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只响了一声,他便没有再敲,花未只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漫不经心却又不容置疑。
花未做贼心虚惯了,方才虽然下意识的跑了进来,此时却又些后悔。
跑进来做甚,她就说十万片,他还能治她的罪?
他不是也命人砍了树才数清楚了吗?
那她看着数有误也正常。
花未有了底气,当即便转身开了门。
房门一打开,花未便瞧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脏一颤,花未笑了笑道:“皇帝哥哥,你怎么来了?”
后者并未回应,只定定地看着她。
眼眸微沉,被这么一双强势的黑眸注视,花未的心态哪怕再怎么强大,此时有些心虚。
半响后,花未抿了抿唇,主动开口,“我那日数的就是十万片。”
花未继续道:“如果皇帝……”
话未说完,一双大手突然抚上她的额头,花未一愣,嘴里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呆呆的看着他,便听他道:“不是略感风寒?”
嗓音低沉,龙威强势,此时还夹杂着一丝薄怒。
身后的福顺一颤,不知该作何回应,太医的确说的是略感风寒。
何况他午时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也还挺好?
邵宸皱了皱眉,薄唇轻启,“传太医。”
福顺不敢逗留,忙退了出去传太医。
花未怔怔地看着他,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他的意思。
他不会以为她真的生病了吧?
花未暗自猜测,所以他其实不是过来兴师问罪而是过来探望她的?
这么一想,花未便突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花未笑了笑,决定解释清楚,“皇帝哥哥,其实……呀!”
话还未说话,花未便惊呼出声,因为面前的男子突然打横抱起了她。
鼻息间突然传来一股清香,是承乾宫里的味道,花未嗅了嗅,顿觉舒爽,他的怀里格外的暖,花未在缓过来了后便主动抱上了他的腰身。
直到已经到了床铺,花未还不放手,头顶传来了他的低声。
“松手。”
花未眨了眨眼,“不松。”
有本事抱就让我抱个够。
邵宸睇着她,女子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娇唇微张,双眸却依旧灵动。
瞧她这般有活力,若不是那通红的小脸,他或许也察觉不出她身子有哪里不适。
邵宸抿了抿唇,挂在怀里的某人娇蛮无奈,小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
气氛僵持,良久后,邵宸率先泄了气,眉眼里透出一丝无奈,他竟然拿她没有办法。
花未瞧他不说话了,某只狐狸的趣味便没了。
此时花未终于感受到身子的难受,没一会儿便松了手,邵宸将她放在了床上。
花未躺了下去,感受到身子的无力,慢吞吞的道:“皇帝哥哥,我饿了。”
身子好无力。
邵宸看了她一眼,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饿着。”
两个字极其冷酷毫不犹豫。
花未一愣,他不会是打算以饿着她来惩罚吧?
这可不行啊。
花未决定挣扎一番,“皇帝哥哥,你不能饿我。”
邵宸看向她,也不说话,任由她小嘴喋喋不休。
便见她小脸通红,说话都还喘着气儿。
“你都是命人砍了树才将树叶数清楚的,我那日就那么看着数能数十万片已经很不容易了。”
花未小脸真诚,她觉得她已经饿到头昏眼花了,身子越发无力,索性躺了下来。
邵宸一言不发,并未回应。
花未缓缓道:“我已经饿的没力气了,皇帝哥哥可否赏我口吃的?”
面前的女子格外的钟情于吃,邵宸本是几分难看的脸色终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缓和了几分,不过却依旧未搭理她。
在花未话音刚落,便见太医走了进来,还是为花未上午把脉的那个太医。
太医战战兢兢地为花未把脉,随后眉宇皱了起来,吓得一颤,怎么午时还是轻微风寒,此时便已经这般严重了。
见状,邵宸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薄唇轻启,“如何?”
太医颤颤巍巍收了手,跪在地上,“臣……臣午时为娘娘把脉都还只是轻微风寒,不知怎么此时加重了。”
闻言,邵宸皱眉。
一旁的某只狐狸还在道:“或许是因为我饿了。”
太医本是极其恐慌,却被花未这话弄得一怔。
花未此时已经昏的人事不省了,头脑发热,却还是要为自己的肚子争取一把。
邵宸看了她一眼,薄唇紧抿,随后道:“开方子。”
闻言,太医松了口气,忙起身去了一侧开药。
刘嬷嬷忧心,不停地擦拭花未额上冒出的汗液。
香兰在一旁换水。
不过邵宸此时却已经不在那里坐着了。
起身站了起来,走去了屋子的另一角。
皇上的踪迹殿内的人自然时时关心,此时便见皇上突然起身径直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在众人一头雾水的时候,突然看见皇上提起摆放在隔间的花瓶,往地上一丢,一声巨响在殿内响起。
同时,众人瞧见,在花瓶碎裂的同时,地面上溅起了不知名的液体。
花瓶的碎片上还残留着未飞溅在四周的液体,黑乎乎的,让人不难猜是什么。
皇上面无表情,薄唇紧抿,身上的气息恐怖。
见状,殿内的宫人们猛地跪了下来。
刘嬷嬷和香兰也跪了下来,眸色十分震惊,为何花瓶里会有汤药。
难不成……
刘嬷嬷后悔自己没看着娘娘喝药。
此时,邵宸注视着脚底被摔的四分五裂的碎片,里面的液体洒落在四周,地面上被侵染着一道道的痕迹,格外刺眼。
很好!
邵宸脸色铁青,嗓音冰冷,“传朕旨令,凤鸾宫所有宫人杖责二十。”
闻声,宫人们身子一颤,却又不敢求饶。
一语落下,床上的人突然哼唧出声,却又并未清醒,邵宸缓缓侧眸,睇着她小脸上微蹙的娇眉,微微抿唇。
第39章
一整夜花未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嘴里也不知被灌了什么,又苦又恶心。
身子一夜都在发热,蒙在被窝里的花未迷迷糊糊想,今晚倒是不冷。
直到第二日下午,花未才悠悠转醒。
是被饿醒的。
花未缓缓睁开眼,第一瞬间入眼的便是香兰在屋子里打转的身影,花未轻轻出声,“……香兰。”
闻声,香兰忙是回眸,果真瞧见花未醒来,眼前一亮。
“娘娘,您醒了?”
花未点了点头,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方才出声才发现嗓音格外沙哑,喉咙既干涩还隐隐作痛,此时人清醒了,才感觉到脑袋昏沉的厉害。
花未缓缓起身,一只手撑着身子用力起身,突然手腕的力道一软,身子猛然又跌了下去。
天呐,她怎么了?
饿昏了?
瞧见娘娘跌了下去,香兰三两步赶了过去,扶着花未坐了起来,“娘娘,您风寒未好,还需要好好休息。”
花未一愣,风寒?
“我不是饿了吗?”
什么风寒?
香兰被皇后娘娘的话弄得一怔,随后才道:“娘娘,昨晚的事您都忘了?”
昨晚?
花未茫然地看向了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花未慢吞吞的回忆,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昨晚发生的事儿,与此同时,一件重要的事灌入花未的脑海。
花未抓着香兰的手腕,克制着语气,“皇帝昨晚可是来了?”
香兰点头。
见状,花未一愣,原来不是做梦。
那……
花未道:“那他可是下旨不许我用膳,要饿着我?”
皇后娘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
香兰一愣,随后笑了,“皇上昨晚过来是因为听说娘娘病了,特意来探望娘娘的。”瞧见花未几分茫然的神色,香兰继续道:“昨晚娘娘发热,皇上一直在凤鸾宫里待到娘娘您热退了才走的。”
闻言,花未点头,喃喃自语,“那意思是我还可以用膳。”
香兰一噎,笑着点头,“是。”
听到香兰回应,花未这才放心,身子也松了下来,往后靠去,缓缓道:“我饿了。”
香兰点头,一边整理着被花未掀开的被褥,一边道:“刘嬷嬷知晓娘娘醒了会饿,所以此时正在小厨房里准备娘娘的膳食。”
闻言,花未安心了,安静的坐在床上等着刘嬷嬷。
可待刘嬷嬷上来后,花未却没有看见饭菜的踪迹,而是瞧见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刘嬷嬷端着汤药,含笑道:“娘娘来,喝药了。”
花未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眼,颇为平静道:“放着吧,我自己待会喝。”
闻言,刘嬷嬷却并不像往常那般就放在一旁,而是不慌不忙地从碗里舀了一勺汤药,拿起来放在花未嘴边,轻声道:“娘娘,皇上说了,日后娘娘所有的汤药都得奴婢亲眼看着喝完,一滴都不许剩。”
花未侧眸,看着刘嬷嬷满脸的慈笑,下意识觉得几分不妙。
果然,女人的直觉都是准的。
因为紧接着便听刘嬷嬷道:“昨晚多亏了皇上,不然老奴都还不知娘娘原来是将汤药倒入了花瓶里。”
闻言,花未一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后,花未才有几分心虚的道:“皇帝是怎么发现的?”
刘嬷嬷想了想,笑着回应,“老奴不知。”
一语落,刘嬷嬷便转移了话题,“不过娘娘此时还是先喝了药吧,不然娘娘还得饿着肚子。”
太医说了,要先喝了药才能用膳。
花未一愣,看着眼底那碗冒着怪味的汤药,本能的排斥。
花未压下去心头的不适,苦着脸商量道:“能只喝半碗吗?”
刘嬷嬷瞧着娘娘几分委屈的脸色,还有那苍白的小脸,方才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有些软了,抿了抿唇,一时之间,竟然没拒绝。
瞧着刘嬷嬷心软了,花未眸色一亮,撒娇道:“嬷嬷……”
刘嬷嬷抬眸,正欲开口,哪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能。”
众人一惊,花未顺着声音看去,邵宸面无表情的脸色映入眼帘。
刘嬷嬷和香兰忙转身请安,“奴婢参见皇上。”
邵宸摆了摆手,两人顺势退在一侧。
花未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突然想起来刘嬷嬷方才说的话。
难免思索,这人是如何得知她将汤药倒在了花瓶里?
花未仰头看着他,脑海里的思绪还没有一个头绪,便见他走近,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刘嬷嬷方才放在一旁的小碗。
面无表情的将其递在花未眼前,冷声只道了一个字,“喝。”
花未眨了眨眼,悄悄的往后退了退,待那碗汤药的味儿稍微不那么强烈了之后才道:“皇帝哥哥怎么来了?”
邵宸睇着她,不理会她的转移话题,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不过这次却多了一个字,“喝吧。”
这次花未是真的感受他的情绪了,今日咋这么暴躁?
花未想了想道:“皇帝哥哥可用膳了?”
闻言,邵宸脸色微沉,薄唇紧抿,黑眸沉沉地注视着她,良久后,突然转身将那碗汤药放了下来。
在花未刚松了一口气后,耳边突然传来了他的嗓音。
“在皇后未喝药之前不许用膳。”
花未一愣,睁大了眼。
大哥,不带这么玩的。
花未连忙笑了两声,“我喝我喝。”
邵宸背对着花未,闻声也并未转身,刘嬷嬷走上前来了,将药端给了花未。
花未看了眼那抹透着几分疏离的背影,微微蹙眉,总觉得皇帝今儿脾气有些不好。
花未一边想一边接过刘嬷嬷端来的汤药,看了一眼,屏气凝神,端起来喝了一口。
汤药从口入肚,顷刻间,花未便猛然吐了出来,整个人趴在床边咳嗽,小脸通红。
刘嬷嬷忙是顺气,又慌又怕。
花未一边咳一边想,天呐,她再也不得风寒了。
原来人类嘴里的风寒竟然如此可怕,比饿肚子还可怕。
花未趴在床边,视线里突然进入了一双黑舄。花未一边咳一边看着那双黑舄越来越近,直到后背传来了一股力道,不轻不重,沉稳有力。
花未咳了一会儿,待嗓子实在疼痛难忍后,花未才强忍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我要吃鸡。”
吃饱了才有力气。
此话一出,花未明显感觉到后背的那抹力道停滞了一瞬,连刘嬷嬷也有几分僵硬。
花未此时哪还管他们的想法如何,她都自顾不暇了。
又饿还难受,最关键的是还要喝那么难喝的东西。
花未想,这或许就是佛说的人间八苦之一‘拿不起’吧!
那碗汤药她果真拿不起来。
头顶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比起方才,此时多了几分温和。
“重新熬一碗来。”
一语落地,花未便见身侧的刘嬷嬷应声退了出去。
花未仰头看去,男子微沉的面色映入眼帘,花未挤了一抹笑容,起身坐了起来,抓着他的衣袖,娇声道:“半碗好不好?”
花未抱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