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蒋友在一旁冷冷道:“他或许已经逃走,但他还会出现,别忘这已经第二次了,一定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他会一直跟着都督伺机行凶。”
 
    那要怎么办?
 
    “安贼盯上都督,要乱我陇右,势在必得!”蒋友沉声道,“都督不能离开陇右,否则陇右危矣!剑南道危矣!朔方危矣!”
 
    意思是就不能出兵黔中了?营帐里的文武官员们面面相觑,神情复杂,似乎要反驳,但又有些张不开口,置都督危不顾?置陇右危不顾?置朔方危不顾?
 
    “都督!”营帐外有信兵跑进来喊,打破了诡异的凝滞,“朝廷有令。”
 
    朝廷吗?新帝在麟州登基后,朝廷的诏令逐渐的多了起来。
 
    “朝廷有令,各地卫军驻守本地,驱逐叛军,守城池护百姓安稳辖内。”信兵跪下将朝廷的命令说出来。
 
    这跟当初不一样,先帝在京城的时候,朝廷接连发令调各地卫军进京护驾,现在则变成了不允许各地卫军奔走。
 
    毕竟现在天下都乱了,到处都有叛军,麟州那边有武鸦儿率领的十几万大军,以及灵武经略军,另有漠北振武军为屏障,已经足够抵御叛军侵袭,现在最要紧的是平息各地。
 
    听到这条信令,其他人尚在思索,蒋友已经先对项云跪下:“都督,请都督遵皇命守陇右啊!卑职愿意替都督出兵黔中!”
 
    他这一跪,有不少人也跟着跪下。
 
    “请都督不要抗命!”
 
    “请都督守陇右!”
 
    “吾等愿替都督领兵援黔中。”
 
    营帐里越来越多的请愿声将项云围拢,项云站起来似乎要冲出去,立刻带兵去黔中,但无奈寸步难行,最终长叹一声坐下来。
 
    “我负都督。”他道,将自己的长剑取下来递给最前列的一个将官,“请率陇右一万兵马驰援黔中,不胜不归!”
 
    那将官双手接过高举头顶声音嘶哑洪亮:“末将遵命!不胜不归!不死不归!”
 
    营帐里的将官们也纷纷站起来跟着高喝。
 
    声音从营帐传出来,如风一般拂过营地,驻扎的兵马起伏悦动,披甲上马。
 
    “不胜不归!”
 
    “不死不归!”
 
    声如雷滚滚沿着陇右向黔中而去。
 
    ......
 
    ......
 
    “那是什么声音?”
 
    “是陇右过兵呢。”
 
    远处的震动让路上的行人们纷纷询问,神情惊惧不安,但也没有恐慌乱跑,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从繁华盛世进入乱世惶惶中,大家好像也习惯的很快。
 
    又能怎样,无可奈何,只能这样活下去。
 
    卫兵们到处乱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唯一要分辨的就是是卫兵还是叛军,卫军的话不会烧杀民众,只要及时让开路就好,要是叛军的话,那就看运气了,好运气能逃一命,坏运气要么被杀要么被抓走当民夫。
 
    既然是陇右大家也就放心了。
 
    “是去剑南道了吧。”
 
    “是去杀叛军的。”
 
    行人们议论着。
 
    “过了前面这道山坳,就是渭水城,从渭水城一路直行就能到麟州了。”
 
    前方有响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大家的议论,行人们抬头看去,见最前方带路的那位叫做向虬髯的年轻游侠儿摆手。
 
    “走走,继续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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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安贫乐道自有趣
 
    新帝在麟州登基了,虽然命令各地卫军不用来护驾,但无数的民众还是向麟州涌涌而去。
 
    那边有皇帝,有朝廷,有十几万大军,曾经偏僻的小地方现在是大家心中的安乐乡。
 
    因为这样念头,渭水城在这乱世中反而别样的繁华,里里外外都是人,街市上也满是店铺叫卖声。
 
    “向虬髯!”
 
    头顶上飘落喊声。
 
    到了城门口便坐在路边的向虬髯头也不抬,伸手一探,接住扔过来一个小包袱。
 
    小包袱鼓鼓囊囊像是装着石头。
 
    向虬髯打开拿出一块黑乎乎拳头大小的石头咬上去,这种石头样子的风干肉虽然不好看,但确确实实是肉。
 
    向虬髯咬下一块肉大嚼,这才抬起头:“还有酒呢?”
 
    路边站着的是一个年长的男人,腰里挂着刀,闻言又扔过来一个酒壶:“少不了你的。”
 
    向虬髯接住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流了一身,再咬一口肉大嚼,哈哈笑:“痛快。”
 
    旁边坐着的乞丐流民一脸羡慕,口水直流,向虬髯虽然长的好看但魁梧有刀,大家不敢来抢。
 
    向虬髯扬手将小包袱扔过来:“吃吧。”
 
    流民乞丐顿时争抢,引得城门外一阵骚乱。
 
    “你这家伙。”中年护卫喊道,“这可是我们家特有的熏肉。”
 
    向虬髯举着酒壶咕咚喝酒:“有什么特别,都是果腹而已。”
 
    这个游侠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无肉就饿着,不讲口欲,中年护卫摇头,停下闲谈说正事:“我家老爷请你过去。”
 
    向虬髯将剩下的酒也扔给了那些流民乞丐,在大家的欢呼道谢声中跟着中年护卫来到不远处的车队前。
 
    车队的人在整装歇息,女眷们也都下了车,被一群护卫拉着幔帐护着,看到向虬髯过来她们在幔帐后嘻嘻哈哈的指指点点,向虬髯对她们打个呼哨,引得女子们一阵笑,在地上支着小桌子喝茶的老者也笑了,没有责怪向虬髯的狂浪。
 
    “向小哥,坐下来喝茶。”他说道,然后看着这个穿着简单身上还滴落酒肉污迹的年轻人在对面坐下来,不用他动手,流畅又熟练的分茶,煮茶,倒茶。
 
    这游侠儿粗俗中有优雅,优雅中有不羁,老者微微一笑。
 
    “你们怎么不进城?”向虬髯主动打开话题,“是不是亲戚不收留?”
 
    他说着伸出手掌,压低声音。
 
    “寻衅报复,不伤人命的话,只要三块肉。”
 
    老者哈哈笑,将他的手掌按下:“先前瞒了小哥,来这里不是投亲,这里是我置下的产业。”
 
    自己家当然是想留就留了,向虬髯哦了声端起茶一饮而尽,没有惊叹羡慕也没有因为对方欺瞒的不屑愤怒。
 
    “我改主意了,我打算去麟州。”老者主动说道,“动乱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我又没有早做准备,靠着这些家业根本就谋不得平安,就只能去寻找能保平安的地方。”
 
    他说道这里,叹口气。
 
    “谁能想到为乱世做准备呢。”
 
    他说完这句话,见对面斜坐的游侠儿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似乎愉悦又似乎得意,还有一丝温柔,就像在苍冬里想到了春花开。
 
    老者看透年轻人的心,好奇询问:“小哥见过或者认识这样的人?是哪里人士?此时怎样?”
 
    向虬髯没有否认,干脆利索道:“不告诉你。”
 
    老者愕然又失笑。
 
    向虬髯主动捡起先前的话题:“你们要去麟州就不用找我护送了,我不打算去那边,我只做这边的生意。”
 
    老者收起笑郑重:“向小哥,我是邀你同去麟州,当然护送的钱我也会给,我觉得小哥非常之人,应该去麟州闯一闯。”
 
    向虬髯似乎思索:“麟州吗?”
 
    “麟州现在百废待兴,新帝渴慕人才。”老者道,“向小哥一身功夫,性情高洁洒然,到那里必然有一番作为,那边的天地可比这边大的多。”
 
    向虬髯没有说话。
 
    老者端详向虬髯:“我不认为你是一条愿居浅滩的小鱼。”
 
    向虬髯大笑:“大丈夫在世当然要谋求鱼跃龙门,天下闻名。”
 
    老者点头:“所以你应当去麟州,我知道麟州路远,向小哥你没有钱,我愿意雇佣你做护卫。”
 
    感动吧,萍水相逢如此相助,什么都不图,也就是图他是个人才,这种知遇之恩,下一步就该感激的道谢了,旁边站着的中年护卫看向虬髯,但并没有从这个年轻的游侠儿脸上看到激动和光彩。
 
    向虬髯从牙缝里剔出一根干肉丝,摇头:“我说过了,我就做这片路途的护卫,再往前我就不去了。”
 
    “向小哥,现在麟州有这么一种情况。”老者盘腿向前挪了挪,给向虬髯斟茶,“出京的时候,有很多官员没有跟上,陛下下了新命令,长官不在,官职顺延。”
 
    向虬髯哦了声:“不错啊,千里迢迢跟过去的人也当得起重用。”
 
    老者道:“我家长子便在其中,原本以为晋升无望,没想到有了这个机会。”
 
    向虬髯对老者拱手:“恭喜老丈,果然自古都是福祸相依。”
 
    老者看着他干脆将意思挑明:“我会让我的儿子举荐你,如今来投军的武将义士很多,跟随新帝击溃安贼平定天下,这可以说是从龙之功。”他拍了拍向虬髯的手,“向小哥,你难道不想做一番功业?就像你的名字这般。”
 
    向虬髯神情带着几分向往:“我当然想做一番功业。”又一笑倨傲,“错了,我当然会做一番功业!”
 
    老者哈哈一笑,才要与向虬髯握手共贺,向虬髯收回手放下茶杯站起来。
 
    “但我现在有一件事还没有做完,所以不能去麟州。”他说道,“多谢老丈好意了。”
 
    老者愕然,他看得出这年轻人不是欲迎还拒,一双眼透彻明亮,这是真心话。
 
    “你,有什么事不能放一放?先建功立业,什么事都好做。”老者又道。
 
    向虬髯摇头:“这件事不能,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原来如此,游侠儿信奉一诺千金,但那不是古时候吗?游侠儿都快绝迹了,而且现在好容易有了游侠儿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件事很难做吗?”老者问。
 
    向虬髯想了想,刺杀项云已经第二次了,项云一次刺杀就戒备的很紧密,第二次之后可想而知。
 
    要杀一个时时刻刻防备,而且有足够的能力防备的人,很难。
 
    “那要是一辈子都做不成呢?”老者再问。
 
    向虬髯哈哈一笑:“那就做一辈子啊。”对老者拱手施礼,又对一直看着这边的女眷们挑眉打个呼哨,便转身大步而去,将老者的惊疑女子们的嬉笑抛在身后。
 
    看到向虬髯走回来,占据了城门的乞丐流民热情的招呼,把日光晒的最暖和的地方让给他,地上还有一堆干草。
 
    “小爷,又有人叫你做护卫吗?”有乞丐好奇问,打量向虬髯空空的双手又有些遗憾,没有带些酒肉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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