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耀冷笑,看透世事:“还是欺负我兄长不在了,不把我和明玉放在眼里。”
“大小姐会不会在他们家也被欺负?”李敏建议,“把大小姐接回来?”
那还是算了,要给明琪再找个项云这般人家的也不好找,李奉耀冷哼一声:“等他来求我们的时候,再给他好看。”
从今以后他们就不讲情义了,讲交易。
李敏点头:“三老爷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取过衣袍给李奉耀穿,“三老爷,这次我们剑南道能否度过难关,就靠你了!”
浓黑的裘袍压在身上千斤重,千斤重的人才能担得起千斤,李奉耀挺直了脊背,觉得自己威重如山。
李奉耀去城外送行出征的将士,讲了一通感人肺腑和激励的话,只是有些话夸张。
比如剑南道形势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什么没有援兵没有退路,一切就只靠我们自己了之类的,还非常不体面的明嘲暗讽了陇右道项云有难不救忘恩负义,听的将官兵马们又是惊讶又是惊吓。
但所幸没有多说,也没有像先前那般哭哭闹闹让人恐慌,看守着他的文武官们一时也不好打断,军心民心出战前不能再乱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形影不离的李敏这次没有跟来。
密不透风的账房内响起噼里啪啦的爆豆子声,伴着浓烈的酒香。
李敏躺在地上,一手摸过烤好倒在盘子上的豆子扔进嘴里,一手拎着酒壶往嘴里倒。
清冽的酒水如线稳稳滑落口中,没有洒出半点。
“洒出半点你这辈子就别想进我的门。”林芢在一旁警告。
李敏将酒壶放下,翻个身侧卧,对林芢翻个白眼:“我这样的美人来你这里,你是蓬荜生辉。”
林芢一手烤豆子,一手翻看账册,视线都没有离开半分:“我说你这么闹,把人都吓到了。”
李敏手拄着头撇嘴:“剑南道的这些人好日子过太久了,也该受受惊吓了。”
“你就不怕剑南道真乱了?”林芢问。
“乱了再稳呗,算什么大事。”李敏道,“有大小姐小公子在呢。”
除了大小姐小公子,其他人其他事在他眼里都可以算计,林芢手在账册上敲动几下,算出一个数字,然后翻到下一页,继续问:“大小姐的说这次借兵让项云去,现在项云不去了,你怎么跟小姐交代?”
李敏手指擦着鼻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小姐让项云去是因为讨厌他,不是因为我们真需要用他,现在他不去了,可就不止大小姐一个人讨厌他,整个剑南道都要讨厌他了。”
他说着开心的笑起来,又想到什么指着自己的眼。
“你看,我新做的胭脂怎么样?染在眼角真是好极了。”
林芢看他一眼摇摇头:“不知道你整天想的什么。”
李敏手擦着眼角摩挲,眼神若有所思:“我现在想的是,那个刺客。”
跟李奉耀胡说乱谈是一回事,项云那边发生事他打听的清清楚楚,那个刺客就是上次在剑南道的那个,他也要忘记了这个人,没想到又出现了,或者说刺客一直都在。
项云这个人一直营造着忠诚老实和善的形象,没有跟人结仇红过脸,是什么人要刺杀他?又为了什么?
这个刺客,有意思,要想了解一个人,通过他的仇人更有收获。
“我要抓住这个刺客。”李敏坐起来兴致勃勃道。
林芢撇嘴:“现在又不想项云了?”
李敏摆手:“项云现在剑南道想他的人多了,我就不用想了。”
剑南道这边的人怎么想他,项云是过了一段才知道的,伴随着剑南道兵马大胜黔中叛军的消息一起送了过来。
听到项云在剑南道被说成自私畏怯忘恩负义,陇右的官员们都很惊讶。
“怎么不早报告这个消息!”蒋友喝道。
信兵忙道:“这是谣言,剑南道一开始就解释了,我们也奋勇而战,终于击退了叛军,让民众看到这一切都是谣言。”
所以才一直憋着等到这时候来说,谣言一场胜利就足以安抚了,就像府道那边民众的恐慌,现在已经平息无事了。
项云嘴角浮现一丝笑,谣言和恐慌可不一样呢,上当了啊。
他猜的没有错,剑南道的确有人在针对他。
就像那个刺客一样,时时刻刻盯着机会,一旦抓住就狠狠的咬上一口。
那么这个刺客,也是那人的安排吧。
堂内文武官员们神情复杂低声议论,响起一片嗡嗡声。
“真是荒唐,大人被刺杀,皇帝下命令,大人只是人没亲自领兵,我们陇右一万兵马可是不掺假的。”蒋友愤怒的指责,“不行,我们要去剑南道说个明白!”
项云开口道:“清者自清,为这个兴师动众去质问解释,反而此地无银了。”
蒋友皱眉道:“都督大度,但那些小人”
“不用再说了。”项云打断他,“如今天下大乱,人心惶惶,难免流言四起,我们要警惕,不要被流言扰乱了心智。”
堂内诸人应声是,蒋友也只能咽下要说话的俯身应声是。
夜色降临的时候,蒋友再次来到项云的书房,但里面有个仆从在说话。
胖胖乎乎的仆从风尘仆仆讲着家里的人家里的人以及家里的交代,鼻头冒出一层汗。
看到蒋友进来,项云体贴的打断他:“我先看家信,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你,你先去歇息。”
胖仆从高兴的应声是退了出去。
“大人,这真不是个好消息。”蒋友继续先前的话题。
项云没有像在众人面前那般反驳,而是点点头:“是,最近真没有好消息。”说到这里又一笑,视线落在家信上,“不过,我家里倒是有个好消息,我的侄儿平安无事。”
蒋友想起来了:“是去安康山那边被害失踪的南公子?”
项云道:“他不仅是平安无事,而且已经拉起了一支兵马。”
蒋友大喜:“那真是可喜可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晚生后辈亮光彩
接到家里消息说项南死了的时候,项云两天两夜没有睡,他这才知道项南竟然护送朝廷的使者去范阳诏唤安康山。
安康山杀了使者与其兵马反叛了。
乱势席卷了大夏,断了所有的消息来路,尤其是范阳军经过的地方,项家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准备给项南建个衣冠冢,他阻止了。
项南这个孩子虽然沉默寡言,但心思很多,人又机敏,项云觉得他也许能逃出生天。
果然没有看错。
蒋友给项云端来一杯酒,项云一饮而尽。
“南公子不愧是都督一手栽培。”蒋友赞道。
项云坐下来再次斟酒:“当初我问谁想从军,家中子侄只有项南站出来,其他人都选了读书科举或者经商。”
“大人和南公子的选择是最明智的。”蒋友感叹,“先前朝廷被崔征罗氏全海把持乌烟瘴气,读书科举混乱不堪,很难出头,如今世道乱了,全靠武将兵马平定天下,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提到兵马,项云眼中闪过一丝痛:“兵马,还是不够。”
本来剑南道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但现在项云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只是比先前那一杯感觉要涩辣。
“原来剑南道往太原府还分了将近一万兵马。”蒋友看着项云展开的家信有些惊讶,又冷笑,“以至于剑南道空虚兵马不足,简直儿戏啊,太原府那边难道没有兵马吗?”
项云放下酒杯若有所思,是啊,太原府还有李大小姐,虽然是假的,但如果让剑南道的兵马知道这个小姐是假的,剑南道也难免要乱一乱,这种乱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这一点他可以跟剑南道的人,尤其是李三老爷好好谈一谈。
目前那些兵马不能浪费,念头闪过项云做了决定:“太原府的兵马当然越多越好。”他打开舆图审视,“太原府不止是有大小姐,也是麟州的屏障,至关紧要。”
蒋友反应过来了,现在的东边反而无关紧要,昭王已死,安康山入京,这时候最能建功立业的地方就是皇帝的四周,西北重地。
“都督,让南公子回太原府。”他说道。
项南在东边打出了名声有了兵马,回到太原府又有李奉安女婿的名头,剑南道的一万兵马听其号令,太原府的兵马也必将变成其麾下,皇帝也必将看重。
项云拂袖提笔,蒋友站起来亲自点亮两盏灯,为项云研墨。
夜色笼罩大地,天下无一区别,但各地的夜色还是有所不同。
陇右晴朗月明,而太原府则乌云密布,一阵阵风盘旋在院落里,似乎有手掌拍打在窗户上。
咯吱一声,念儿打开了窗,立刻被洒了一脸雪粒子。
“小姐,下雪了。”她回头喊道。
窗户打开风冲进来,穿着小袄散着头发坐在桌前写字的李明琪视线一阵恍惚。
“快关上。”她娇声喊道,“我正写信呢。”
念儿忙将窗户关上,又取了炭盆来,室内顿时更暖了几分,散发着淡淡的橘皮香气。
“小姐你在给白袍将军写信吗?”她倚在桌边问。
“是呀。”李明琪道,眼里含着笑意,“我在给白袍将军写信呢。”
念儿又捧着脸:“东边来的流民和商人在传唱一句话,千军万马避白袍,白袍将军真威武啊。”
“是呀。”李明琪道,“白袍将军真威风呢。”
念儿凑到她面前:“白袍将军是小姐的姑爷吗?”
“是呀。”李明琪抬头,将手中的笔点在念儿的额头,“是小姐的姑爷呢。”
主仆咯咯的笑起来。
“真是谢天谢地,姑爷还活着。”念儿握住手感叹,“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小姐你也可以松口气了。”
李明琪扭了扭肩头:“我本来就没事啊,姑爷或者还是死了,都是姑爷。”说罢又一笑,“当然活着的更好,而且还这么威风的活着。”
小姐说的半听得懂半听不懂,不过无所谓了,念儿拍拍心口:“快些把姑爷请回来,咱们也能过安稳日子了。”
李明琪点点头:“是呢,我有一万多兵马,我也不会领兵,姑爷回来了正好给他用,要不然只守着我怪浪费的。”
念儿欢喜的脸拉下来:“小姐,兵马没有守着咱们的庄子,被四老爷带走了。”
李明琪俏脸顿时寒霜,将手中的笔摔在桌子上:“我是大小姐还是他是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