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对她道:“江捕头的为人我们知道,是个说话算话的爷们,你看他都这么发誓了,你要相信他真没存什么坏心。”
小螺轻轻点头。
江长风是个耿直汉子,被这事闹的憋屈得不行:“既然小螺对我不放心,就别住我家了!不过萧老弟你放心,钱我还是会还你的。”说完就要走。
吕氏急忙劝道:“小螺也是一时糊涂误会了。她一个小姑娘,遇事想得不周到,你年纪比她长,又是大老爷们,这事儿说开了就好,别再生气了啊!她无亲无故的一个小姑娘,哪儿有地方去投奔?不住你家能去哪儿啊?”
江长风略略冷静下来,听吕氏这口气,萧家要肯留下小螺,就不会这么说话了,便道:“嫂子,我不是生气。我是不敢留她!别吃力不讨好,叫人说我是不怀好意!”
小螺欠身朝他拜下,细声开口:“江捕头,今日是小螺不好,求你别再生我的气。你替我赎身,我心里是感激的。我……我想认你做义兄。我会做活儿攒钱还你的恩情……”
江长风:“……”
小螺等半天没听到回应,怯生生抬眸看他,叫了声:“江捕头……”
江长风挑眉道:“还叫江捕头?不是认我做义兄吗?”
小螺急忙改口:“哥……”
“行了。走吧!”江长风辞别萧旷与吕氏,便大步往外走。小螺朝萧旷福了福,小声谢过吕氏,跟着走了。
看那两人走远,萧旷与吕氏也准备回屋。
高湛晃悠悠从里屋出来,一付还没睡醒的样子:“什么人那么吵?沈大小姐来过了吗?”
萧旷:“……”都来过两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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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车上,沈书琏刚坐稳就问:“下回什么时候再来萧大哥家玩呀?”
沈童:“今天也不是来玩的。”
“那元宵节我们能和小妹姐姐一起逛灯会吗?”
沈童朝他微笑道:“姐姐会带你去逛的。”
闻言沈书琏小嘴有点瘪,转头看向沈书岩。沈书岩朝沈童的方向努努嘴,又冲书琏挤挤眼。
沈书琏不解又担心:“二哥,你脸怎么了?抽筋了吗?”
沈童掠了沈书岩一眼:“书岩,你的脸是抽筋了吗?”
沈书岩:“……”书琏这个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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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里走亲访友,倒比平日还要忙碌,一天天过得飞快。
早从正月初八起,大街小巷便开始张灯结彩,彻夜不熄,直到正月十七这天的夜里才落灯。
盛世繁华,歌舞升平,人们吃元宵,游逛夜市,赏灯猜谜,将从除夕开始的节庆活动推向又一个高峰。
初十这天傍晚,沈童与沈书岩去繁英院接书琏。
就见这小人儿穿着一身绛红色捻金宝相花纹的新衣,在堂屋里端端正正坐着等,一听丫鬟通传就爬下凳子,奔到门口:“大姐、二哥,你们怎么才来?”
沈书岩抬头看看天:“太阳还没落呢,你急什么?去早了天还没黑,灯也不好看啊!”
沈老夫人笑道:“他啊,今天的晚饭吃得格外省心,老早吃完了,就等你们来呢。”
“祖母,那我们带书琏去了。”
“哎,去吧,你们好好玩。”
沈童他们到了前院轿厅。今晚二爷沈贺盛与蒋氏和沈书樘、沈婵也一起去逛灯会,便都乘轿子过去。
轿子是四人抬的大轿子,四面都有窗格,能看到外头的景物,沈童便带着书琏同坐一乘。
沿路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花灯,书琏根本坐不住,跪坐凳上,趴在窗口兴奋地道:“姐快看那里!那个灯好大呀!上面还画着人……”
沈童忍俊不禁:“才出门就这么兴奋,一会儿灯可还要多呢,坐下吧,不然没多久就要玩不动了。”
路过一个卖灯的摊子,沈童瞧见有卖一种小小的走马灯,便让箜篌去买个来,书琏有灯玩了才坐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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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最大的灯会办在大隆善法寺,在寺庙前的广场上有大型彩灯,寺庙内有灯谜猜,周围街道上也都布置了各式各样的彩灯。
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街道上已经人流如潮。萧旷把小妹举起,让她坐在自己肩头。
萧小妹居高临下,指点灯海,哪儿灯多,哪儿灯好看,尽皆一览无余。
“二哥,看那儿!是沈家二哥!”
萧旷顺着小妹所指看过去,便见沈书岩走在一乘轿子边,正和轿内的人说着什么。
再看轿子前后跟着的丫鬟婆子都颇为眼熟,正是沈童身边的人。
萧小妹正要大声叫喊沈二哥,萧旷制止了她:“小妹,他们逛他们的,我们逛我们的。”
“为什么啊?”
萧旷稍许压低了声音道:“要是别人知道沈姐姐和我认识,会给她带来麻烦的,所以在人前要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萧小妹讶异:“不是因为之前小螺姐姐来时,沈姐姐生气了吗?”
靳飞:“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萧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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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岩有个坐不住的猴子屁股,先前箜篌去买灯时,他也下轿去选了几个灯,之后就再没上轿坐。
没走几步,他又去买了炸元宵,边走边吃,书琏叫着也要吃,便从窗口递进去。
沈童侧头与书岩说话时,便瞧见了不远处的高大身影,还有坐在他肩头的萧小妹。
她留心看了看他身边的人,没见小螺,只有另一个身形彪悍的年轻男子与他同行。
行了一段后,沈童又朝侧后方向看了眼,他仍然与轿子保持差不多四五丈的距离,只是身边又多了个高湛。
这是三个火枪手么……
第50章 【生事】
沈童每回朝后看,都能在绚烂多彩的灯火间,看见那肩头坐着一个小姑娘的轩昂身影。
沈书琏忽然道:“姐姐,你开心吗?”
“啊?”沈童讶然,“过节出来玩当然开心啦!”
“哦。”沈书琏点点头,“难怪姐姐这会儿比刚出家门的时候笑得次数多了。”
沈童:“……”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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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有座三层高的酒楼,顶层靠西侧的雅阁位置独好,能俯瞰纵横两条街道上的花灯,连大隆善法寺前的花灯也能看得清楚。
雅阁内坐着数名公子哥,都已经喝得有六七分酒意,凭栏观灯,对楼下来去的行人评头论足,遇上形貌有缺陷者则极尽讥刺,不时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其中一人忽道:“那是沈书樘吧?”
“庆阳侯府那个?”
“对,就是他。自命不凡……切!文章给博士赞两句有什么了不起?”
闻言德亲王世子朱旭挑了挑眉。
他生就一付好皮相,容貌极为俊秀,只是眉毛略淡,鼻翼薄窄,看起来风流中带点寡情的感觉。
他本来漫不经心望着远处的,听他们提起庆阳侯府,便顺着那几人的视线往下看。
这几人继续道:“看后面那个,穿白直裰的不就是沈书岩了?”
“那抬轿子里的不知是沈家双姝中哪一个?”
“沈书岩陪着的,应该是他嫡姐沈童吧?”
“也未必啊……”
“听说沈童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你们谁见过她?是名副其实还是浪得虚名?”
这几人说着便打起赌来,押轿子里是沈童还是沈婵。
这就催生出第二个赌约,看谁能把轿子里的人引出来或是令其露面就算是赢。
年年赏花灯,看来看去也就这样子,这帮纨绔正闲得无聊,忽然有了目标,便兴致盎然地找来自己的随从,各自低声吩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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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和书琏说笑着,轿子却忽左忽右地晃了几下,最后停了下来。她问箜篌:“怎么了?”
“回姐儿,前面有个卖灯的老婆婆挡住了路。”箜篌回道。
卖灯婆婆挑着担子,担子两头从上到下挂着不少灯,她从对面过来,走在走着就走到了侯府轿子前面。
沈府的轿子往右让开,不巧她也往右避让,轿子便改往左,她也改往左,就这么越靠越近。
眼看要撞上,老婆婆慌乱起来,一跤跌倒,担子上的灯摔了一地。
沈府的婆子过去拾起散落在地的花灯,叫老婆婆往路边让让。
沈童对箜篌道:“老人家做点小买卖不易,把她摔坏的灯买下来吧。”
箜篌应了,这就去买灯。侯府的婆子们把这老婆婆扶到路边,留下个人与她结算灯钱,轿子便继续往前行。
雅阁内的一人大叹可惜。旁人笑他:“轿子前摔个老婆子算什么事儿,怎么能引她露面?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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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买灯的老婆婆,没走几步又起了事端。
两个汉子过来与沈书岩搭讪,非说与他是旧识。
沈书岩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二位啊!”
其中一人嚷嚷道:“公子,别翻脸不认人啊,那天在寻芳院你不是请我们喝过花酒?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沈书岩:“……”
突然感受到身后带着寒意的目光。
他急忙回身对轿内的沈童解释:“姐,这两人胡说八道呢,你可别信啊!我对天发誓没去过那些地方!”
沈童从窗格间看出去,见那两人衣装与举止都粗鄙不堪,酒气冲天。书岩这熊孩子即使偶尔犯浑,也不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且最近这段时日,苏若川抓他学业抓得紧,他连逃学都没有过,更别说是去什么寻芳院喝花酒了。
她对沈书岩道:“既然不认识,就别和他们多说。让他们走吧。”
沈书岩松了口气,心道幸好姐姐相信他,不然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吩咐随行家丁将这两人赶走后,便继续往大隆善法寺而去。
萧旷远远地看见那两人纠缠沈书岩,担心出事,便让靳飞照看小妹,正要与高湛一起过去,却见那两人已经离开了,一切恢复平常。
萧旷与高湛对视一眼,便仍旧不远不近地走在街道另一边,只是都多留了一份心观察周围的人。
附近突然起了骚乱,三、四个人不知为着何事打了起来,周围人纷纷避让,人流就往沈童的轿子这边涌来。
接连发生事端,沈童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叫了声:“书岩,周围太乱,你小心些。”又吩咐箜篌,让随行的丫鬟与婆子们都靠近轿子,不要散开太远。
沈书岩也警觉起来,吩咐随行家丁护着轿子赶紧离开是非之地,追上前面沈二爷一行。
沈童回头看了眼萧旷原先所在,却不见他与高湛,只看见那个年轻男子带着萧小妹往街边避让。
小妹既然还在,萧旷应该也在附近不会远离,但这种时候他为何会离开小妹?难道是去制止那几个打架的人?
可是那个方向也没有看到他。沈童在附近的人群中寻找,然而周围人多而乱,难以找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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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看到那几个人打起架来,便朝高湛摆了摆头,高湛心领神会,往轿子左后方绕了过去。
萧旷回头看向靳飞:“阿飞……”
靳飞急忙道:“老大你放心,小妹有我看着呢。”
萧旷点点头,又嘱咐小妹跟紧靳飞后,便从右侧接近沈童与沈书岩一行,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
他发现有两人的举止十分可疑,别人都是一边躲避,一边看着打架的方向。这两人却是只朝沈童所乘的轿子方向看,同时不断接近轿子。
萧旷挤过人群,追上他们,双手一抬,分别搭在两人肩上。
那两人吃了一惊,回身想要打开他的手。萧旷朝后一闪便让开了,笑了笑道:“对不住,认错人了。二位怎么称呼?”
两人放松下来,对视一眼后朝萧旷挥挥手,呵斥道:“走开!”
萧旷却并不退开,还跟在这两人身后。另一头的高湛看到,也向他这头会合过来。
这两人走出几步,发现萧旷与高湛已经注意到他们,便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萧旷一边留心防着他们折返过来,一边加快步伐靠近沈童与沈书岩所在,只是人实在太多,难以走快。
忽闻惊呼声起,就见沈童所乘的轿子竟着起火来。周围人纷纷惊呼着躲避。
萧旷心骤然一沉,急忙推开行人,冲到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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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条街上都是各式花灯,点燃的烛火有成百上千,包括轿子里也有取暖的炭炉,因此沈童起初并未察觉到异样。
直到人们惊呼声起,纷纷指着她所乘的轿子。同时她听到头顶声音异样,抬头看时,就见轿顶的帷布已经烧了起来。
她急忙抓住书琏的手,用另一手护着他的头,抬脚踹开轿门,带着他就往外跑。
沈书琏吓坏了,却听话地跟着姐姐往外跑。
这时候轿子已经落了地,沈童冲出轿子,却没防备有道人影拦在轿前,刹车也来不及,就一头撞了上去。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那人抱住了。
在被他抱住之前的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面容,是萧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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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冲到轿子前,刚想拉开门救沈童出来,就见门嘭的一下开了,急忙止步,往后仰身避开,随即就见沈童拉着沈书琏冲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他若是闪身躲开,她肯定要摔倒,因此萧旷没躲,只稍微朝后退了半步,伸臂挽住了她,顺手捞起了沈书琏。
风骤起,卷起轿顶着火的锦帷与垂缨,星火乱舞,向着三人扑来!
萧旷一手抱着沈书琏,另一手抱起沈童,转身用身体遮挡乱飞的火星与燃烧的碎布,直到退至安全的地方才松开抱着沈童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