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归却似乎有些走神:“你喝你的,我看看这里的伤。”
田诺只觉被他碰触的地方又疼又痒,感觉诡异之极,胆战心惊地又喝了一口水。忽听他幽幽问了一句:“你这里的印子是韩遂咬的?”
“噗”她才咽下一半的水这下真喷了出来,还好嗓子有伤,因为疼痛,她只敢小口小口地喝水,没有喷得到处都是。可他刚刚那话,田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她脖子上的红印子哪来的他不知道吗?竟然敢甩锅给韩遂。他还要不要脸?
白雁归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眼中居然有了一丝笑意。他顺手取走她手上的杯子,又拿一条帕子,一脸嫌弃地帮她擦去留在唇边的水,这才解释道:“韩遂给我送了一封信,说你脖子上的红印子是他留下的,他要对你负责,娶你为妻。”
田诺惊悚地抖了抖,立刻道:“他胡说,他做梦!”胡说指的是前一句,做梦自然是针对后一句。
白雁归的唇边浮现一丝冷笑:“他确实是在做梦。不过,”他抚触她脖颈的力道越来越大,不辨喜怒地道,“田氏,你可真有本事啊。韩遂那厮素来眼高于顶,这么多年,媒人几乎踏破了韩家的门槛,都没肯松口要娶哪家贵女,居然只见了你一面,就来求娶你了。”
田诺心虚:“他是看在阿兄面上”心中却因他的一声“田氏”隐隐作痛,她的阿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少跟我打马虎眼。”白雁归神色冷下,“他要是看在我面上,以他的为人,必要将你羞辱到底,能让你做个妾都算是良心发现。”
田诺默然:他看韩遂看得可真准啊,可不是,若她没有自戕,若元锐没有及时赶到,她的下场绝对会凄惨无比。
“田氏!”见她沉默,他又加重了语气。此前在西园发生的事自然有人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田氏和韩遂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会认识韩遂?还叫了韩遂另一个名字。而且,两人的对话实在太奇怪,奇怪到根本别人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他有些焦躁,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他理解的事发生了。
田诺眼泪汪汪地看向他:“阿兄,我说话时嗓子疼。”
白雁归:“”见惯了前世与他剑拔弩张的她,眼前这一个会撒娇,会示弱的田诺,仿佛一下子拿住了他的命门,他竟硬不起心肠强迫她。摩挲着她脖颈柔嫩肌肤的手微微一顿,他迟疑半晌,破天荒地让了步:“等你好了再答我。”
田诺乖顺地点头,且先应付了眼前再说。
外面门打开,有人举了托盘走了进来,田诺闻到香味,精神一振,饿得已经失去知觉的肠胃一起开始刷存在感。
那人转过屏风,田诺更加高兴:“桂枝,你没事了。”
桂枝羞愧地道:“小娘子,奴婢无能,令你受惊了。”
田诺摇头,怎么能怪她?“都是韩遂那厮”她忽然“咦”了一声,失声道,“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是不是韩遂干的?”
桂枝偷偷看了白雁归一眼,见他神情平静,不辨喜怒,心头战栗,低下头含糊地道:“奴婢失职,这是该受的。”
田诺一下子明白过来:“是阿兄责罚了你?”
桂枝不答,举起托盘道:“小娘子,大人吩咐帮你熬的粥,再不用就要冷了。”
田诺看向白雁归,见他坐在她榻边,神情冷淡,胆气顿时怯了一半,弱弱道:“阿兄,桂枝”
白雁归淡淡问她:“说话嗓子不疼了?”
田诺:“”另一半胆气也彻底歇菜,垂头丧气地道,“疼。”
白雁归道:“那就少说话,多休息。”伸手抓起粥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勺,往田诺口中送去。
田诺:“我”“自己来”三字还未来得及出口,白雁归努了努下巴,指向她的咽喉。
田诺顿时哑火。
一时间,室内静可闻落针,只有偶尔响起的碗勺撞击声。桂枝举着托盘,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一眼。田诺却是连汗都要冒出来了。
一顿粥吃得心惊肉跳,好不容易吃完。桂枝收拾碗筷,飞也似地退了出去。
田诺陪着笑脸道:“阿兄,你也有伤要养,早些歇息吧。”
白雁归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田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连着正室的耳房内传来水流的声音。
她顿时僵住:白雁归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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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风吹帘帐,烛火摇曳,白玉镂雕螭纹炉中淡香袅袅。
桂枝带着两个小丫鬟,跪坐在床榻旁,安静地服侍田诺梳洗。擦手c净面c浣足c散发c换衣一套流程做下来,如行云流水,除了水声与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不发出半点声息。
榻前新竖起一道紫檀座月下美人苏绣屏风,屏风外,添了一席一几一榻,人影绰绰,轻手轻脚地铺上锦褥,摆上梅瓶,放上笔墨,不一会儿便陈设完毕。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徐徐接近,一声声仿佛踏在心尖,田诺心如擂鼓,循声看去。白雁归从耳房走了出来。他已经梳洗完毕,脱去了厚重的大氅,换上一件纯白色丝质宽炮,乌黑如缎的长发散下,随意披在肩头,显出几分不羁,柔和了冷厉的眉眼,却凭添了几分危险魅惑的气息。
饶是心生戒备的田诺也不由看呆了一瞬:白雁归这副模样实在太过犯规,平日若不是有外在的冷漠做盾,就凭他这副模样,不知要让多少无知少女心碎。
可惜,偏偏是她的族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田诺清醒过来,再看他打扮,心头大骇:这这这分明是要就寝的打扮!
他一挥手,桂枝伏地行礼,领着两个小丫鬟向外退去。
田诺大急,叫道:“桂枝。”
桂枝脚步顿了顿,垂头恭敬地道:“小娘子。”
田诺道:“你不守夜吗?”她素来好眠,再加上习惯使然,其实没有叫侍女守夜的习惯。可今天不同,白雁归的一番布置让她起了极不安的猜测,下意识地想抓一根救命稻草。
桂枝迟疑地看了白雁归一眼。
白雁归慢条斯理地走近田诺,声音清清冷冷:“今天由我来守夜。”
他到底还是挑明了。田诺神情僵住:“阿,阿兄,这怎么行?”他是族兄,族兄啊!他要在她房中住一晚上,孤男寡女的,她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白雁归没有说话,挥了挥手,桂枝不敢违抗,低下头,带着人迅速退了出去。
桂枝这里没指望了,田诺深吸一口气,试图和他讲道理:“阿兄,男女有别,我们”
白雁归问:“嗓子不疼了?”
田诺瞬间哑火,一脸哀怨悲愤地瞪着他。
他轻轻一叹,俯下身摸了摸她柔软的发,破天荒地哄了她一句:“别担心,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不会有外人知道,可他们身边的人全知道了!所以,这位大爷明明知道这样不妥,为什么非要和她挤一个房间?
白雁归显然没有向她解释的习惯,又摸了摸她的秀发道:“别多想了,睡吧。”声音是难得的和煦,“乖。”手不轻不重地压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田诺还待挣扎。他淡淡问道:“睡不着吗?要阿兄陪你睡?”
田诺:“”愤愤地躺下。
他弯腰为她掖了掖被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胆战心惊,这才帮她放下帘帐,绕到了屏风外。
田诺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哪里能安心入睡,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有人推门而入,压低声音禀告道:“大人,一切已准备妥当。鱼儿上钩了。”
白雁归冷哼:“他果然贼心不死。”
来人道:“大人千金之体,是不是避一避?”
没听到白雁归的回答,那人却忽然求饶道:“大人息怒,是属下僭越了。”
田诺还要再听几句,只觉白玉炉中的香味越来越甜腻,脑中渐渐昏沉,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白雁归挥退暗卫,在屏风后新搬来的案几和坐席上处理了一会儿公务,便听到帐中传来细微的鼾声。他犹豫片刻,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了屏风后,掀开帘帐。
田诺好梦正酣,犹带婴儿肥的雪白小脸上染上两团嫣红,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颤动,小巧的朱唇却嘬了几下,仿佛在梦中还在吃着什么美味。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冷厉刚硬的眉眼不知不觉柔和下来,化为缱绻深情。这是他从不敢在她面前露出的最柔软的部分。
上一世,无数个难眠之夜,他就是这样偷偷潜入,整晚整晚地看着她,试图寻求只有在她入睡后才有的,两人之间的片刻宁静。可即使是那样的时刻,她也是悲伤痛苦的,秀丽的眉总是微微蹙起,朱唇紧紧抿起,显得倔强而防备。
他知道她在他身边不快乐,可他没有办法,他做不到放她离开,只能在每一次的争锋相对c心力交瘁后,一次又一次强迫她,占有她,试图用男女之间最原始的运动,最亲密的交流填补心头巨大的空洞,拉近彼此越来越远的距离。
可那又有什么用?即使他们的身体是如此契合,能轻易逼得她在榻上一次次失控c沉沦,可她清醒后,回报他的永远是更多的疏离与仇恨。
她恨他,也恨在他身下屈服的自己。他不舍,却更恨她的心有所属,犹如四面楚歌的困兽,找不到跳出这个悖圈的路。
如今,他终于能见到她天真无忧的睡颜。
屋檐上传来轻微的瓦片碎裂的声音,他神情一凛,眸中闪过厉色:他们守株所待的那只“兔”终于来了!韩遂果然派了人来掳她。
因早有准备,这场战斗结束得格外迅速。不过一盏茶工夫,屏风外有人恭敬地请示道:“大人,人已全部擒住,云统领问,您要不要亲自审问?”
他道了声“好”,正要举步往外,原本安稳睡着的田诺在榻上翻了个身,忽然哭叫道:“元将军!”
他脚步顿住,霍地回头看向田诺。
半明半暗的烛光照在少女惨白的脸上,她原先的安逸无忧已全然不见,眉头深锁,满头冷汗,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从她紧闭的眼角滚落,口中喃喃,绝望而悲怆地道:“周寒水,你已经杀死过我一次,有本事再杀我第二次,不要连累了旁人。”
周寒水?那是谁?寒水,韩遂,是他吗?白雁归露出深思之色:田诺和韩遂之间果然有秘密!
床榻上,少女的神情越发惶恐不安,嘶声道:“不要,不要伤了元将军!”
白雁归的面上瞬间阴云密布:她做噩梦了?可在这个噩梦中,她还在和元锐生死与共!上辈子,她一生都在怀念元锐,为他报仇,这辈子,她竟还是喜欢上了他吗?
“大人!”外面等得久了,战战兢兢地催促。
他冷笑,语气森森:“云鸢连这点事都搞不定?还要我教他吗?”
暗卫胆战心惊,不敢再言,一声不敢吭地退了出去。
白雁归在榻边坐下,听着她兀自喃喃喊着“元将军,不要管我了”,心中如有火焰焚烧。他蓦地弯下腰,伸出未受伤的一边手臂,将她从被中一把捞出,狠狠圈进怀中。
怀中的少女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泪如雨下,双目兀自紧闭,显然还未清醒。压抑的哽咽声一声声传出,却强忍着不大放悲声,只是愤怒地,恐惧地叫道:“周寒水,你放了我!你知不知道,刀戳在身上好疼,真的好疼!”说到后来,挣扎化为了颤抖,不能自已。
她是那样害怕!他抱得越紧,她抖得越是厉害。
白雁归的心仿佛被什么一把抓住,反复揉捏,缩成一团,疼得无以复加。
她和韩遂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颗心如在滚油煎熬,又疼又酸又是痛悔妒恨,强烈的情绪无处可去,而怀中的她颤抖越发剧烈,他蓦地低下头,强硬而不容拒绝地堵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却也带着被泪水浸湿的苦涩,这是她为别人流的泪。
怒气与妒恨不知不觉填塞心间,他泄愤般用力咬了她的唇瓣一下,在她吃痛低呼时毫不客气地探入了她的檀口中,横冲直撞。
很好,终于不用在这张小嘴中听到他不想听的名字了!甜蜜而酸涩的熟悉感觉涌上,她的唇甚至比记忆中更香甜可口,令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起来。
她合该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田诺在睡梦中只觉唇舌生疼,气都透不过来,终于从无尽的噩梦中苏醒过来。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喘息着抵住她唇,口中有什么柔软之物在反复扫荡,放肆之极。
这是什么状况?她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一手推他,拼命后仰,欲要挣脱他的轻薄。他只有一只手能动,控制不住,索性任她往后倒下。
田诺挣脱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绷紧的弦还未来得及放松,他蓦地身子欺上,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身下的她香软无比,惊恐抗拒的表情反而更激发了他的征服欲。他循着本能,追逐到她甜蜜的唇,辗转吮吸。
狂乱的怒意一点点在唇齿交缠的心悸中消散,他粗鲁莽撞的动作渐渐温柔下来,眼中的愤怒不知不觉被欲/望取代。
想亲她,想要她,想要彻底地将她变成他的,再不能念着别人;想将她揉入骨血,和他化为一体,再不用害怕其他。
他苍白的面上染上一抹诡异的红,从来清冷的双目中,闪动的渴望让人心惊。
田诺慌乱到了极点,只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上是他的重量,鼻端是他的呼吸,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更可怕的是,在他唇舌刁钻而熟练的挑逗下,在禁忌和羞耻感的巨大冲击下,她的身体竟渐渐有了反应。浑身发软,情潮涌动,陌生的酥麻感觉沿着脊椎一阵阵蹿上,令她如过电般轻颤着。
阿兄这样清冷的人,是从哪里学会的这样高超的吻技?她竟在他的挑逗下有了欲念!田诺急得差点要哭,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又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受到蛊惑?
不对,阿兄不会这样欺负她,是现在在他体内的那个混蛋!如有一瓢凉水浇下,她脑中蓦地清明,艰难地屈起膝盖,猛地用力向他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