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为功忙红着脸分辩道:“小叶,我不是说谎的,我喜欢的是正经的女人,就像是……小叶你这样的。”
飞雪一愣,然后笑看江为功一眼,往旁边走开了。
江为功起身道:“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啊!”
阑珊扶额。
吃了晚饭,赵世禛问:“跟江为功说那么久,都说什么了?你跟他的话倒是多。”
阑珊一笑,道:“方姑娘好像对于江大哥……有些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阑珊含笑停了下来,“你知道的。”
赵世禛先是微怔,继而醒悟过来,不由笑问:“你说方家那小妮子看上了江为功?哦,怪道她竟留在饶城不走了,我还以为她是跟太子妃赌气呢。”
阑珊笑道:“只是江大哥并不知道,他还以为……”想到那断袖的话,还是不说也罢。
赵世禛想了会儿,却觉着可乐,便笑道:“想不到江为功的桃花运倒是不错。这样也好,随他们吧。”
一夜无话,次日,江为功来跟阑珊商议探湖的事情。
江为功道:“经过上回落水的经验,我想导致船舶在龙王庙附近失踪的最大原因应该就是湖底的暗流,那些大鱼倒是其次,我又听闻之前百姓们因为祈求平安,每年还会投放些祭品,且又无人在那附近捕鱼,所以那些鱼吃饱了祭品之类,天长日久的体型巨大起来,自然是有的。”
阑珊说道:“如果是暗河跟漩涡太多,船舶给吸入其中所以无法找寻也是有的。不过按照江大哥所说,那白日突然出现大风以及雷电,又是怎么回事?”
江为功摇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本地的渔民说这种现象一直都有,无法预测,还有好几次出现过雷电击沉渔船的事情。”
阑珊想起晏成书的话,迟疑着劝说道:“江大哥,不如别去探查了,这种异状显然是延续数百年之久,若是能够解开,前人自然有所解释,但一直以来都仍是谜团,你已经遇险过一次,九死一生,我不想你再去冒险,何况你之奋不顾身,也足以向皇上交代了。”
江为功其实并不算是个胆大的人,又从来都阑珊的话,但是这次却不同。
阑珊说完后,江为功道:“西北那边的事情了结了,姚大人自然也能交差,可毕竟我这里的差事才是决异司的第一件案子,是你亲自交给我办的,我若无功而返,不仅面上无光,我自觉也对不起你。诚然,皇上开恩,赦免了你的欺君之罪,但却因为你是女子而将你罢黜不用,甚至以前种种功劳也一概泯灭,我……我实话跟你说,我很不服。”
阑珊双眼微睁,极为错愕:“江大哥……”
江为功笑笑,却是有几分无奈的冷笑:“之前我便觉着小舒的能为在工部绝大多数人之上,现在我仍这么认为,你一身才华,不能为官,甚至连过去的功劳都给人抹杀不提,只因是女子!呵……我如何意能平,我偏要做好了这件事,让世人知道是决异司解决的这百年不得完的案子,而决异司的第一任司正,就是你舒阑珊。”
两人四目相对,阑珊第一次觉着,江为功的眼神竟这样的明亮,锐利而坚决。
她垂下头,久久不能言语。
吃了早饭后,天色晴和。
阑珊去看过了阿沅跟言哥儿,便在赵世禛的陪同下出了府衙,乘车往鄱阳湖而去。
第197章
车到了鄱阳湖边的时候,已经是辰时过半了。
这会儿太阳渐渐往正中移了过去,湖面上波光粼粼,虽然是冬日,在这样的艳阳之下,却给人一种置身夏日的错觉。
只是风中仍旧有些寒意。
赵世禛亲自接了阑珊下车,亲自替她把斗篷的风帽整理妥当。
西窗则捧着手炉跑了过来:“快,快捂着。”
阑珊接在手里,西窗又替她把斗篷掩整齐了些,紧张地说道:“这里风大,听说这气候又是说变就变的,何其危险,咱们还是快来快走。”
又转头看向飞雪跟鸣瑟,指挥道:“你们两个应该在小舒子身旁,一左一右,让主子在前头……对了,叫其他的人围在外面,这样风还能小点儿。”
飞雪跟鸣瑟暗笑,却也如他所说,赵世禛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阑珊抱着暖手炉,笑说:“西窗,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
这几天她犯恶的症状减轻了好些,先前到了此地,传了一个有名的大夫诊脉,脉象虽然并不十分强健,但甚是平稳和顺,阑珊觉着这多半是跟西窗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有关,另外,又或者是心情好转的原因吧。
西窗跟在身侧,却仍是如临大敌,且走且四处打量,留神湖上,以及天色等等,大有防患于未然的警觉。
一刻钟不到,便有饶州本地知府带了上下人等前来拜见,江为功也在其中。
赵世禛对于外人一概的疏冷,淡声道:“本王这次算是微服而来,不必张扬,也不用随行。”
简单说了几句,叫众人退下,只有江为功跟两三个工部的人留在旁边。
江为功看阑珊道:“小舒你怎么亲自来了?”
阑珊说道:“既然来了一趟,当然得亲眼看看。江大哥今日要如何行事?”
江为功道:“已经准备了船,到湖上游一圈去。”
这边几个人听见,纷纷看过来,西窗的目光尤其警惕。
江为功察觉,便笑对阑珊道:“你当然不能去,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据我调查所知,这湖上的龙卷风,应该是每个月都会刮上一次,不至于更多,你们来之前已经起过了,所以今天应该是安全的。”
阑珊道:“江大哥仍要小心,龙王庙一带水域还是别去了,待会儿我想沿着岸边往前看看。”
江为功答应,当下分头行事。
江为功带人离开,阑珊却发现方秀伊也在其中亦步亦趋的,她不由笑了。
这人世间的男女之情真是奇特,方秀伊先前一门心思都在赵世禛身上,甚至为此把自己当做敌人一样,如今却好,突然间转向江为功,后者偏偏还对她无心似的……这真是难以言说的造化。
阑珊在这边思忖的时候,那边儿方秀伊赶上江为功,拉拉他的衣袖道:“江胖子,你可不要见一个爱一个,你可别以为舒阑珊是女子,你就有机会了……”
江为功觉着她的话各种不对,忙道:“我哪里见一个爱一个了?我喜欢过谁?”
他想了想,回头看向阑珊身旁,不禁笑道:“如果是小叶那倒是真的。”
方秀伊愣住:“你说什么?”
江为功瞥她一眼,道:“哦,我说小叶啊,你还不知道呢,小叶她其实也是个女孩子,但是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他露出一种仿佛精明的表情,岂不知在方秀伊看来,简直……无法形容。
江为功略略陶醉后却又笑道:“还有,你千万别再提小舒是不是女子的事情了,对我而言,不管小舒是女子还是男儿,我都是一样的眼光跟心意,小舒过去是我的兄弟,生死之交,甚至上下级,现在也同样。你明白吗?”
他说了这句,到底不放心方秀伊,又叮嘱说:“方兄弟,你明明也知道荣王殿下对于小舒的心意,何必再拉扯我,要是给殿下听见了从而误会我跟小舒怎么样,岂不是无妄之灾?”
方秀伊知道了他的心意,明白他对阑珊并无任何的男女之情,不由微微抿嘴一笑:“那行,我知道了。”可又想起他方才说叶飞雪如何,便道:“你刚刚说小叶怎么样,你喜欢她?”
江为功瞥她一眼。
对江为功而言,方秀伊跟阑珊是不一样的,之前虽觉着阑珊举止婉柔,却明白她绝对不是断袖,所以看待她的眼光是正常的。
但是方秀伊那日大喊自己喜欢赵世禛,所以在江为功眼里她早就自带了断袖光环。
乃至后来自己死里逃生,回到饶州城,方秀伊一看见他就冲上来抱住,对他而言,一部分是“兄弟情深”,另一部分自然是因为方秀伊有那种断袖的天分,所以情绪跟举止大概跟正经男儿有些不同。
可江为功虽然能接受方秀伊跟别人断来断去,但如果她对自己有意,那江为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趁机便道:“方兄弟,你大概不知道小叶的好,你看看她虽是男装打扮,却是个正经的女孩儿,武功高,相貌美,人吗……也很贴心。其实这女孩子吧……”
方秀伊不等他跟自己普及女孩子的好,便暴跳如雷:“你果然是见一个爱一个!见异思迁,你这死胖子!”
江为功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话,方秀伊又风一样跑了。
“你这情绪也太……”江为功挠挠头,无可奈何,只好叫道:“你别乱跑,不是要跟我一起去乘船吗?”
才叫了一声,那边方秀伊就放慢了脚步。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眼见江为功一行人上船之后,阑珊道:“今日不算很冷。”
赵世禛笑道:“这风的确不算很冷,不过今儿是南风,自然是比北风暖一些。”
阑珊看向湖面,果然见彀纹微微向北。
赵世禛道:“但就算是北风应该也冷不到哪里去,毕竟这北边就是庐山了,风给大庐山挡着,又能冷到哪里去。”
除了今日,以前赵世禛每每忙的分身乏术,哪里有像是今天一样,陪着阑珊,闲庭信步似的。
而偏偏这湖光山色又格外美妙,南边的风土人情跟北地格外不同,他心中分外喜欢。
只是提起庐山,倒是又触动了心境,赵世禛便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可惜你现在忙于这里的事情,不然,我倒是可以陪你去共游庐山。”
阑珊还没说话,西窗先吃惊地叫道:“主子!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小舒子这情形,她来游湖我还提心吊胆的呢,你倒是更想去爬山了!你倒是干脆把我扔到这湖里算了,免得我担惊受怕的。”
最近因为操心于阑珊的身孕,西窗的胆子却越发大了,为了自己的小世子小郡女,不知不觉中居然敢冲撞赵世禛。
赵世禛笑道:“我倒是忘了。”
西窗的嘴撅的更高了,非常不忿,忍不住有叫道:“忘了?忘了!这也能忘……”
话未说完,就给鸣瑟捂着嘴拉到后面去了。
阑珊回头看他两人拉扯打闹,一时也笑了,就对赵世禛道:“现在虽然不能,以后未必没有机会……不如就跟五哥约好了,改日得闲,天时地利人和的,咱们就共游庐山,如何?”
映着湖光,她的容貌越发的清晰娇丽,肌肤如雪似玉,笑意晏晏,清甜沁人。
赵世禛看着她的笑脸,又听这样温柔的话,怦然心动:“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以后一定要跟姗儿共游庐山才好。”
四目相对,情意绵绵,竟是此乐何极。
赵世禛按捺不住,便轻轻地探臂将她揽住,在阑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轻轻吻落。
此时身边都是人,鸣瑟跟飞雪左右跟随,西窗跟随,其后还有王府跟镇抚司的人,另外知府衙门所派的人也远远地跟着。
他居然这样肆无忌惮。
阑珊屏住呼吸,脸上却已经晕红了一片。
与此同时,湖上江为功等乘的那艘船也跟着一阵乱晃。
众人略觉恐慌,江为功惊得抓住了身边的方秀伊:“你干什么?”
方秀伊红着双颊,牢牢地握住他的胖手,有些害羞又有些目光发直地盯着岸上。
江为功顺着看去,一怔之下笑道:“王爷真是……不羁的很啊……”
看着岸上那影影绰绰的两人,江为功突然想起了太子妃生日的那天,他,姚升以及方秀异三人在郊外看见的那一幕,那会儿姚升还感慨荣王惬意风流,别具一格。
江为功如梦初醒,回头对方秀伊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
方秀伊半是害羞,心怦怦乱跳:“什么?”
江为功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没什么。”但纵然是没说,江为功心里也清楚,那个让自己跟姚升都心旌神摇的女子,多半就是阑珊了,他从没想过阑珊女装的样子,可因为这般绝艳的回忆,突然竟有了些许期待。
给赵世禛这么一吻,阑珊没有脸再沿湖走动,当下上了车,便往龙王庙一带而行。
赵世禛也不骑马,在车中将她揽在怀里,时不时亲一下。
阑珊闭目养神,默默地想着赵世禛方才说的话,心中却也有几分沁甜。
车行了两刻钟,渐渐地龙王庙在望,转头看去,路边上的湖水碧绿,可见极深。那庙依山而建,颇为庄严雄伟。
也有许多进庙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这龙王庙的西方是南湖,又有修河的水从西方流入,东边却是独信河饶河一带的水流,好几支极为强大的水流都汇集于此,所以此处的暗流比别的地方都强,水下情况也极为复杂,表面上看着湖水碧绿,但底下深不可测,危机四伏。
阑珊下车的时候,突然间风向有了变化,从原先的南风,竟倒成了西北风,湖面的水波动荡的也更厉害了。
阑珊竟有些站不稳脚,幸而赵世禛在身侧,把她拢在怀中:“冷不冷?到庙内避避风吧。”
阑珊点头,当下才携手进了庙宇之中,其他随从清场的清场,防卫的防卫,各司其职。里间又有寺庙之人迎了出来。
进庙的时候阑珊回头看了一眼,湖上仍旧有许多船舶游弋其中,却有些看不清哪一条是江为功他们所乘坐的了。
赵世禛陪着阑珊,游览了主庙,龙王殿等,阑珊对这些很感兴趣,见这庙是穿斗跟架梁式的构造,虽然不算极大,却也别有一番精巧心思在内。
其他人进庙无非是瞻仰神像,上香之类,她却不同。
赵世禛不言语,只安静地打量着阑珊,见她仰头细看每一处,神情专注,却让他百看不厌,甚至很想在这里也亲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