同地道:“诶,卢爱卿的话未免妄自菲薄了些!若是因着这点儿缘由而不愿说亲事的话,倒也好办!
  来龙去脉朕也都是大致了解过了的,双方都各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只是,你身为人子,错得自是要更多一些,不过现下你也被净身出户了,算是受到了惩罚。
  自此之后,便与卢家再无干系,你莫要惦记着卢家的家产,卢家嘛,也莫要想着认回你这个儿子来光耀门楣,你可有不同意见?”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直困扰着卢明浩的难题便这样迎刃而解了,他怎会有任何意见?闻言便是轻轻摇了摇头。
  众大臣在一旁听着也算是大开眼界了,第一次知道还能这么断案的,只不过,看似是卢明浩吃亏了,实际上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另一位当事者卢大人的意见都完全被忽略了,可见到底,太上皇还是护着卢明浩的,君不见,卢大人此刻的脸色五彩斑斓的,那叫一个色彩纷呈!
  “既如此,你的后顾之忧也该尽消了吧?高达,拟旨,今沈家有女正值婚嫁之龄,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着为其同翰林院庶吉士卢明浩赐婚,钦此!”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呢,太上皇似乎也怕再出个什么“后顾之忧”似的,立刻便说了如上的一番话。
  沈文晖猛地抬起头,一句“太上......”还未完全脱口而出,便对上了崇光帝悠远深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冲着他轻轻摇头。
  太上皇的旨意一出,若是再提反对的话,哪怕是为着曾为帝王的那份儿威严,也不可能轻饶了沈文晖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归根究底他妹妹在婆家过得如何,还不是看她这个兄长是否得力吗?
  沈文晖动作一滞,随即又缓缓地垂下头,将剩下的话全都到吞回肚子里去了!
  这桩事情过后,宴会剩下的环节则都显得风平浪静了些,便是方才一直在沈文晖耳边“聒噪”着的郑渊,此刻虽则偶尔担心地看着他这难得的沉默,也识趣地不凑上去打扰,或许,沈兄现下最需要的,便是独处了!
  太上皇年纪大了,今日过来走这么一遭最主要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虽然过程曲折了些,可到底......因而没过多久便离席了,只留着崇光帝和一众为他祝寿的大臣喝过满满一轮!
  沈文晖则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头,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地喝着闷酒,似是宫中的酒不值几两银子似的,殊不知,身后一直没法、只能为他续酒的宫人,心疼得都要滴血了!
  卢明浩一直注意着他这里的动静,见状,方才生出的那几分“阴暗的”得偿所愿的窃喜,忽而也烟消云散了,等宴会散了之后,看着他脚步已有几分虚浮地往外走,不由得上前默默搀扶住他。
  借着引路的宫人手中持的灯笼所散发出的那点儿微弱的光亮,沈文晖毫无形象地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许,仔细辨认着眼前的面孔,忽然,就像是瞧见了什么讨人厌的一般,鼻间冷哼一声,甩开了卢明浩的手。
  卢明浩也不气恼,总归的确是他理亏在先的,又锲而不舍地伸手去,与此同时,目光虽则看着前方,可却在同沈文晖小声地说着话:
  “沈兄,我知道现下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但请你信我,今日之事我先前也并不知情,要说感觉委屈的人,我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闻言,还不等他说完,沈文晖便不应了:“能够娶到我妹妹,那是你天大的福气,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卢明浩知晓不能跟喝醉酒的人一般见识,何况这还是他未来的舅兄呢,当下好脾气地笑笑:
  “是我失言了,还望沈兄莫要见怪!能娶到沈姑娘,的确是我的福气,我也在此,以自己多年来
  的清誉向沈兄做担保,此生定然会好生对她!有违此誓,愿意任凭沈兄处置,绝无二话!”
  沈文晖这才算是勉强满意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是嘟嘟囔囔地道:“可是......我们沈家的男子可都没有纳妾的先例!沈家嫁出去的姑娘,自然也不应该受这份儿委屈!”
  听他这么说道,卢明浩心底暗笑一声,他这位未来舅兄,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看着像是醉了,还不是在变着法儿地向他要保证呢?只是......
  “沈兄放心,我自己便是庶子,深知庶子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艰难,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跟我受一样的罪,百年清贵的谢家有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我在此也向兄长承诺,若是年过四十无子,宁可去育婴堂收养一个,也绝不纳妾!”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听到这话, 沈文晖心中不是不讶异的,只是既然“醉了”,那便须得有几分醉酒的意思来, 这也不仅是给卢明浩看的,更是给在前面引路的小太监看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圣上定然是要知晓他的反应的。
  因而, 沈文晖并未做出什么回应, 总归这担保的话语,有效期能到什么时候, 可不是说出来的, 而是在行动上看出来的。
  宫门口, 陈婧姝和毓宁早已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了, 她有身孕在身,本就容易疲乏些,照着往常的时辰,这会儿早该准备就寝了,只是,自家夫君还未出来, 她哪里还顾得上心里头的那几分困意呢?
  落樱守在马车旁,远远地看不大清晰, 直到走近了才敢确认那的确是自家姑爷,赶忙同车夫一道从那位不知名姓的公子身旁接过人,对着马车里的人道:“少夫人, 少爷回来了!”
  不须她多说,陈婧姝也已然瞧见了被车夫算得上小心翼翼地塞进来的男子了,可不就是自家夫君吗?闻言便掀起帘子来,她虽然未曾见过卢明浩此人,但只看对方能够将自家夫君好生送过来,便知晓,最起码两人的关系算不得恶劣了。
  对着车外的男子微微颔首:“有劳这位大人送我家夫君过来!今日天色已晚,多有不便,夫君酒醒之后,定当亲自致谢!”
  天色虽暗,可借着落樱手中的灯笼,陈婧姝还是将卢明浩面上的些许惶恐瞧了个正着的:“当不起嫂夫人的一声大人!在下还未有官身,与沈兄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家中还有母亲惦念着,明浩便先行告辞了!”
  卢明浩如是说道,同时也清晰地瞧见了马车中另一女子的脸,可不就是他在相国寺曾见到的姑娘吗?
  两人的眼神碰巧对上,卢明浩看着这位似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冲她微微一笑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对方好像清简了些,略有些直勾勾的意味的目光令马车中的沈毓宁不适地飘忽着目光。
  “回家!”似乎还在醉酒着的沈文晖却是声音刚好地嘟囔了这么一句,他是沈家的顶梁柱,车夫自然知晓究竟该听谁的,当下扬起马鞭,马车便缓缓驶动起来。
  至于陈婧姝,虽然觉得好像自家还没有来得及跟人家说过一句道别的话,便这样放下了车帘,将对方的脸“驱赶”出了视线之外的模样,似乎有些失礼,可到底,瞧见自家夫君皱着眉头,不大舒服的样子,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文晖的头靠在了陈婧姝的肩膀上,微闭着眼睛,尽管马车行驶得很是平稳,可陈婧姝还是忍不住时时关注着他的动静,好让他能够稍许舒适些,坐在一旁的沈毓宁则是有些出神地在想着什么事情。
  当然,现下的沈毓宁自然记性还没有好到对只见过一回的人过目不忘的地步,虽则觉得面孔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又着实想不起来。
  不过,对方的目光未免太过无礼了些,念及自家兄长或许跟此人有些交情,毓宁心想着,那她还是不拿这点儿小事情去烦扰哥哥了,总归,与此人打交道的也不会是她的。
  说实话,毓宁还是略微放心地早了些,回到沈家,不等老太太闻见沈文晖身上那远远便传过来了的一股酒味儿,便只听见,自家孙儿又是口出了惊人之语,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投入了一块巨石似的,泛起的,可不只是那层层涟漪了。
  因着牵扯到的是自家妹子,沈文晖几乎等同于毫无保留地,将与卢明浩自贡院门口那一出之后,所有的干系纠葛都全盘托出了,也将这门婚事的所有利弊都分析了个透彻明白。
  当然,关乎朝堂上最大的两位主儿在明争暗斗的一些内情,他还是没有说的,非是不信任,乃是不希望这等按理来说完全波及不到他们的事情,给他们徒添困扰罢了。
  沈文晖说这话的时候,不仅陈婧姝,便是毓宁自己也是在场的,出乎意料的是,当沈文晖说完之后扭头一看,自家妹妹并未因着或许可能不大合心意的这门亲事而面色愁苦,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依我看,这门亲事其实不算差了,毕竟怎么说卢明浩这人我当初也是瞧过一眼的,算是一表人才的,加上又考取了庶吉士,听耀哥儿方才说,以后也可以不用同那边糟心的一家子来往,就算是咱们家自己去寻摸人选,也不大可能寻到比这更好的了。”
  说这话的自然便是在贡院门口与卢明浩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明泽了,依他来看,饶是卢家那边儿还想要沾上些什么关系,可就凭着这孩子当初的那份儿机敏,就知道他不可能是个任人拿捏的。
  如此一来,闺女嫁过去,婆家人口简单,夫婿上进,的确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了。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毕竟是隔辈儿的祖父,终归还是要她爹娘说了算的,当然,在他看来这门婚事也的确挑不出什么大的错处,何况,老爷子对自家的境况看得明明白白。
  虽说耀哥儿前途可期,可家中也只有他这一个孙子,也没能给他生个兄弟什么的互相帮扶着来,如此一来,既然孙女能够嫁到一户不错的人家去,又能够靠着这层姻亲关系和耀哥儿之间有个照应,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沈文晖差不离地揣摩到了些许长辈们的意思,只不过,最重要的......
  想到这儿,沈文晖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妹妹,眼中示意她谈谈自己的想法的意思很是明显。
  虽然说女子的婚事向来都是由父母双亲做主的,哪里有自己插嘴说话的份儿?可现下情况特殊,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便是因着丈夫已经发表了“赞同”意见,不好当着公婆的面儿同他唱反调的宋氏,显然也是很在乎闺女自己的想法的:“毓宁,你也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既然那位卢公子的确不错,女儿愿意嫁,何况,明日应当太上皇的懿旨就要到了吧?只要哥哥争气,永远压那姓卢的一头儿,何愁女儿会在婆家吃苦受罪?”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便是宋氏也有几分惊异地看着这个向来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的闺女,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般通透的一面。
  明光之中,对着宋氏的目光,沈毓宁微微一笑,看上去,那股淡然自若的气度,竟同她的兄长有了几分相似。
  正如沈毓宁的猜测一般,太上皇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坐实这件事情似的,翌日一大早,沈文晖前脚刚去翰林院当职,后脚,太上皇的懿旨便到了。
  可以说是不喜不悲、平静如水的沈毓宁接过懿旨,心底却是不由得嗤笑一声,既笑自己未来的日子,也笑那位太上皇这事情做得格外有**份了些。
  不过,对上自家嫂嫂有些担忧的目光,她像往日那般笑着,似乎这样,便能说服一家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今日的翰林院中,凡是识得沈文晖的人,遇上他时都不由得投来了或明显或隐晦的同情目光,显然,昨晚万寿节宴会上发生的这一出,并未瞒得过那耳聪目明的人去。
  真所谓“福兮祸所依”,还是他们这些没福气去参加宴会的人好啊,也不用担心平白无故地,便成为了太上皇和圣上之间“斗法”的活靶子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当众人得知今日圣上又是“侍讲”的借口将沈文晖召进宫里去了的时候,也就没有那般羡慕嫉妒了,毕竟,这样的运道,指不定便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御书房中的情景却并非是像众人所想象的那般,沈文晖一进门便先是一副请罪的姿态:“参见皇上!”二话不说,先跪在地上了。
  崇光帝自然知道这是因何而起的,只是却并未怪罪过沈文晖,甚至于说,想到待会儿要说的事情,对上沈文晖的目光,他心里还有些心虚呢:
  “耀之请起!不必如此,说起来,朕也要同耀之坦白一件事情,虽是无意隐瞒,但却实打实地促成了这桩意外的婚事,还望耀之莫要见怪呐!”
  一听这口气,沈文晖心下便有了猜测,自是得做出一副姿态来:“微臣岂敢?皇上尽管说吧。”
  “其实呢,卢明浩此人能够进入父皇的视线,着实是件意外的事情,他前几月去行宫那里,找寻太上皇多年前落在那儿的一份书册的时候,得到了父皇的注意,也因着他无官身,在翰林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这才被父皇安排了一个任务。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