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游览了半天,便在客厅内休息,寺内主持知道贵人驾临,忙叫后厨准备极干净的茶点进献。
  阑珊喝了口清茶,听主持跟知客说起这龙王庙的来历,又讲许多典故,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又问起这湖面刮风以及打雷的事情,知客道:“那龙卷风,每个月总也会有那么一次,历来如此,到底为何而起却无人知道,至于打雷更是匪夷所思,先前是先前朝廷工部派了大人来查,还差点儿出事呢,不过其中一位姓江的大人极为福大,百姓们都说是龙王庇佑所得神迹,所以近来来上香的也很多。”
  赵世禛问道:“先前朝廷有一辆运送官银的船,也在这附近倾覆,你们可听说什么?”
  “这……”知客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这件事小人等只是略有耳闻。毕竟从这片水上经过的船每天足有过百,自古以来出了事的实在数不胜数,莫说是运送官银,据说前朝时候有贼人运送了一整船的金银财宝,也是在水上消失无踪了,当时本不知是运送的官银,事发后许多官差来搜寻打捞,才知道的,可是忙碌了几天,一锭银子也没有捞上来,只怕早也散落沉埋在那湖底了。”
  阑珊看赵世禛脸色淡淡的,便问那知客:“你们就住在这里,虽不知风雷从何而来,那么这起风之前是否有什么征兆可知道吗?”
  知客道:“征兆……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可惜并不知,一年四季都有,不过有一件——好像但凡起风,必是北风天。”
  坐了半晌,起身出了寺庙,远远地见湖上又有许多船,那来送的知客道:“那是工部的大人又在打捞呢。今日天气还好,应该不至于有狂风了。”
  赵世禛看了看天,笑道:“听说司风的都有个风神,难道这儿是风神管不到的地方?所以这风才如此无常。”
  于是上了车,沿湖往南而行,走了不多久,到了江为功等人打捞上岸的地方。
  两下汇合,江为功把今日所探同阑珊说了一遍,潜水的水工又探到四五处的暗河,加上先前探查的,足有十几处,再找下去只怕更多。
  江为功还算镇定,阑珊微微蹙眉,她心里清楚:水下的情况探的再明,也无法改变暗河的存在跟流向,也无法改变暗流对于水面的影响。
  这会儿西窗跑过来:“出来这大半天了,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儿吃了中饭,睡一觉后再做。”说着便扶着阑珊手臂:“小舒子咱们走吧。”
  赵世禛笑道:“说的是,这北风越发大了……还以为有庐山挡着,风会小些呢。”
  阑珊才要上车,听了这句,不由眨了眨眼。
  她转头看向赵世禛:“五哥你说什么?”
  赵世禛道:“嗯?我说……风从北边来,庐山也在北边,所以风给庐山挡着应该也不算是说错吧?”
  “当然,”阑珊若有所思,眉头又皱了起来:“没有错,你说的……”
  此刻赵世禛才看出她好像是在想别的事情:“怎么样?”
  阑珊抬头看向西北方向,龙王庙坐落在鄱阳湖的北边,正是各种水系入口的咽喉地方,河道很窄,水流湍急。
  今日天色很好,在他们所站的方向能看到秀丽的庐山,虽然隔着甚远,却隐隐约约能看到错落的山体,陡峭的崖壁。
  阑珊心中想着赵世禛所说“风从北边来”一句。
  但到底是庐山挡住了北风,还是……越发造就了北风?
  无形的风自然是看不见的,但风落在水上形成的小小漩涡跟涟漪,却自然一览无余。
  阑珊心中寻思着,抬头看向江为功:“江大哥,这鄱阳湖跟周围的地形图有吗?”
  江为功正愣愣地听着,闻言道:“啊有的,就是没带,知府衙门里也有。你要吗?”
  阑珊上车回到府衙,赵世禛便叫递了一份详细的地理图,当即在桌上展开细看。
  鄱阳湖水系的地图形状,像是狭长葫芦状,龙王庙在最狭窄的咽喉处。
  再往北就是庐山,庐山之后就是长江。
  风从北边来,有一部分给庐山遮挡,但是哪里会有这么简单。
  庐山地形复杂,其他的风在山峦之间冲撞,冲出之后,只怕风力更加迅猛百倍。
  从庐山而来风跟水皆从北边来,就像是要冲进一个口袋。
  迅疾而行的风水给龙王庙处的陡弯阻挡,势不可免的会产生一些风跟水的激流,两下交阻冲撞,自然将引发更大的疾风跟狂流,那诡异莫测的风水搅动,能够在晴天丽日之下迅速形成龙卷风,也就不足为奇了!
  阑珊一边看着,心底一边想象那种情形,狂飙的风,涌急的水,在狭窄扭曲的龙王庙水系纠缠挣扎,散尽了狂暴的怒气,最终才又南下冲入广阔的湖面。
  湖畔不少人目睹过龙卷风的凭空出现,以及晴空忽然变成阴霾,风雷大作,以为是神怒,但却看不见那无形而力量巨大的风水在其中交汇引发的千变万化的可能。
  但是这种发现并没有让阑珊觉着高兴,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江为功一心想要解决此处的沉船难题,但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料,不管呈现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事态跟灾难,但若根源上是长江的水,是庐山的风,那么这根本就无法解决!
 
 
第198章 
  阑珊对着那张地形图,殚精竭虑,不知不觉看了足有一个时辰。
  期间赵世禛出去了一会儿,等回来之后发现她还在桌前呆坐着,赵世禛笑道:“这张图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的这么入神。”
  阑珊虽看着不动,脑中却有无数想法正如雪片飞舞,听见赵世禛的话,便随口应道:“神?这件事自然是跟神鬼无关。”
  赵世禛吃了一惊,回头看西窗。
  西窗冲着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赵世禛嗤地笑笑,走到阑珊身后,凑过去到鬓边轻轻亲了一下:“傻子,是走火入魔了?还不醒醒?”
  阑珊若有所觉,这才反应过来。
  转头看见赵世禛笑面如画,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赵世禛笑道:“说让你歇会儿。坐了半天了,累不累?”
  阑珊看看他,又看看外头的天色,哑然失笑。
  她才要起身,双腿却有些麻而无力,顿时又坐了回去。
  赵世禛道:“看吧,没见过你这样的,工部又不给你发俸禄了,你竟还替他们卖命?”嘴里抱怨着,却俯身把阑珊轻轻抱起来,转到里间,放在榻上。
  阑珊道:“做什么?”
  赵世禛坐在床边上,替她轻轻地揉那麻了的双腿,又道:“先前总是你伺候我,现在也让本王伺候伺候小姗儿。”
  阑珊不由笑了:“我怕我受不起。”
  赵世禛道:“谁敢这么说?”
  他的手劲适中,腿上的酸麻慢慢地舒缓消散了。
  阑珊看着赵世禛近在咫尺的脸,长眉入鬓,眼角微挑,雅正清贵,又暗蕴难言的风情,越看越令人心悸,就连……替她推拿的手都十分好看。
  她不由脸上微热,忙转开头去,轻声道:“多谢五哥,我已经好了。”
  赵世禛瞥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就好了?我还没做什么呢……”
  阑珊一愣,脸上更红了几分,便不再理他。
  幸亏西窗端了一碗浓汤白玉豆进来,见状便小声道:“主子,小舒子中午也没正经吃饭,我吩咐厨下熬了这个,还有一道银鱼蒸蛋,好歹先垫吧垫吧,千万别饿着了。”
  赵世禛差点儿笑了,望着西窗道:“你也算是从小跟着我的,怎么我不知道你伺候人能到这样上心的地步?”
  西窗笑道:“我可不是伺候一个人呢。当然要加倍的上心。”
  赵世禛接过那白玉豆浓汤,对着阑珊挑眉道:“你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阑珊先前发了半天呆,很是费神费力,不知不觉竟饿了,便忙道:“我自己来。”又道:“五哥也吃一些。”
  于是西窗才又端了一碗,见阑珊像是喜欢吃的样子,便又把一道银鱼蒸蛋,鳙鱼头烧豆腐都端了上来,除了这些,还有一碟子糖糕。
  阑珊吃了半碗浓汤,些许银鱼蒸蛋,觉着滑嫩鲜美,又吃了几块豆腐,喝了两口汤。
  末了,赵世禛递给她一块糖糕,吃过了后,便叫她平躺着休息会儿。
  这一躺下,不知不觉睡了一觉。
  待阑珊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荣王却竟不在。
  西窗道:“主子像是有事情,带了几个人出去了。小舒子你是不是口渴了?饿不饿?我叫他们蒸着土鸡呢。”
  阑珊笑道:“才吃了多久。倒是有些口渴。”
  西窗忙给她端了一杯枸杞红枣茶,阑珊喝了两杯,才又舒了口气,问道:“江大哥现在哪里呢?”
  “听说还在湖边上吹风呢。”西窗啧了声,说道:“小舒子,你听话,咱们不去蹚这趟浑水了,咱们现在又不在工部当差了,没必要去费这个心,你又有了身孕,最要紧的自然是保养。江为功长得胖,又壮实,且让他们那些男人去办,好歹是他们的本职,咱们不管了啊。”
  西窗说完了道:“桌上的东西我给你收了吧?”
  阑珊忙道:“别收。”
  西窗转头:“你看了一天了,还要继续看?那弯弯曲曲的图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看就头疼。不行,你不能再费神。”
  阑珊道:“西窗。”
  见西窗站住,阑珊道:“你知道……江大哥为什么死里逃生后,还仍旧回来饶城做这件差事吗?”
  西窗眨巴着眼睛:“啊?他笨呗!”
  阑珊道:“不是笨,江大哥是实心的人,他是、想为我争口气。”
  西窗睁大双眼,十分惊讶。
  阑珊笑了笑,想到昨儿江为功的那一番话,鼻子竟有些酸楚。
  虽然当初遭了那场劫难非她所愿,但是阴差阳错的能让她结交这样好的同僚,知己,却是阑珊极为庆幸之事。
  江为功先前落水,漂流数日得救,是何等的艰难惊心,死而复生,本来该好好珍惜,且这差事也算是能交代了,他却仍是不肯放弃。
  他素来大大咧咧的,什么甜言蜜语的话一概不会,阑珊却知道他是最为有心的人,正是为了替她着想,才这般不惧生死,奋不顾身。
  之前因为晏成书所说,加上阑珊自己有了身孕,又知道这龙王庙水系的凶险,她本是心生退意,也想劝江为功放弃的,毕竟性命为重。
  谁知竟听了他那么答复,却把阑珊本已经消了大半的探真究极的心志又重燃了起来!
  这夜,赵世禛竟是很晚才回来。
  阑珊因为下午吃了一顿,晚饭并没有吃,西窗问过赵世禛也没吃晚饭,正好给他们加一顿夜宵。
  赵世禛见桌上还摆着那一张图纸,笑道:“还在看这个?我给你找另一张吧,这张看也看厌了。”
  阑珊倒是没想到这点儿,那边赵世禛见她不言语,立刻叫飞雪去传命,又回身洗漱更衣。
  恰好西窗传饭回来,听了这句,拍着腿道:“我的主子,这一张已经看了一整天了,你还要再弄别的,这要看到几时?”
  赵世禛笑道:“她不看这个,也是胡思乱想。”
  西窗气鼓鼓的,又不敢多说话,只好伺候他们吃饭,幸而阑珊吃的很好,西窗的心情才略好转了些。
  吃过了饭,飞雪那边又拿了数张图纸来,其中竟有一张是前朝的,纸张都发黄略脆了。
  阑珊立刻对比着看了半天,却见经年历月的,鄱阳湖周围的地形也相应的发生了大变化,比如百年前,前朝的形状跟现在不同,现在的像是狭长的葫芦,但是根据记载,数百年前这鄱阳湖却更大很多,像是个冬瓜的样子,比现在足足大了两三倍。
  阑珊细看,却见龙王庙的地段,却并没有大变化过,竟还是一模一样的!
  赵世禛见阑珊全神贯注的,怕她又钻进去出不来,便道:“你只管研究这湖,你也不问问我今儿去忙什么了?”
  阑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图上龙王庙的位置,在心中默默地思量,闻言才惊醒了些,忙先把图纸放下:“对了,听说你忙的很,又是这么晚回来,不知是为了什么?难道有事?”
  “可不是有事吗?”
  说话间,因室内暖意融融,赵世禛又脱了外袍,只穿着素缎中衣,对着阑珊招了招手。
  阑珊走到他身旁,赵世禛便抱在腿上,把她的发钗拔了,抚着那缎子似的长发,道:“还记得今儿在龙王庙里我问的那官银的事情吗?”
  “记得,是为这个?”
  “当然,”赵世禛道:“的确在龙王庙附近翻船的不少,本没什么不同,只是我问那知客的时候,他说了那么一大通,倒是让我疑心起来,所以叫锦衣卫去细查过了。”
  阑珊微睁双眼:“真的有异常?”
  赵世禛笑道:“若不是有异常,我怎会忙这一整天?”
  其实赵世禛并没告诉阑珊的是,他的疑心不是在问了知客之后才起的。
  早在先前官银出事,京城内把此事交付决异司的时候,荣王就调看过卷宗了。
  只是当时不便插手,且他自己又有亟待解决的事情,所以只按下不提。这次陪着阑珊前来,却正中下怀。
  早在询问知客的时候,他已经叫锦衣卫着手开始查询蛛丝马迹了,询问知客,却只是故意的打草惊蛇。
  果然,那知客送别荣王之后,有些惊慌失措地坐不住,便趁着夜色离开庙里,悄悄地进了城中一户人家。
  锦衣卫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入内,把两人的说话偷听了大半,继而竟人赃并获。
  此事做的非常顺利,赵世禛微笑道:“他们预谋这件事很久了,毕竟在水上翻船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谋划等着官银运到,就上下勾结,把官银私自换了,船行途中,稍微懂了些手脚,便营造出船只遇难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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