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柳家想让她外嫁,自个儿教不好的姑娘,就交由婆家管教去,吃些苦头,总会长进,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又做不得。
  今儿来,就是想让哀家给她拿个主意。
  哀家自个儿的孙子孙女都相看不过来,哪有工夫理会她家的。”
  顾云锦听了,正要颔首应声,突得又觉得不对劲。
  若搁在先前,这话左耳进右耳出的,她不会发现什么,可不久前蒋慕渊刚给顾云锦说过柳家与燕王妃之间的故事,她就品出些不对味来了。
  老夫人脸再大,也不是个自寻死路的,当年谁是谁非,一清二楚,柳家又是靠的什么保住了爵位,她肯定也明白。
  柳家人多,各有各的心思,老夫人没有全部管住,但她自己,会知道皇太后忌讳什么,又不屑什么。
  旁的事情,老夫人会与皇太后提,只娶嫁一事,决计不会来慈心宫里开口。
  而且,柳媛在北花园那一闹也就过去了一个月,卫国公夫人被皇太后骂得狗血淋头,也就一个月。
  顾云锦抬起眸子看着皇太后,抿着唇,不接话。
  皇太后瞅了她两眼,不由笑了起来:“哀家说得不对?”
  顾云锦想了想,道:“她不敢的。”
  皇太后闻言一愣,复又抚掌大笑起来,连一旁的向嬷嬷也捂着嘴笑。
  “和机灵人说话,当真有意思,”皇太后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云锦丫头觉得,她来寻哀家做什么?”
  顾云锦摇了摇头:“我不了解老夫人,这倒是猜不出来了,只晓得,她不会拿柳二姑娘的亲事来跟您讨主意,您烦着柳二呢。”
  “你烦不烦?”皇太后反问,“她老为了阿渊跟你过不去。”
  “烦,”顾云锦应得很直接,而后眨了眨眼睛,解释道,“她闺中心仪小公爷,这点儿我不烦她,毕竟小公爷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有姑娘欢喜他?别人也都不是瞎子啊……
  我只是烦她不知道什么叫克制,我都与小公爷完婚了,她还闹个不停,真来我跟前闹也就算了,去闹我表亲家的姐姐,这算哪门子的恩怨嘛!”
  皇太后一面听,一面笑,她这个外孙媳妇模样标致,喜怒都好看,上嘴唇碰下嘴唇说道别人不是的时候,一样俏丽得叫人挪不开眼,只觉得她说什么都有理。
  何况,本就是有理的。
  皇太后很是喜欢顾云锦的通透,正如她所言,蒋慕渊那样的出身相貌人品才学,怎么可能人人都看不上,只顾云锦一个人慧眼识珠?
  真要那样,皇太后这位做外祖母的头一个要跳起来了。
  而柳媛的烦,的确烦在后面那点上,她拎不清。
  两厢一对比,越发显露出高低,尤其是圣上先前起过让柳媛入宁国公府的心思,皇太后越发庆幸,当时所有人都给拒了。
  柳家的确是拥立有功,陈年旧事,皇太后不喜整日里翻出来敲打,圣上提到柳媛时,皇太后就没有拿燕王的事情来做由头,可这人心呐,不是皇太后这儿回避着,别人家就老老实实的了。
  思及老夫人的来意,皇太后心里还是不太畅快。
  “圣上让祈儿他们在文英殿里跟着老大臣们学政事,眼下倒也有模有样的,肃宁伯班师回朝那天,祈儿他们兄弟去迎的,听说进退都不错,皇家威仪,都全了,”皇太后顿了顿,道,“我们都知道年轻人要多学多看,成国公把儿子送去了裕门关,他们卫国公府也有些想法,想让几个孩子都历练历练,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这么一说,顾云锦很快就懂了。
  柳家尝过从龙有功的好处,若不是当时扶着先帝爷登了皇位,他卫国公府早完蛋了。
  皇帝传位给今上时,顺顺当当,没有其他人有资格有本事抢,自然也没有了拥立一说。
  而眼下,眼看着太子之位热闹上了。
  柳家自然想再来一次,可谁输谁赢,这会儿还未有定数,孙睿的确一骑绝尘,可谁又猜得准最后鹿死谁手?
  站错了比不站还惨,柳家下场之前,当然会从各处都寻些蛛丝马迹。
  卫国公老夫人是来皇太后跟前探口风的。
  当然,她开口不会太直接,迂回又小心,一会儿说柳媛,一会儿说几个孙儿,想绕着弯儿从皇太后嘴里听到一两句有用的。
  可皇太后是什么人?
  宫里虚以委蛇的那一套,她老人家见得多了,怎么会叫别人糊弄过去,她没有点破,但该敲打该责骂的,一句都没有少。
  以至于老夫人出慈心宫时,脸色那般差。
 
 
第740章 听懂多少,全是本事
  皇太后稍稍调整了坐姿,整个人更往后仰,看着是慵懒,但一抬眼皮子,眼睛里的精光比正襟危坐时更锐利。
  她握着顾云锦的手并未松开,声音都有些懒,语调拖慢了:“其实就是些家常话,听了多少,又听明白多少,全是各人造化。
  每日来哀家跟前求这求那的人也不少,哀家能提点的提点两句,拎不清的,说了没劲。
  你往后许是也会遇上这种事儿,你认真说的,对方听不懂,反而觉得你满嘴废话,没有一句有用的,还累得她费时间听你唠叨;而有的人呢,不用点拨,直接就通透了,彼此省心;还有一种人,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人老实,会慢慢琢磨,费些时间,长些见识,慢慢就明白了你的意思,这也好过一知半解又张嘴传给别人的。
  你若遇上了这种人……”
  顾云锦莞尔:“我照例这么说,合得来是缘分,合不来,她往后别来我这儿问,我又何必与听不懂的人直来直往。”
  皇太后大笑起来,点头道:“可不是!听懂多少,全是本事,阿渊是个有本事的,你也不差,哀家眼下就盼着你们和和美美的,让哀家抱上曾外孙。”
  顾云锦垂着眼帘,浅浅笑了。
  两人又说了些趣事,直到陪着皇太后用了晚膳,顾云锦才离开慈心宫。
  沿着甬道走出一段,顾云锦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慈心宫,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
  皇太后说了那么多,真的就是只对卫国公府不满吗?
  当然不是。
  皇太后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能听懂多少,全看造化,指点也足了,只要顾云锦不愚笨,她即便没有全懂,让她原原本本转达蒋慕渊去,蒋慕渊就会懂。
  蒋慕渊与她身上都戴孝呢。
  蒋卢氏是他们的曾叔祖母,没有出五服,但孝期并不长,就是顾云锦,她虽出嫁,但还需为本宗服丧,其中最长的,是她为田老太太服的“期年”。
  在出丧期之前,顾云锦是不可能在肚子里揣上皇太后的曾外孙的。
  这一点,皇太后一清二楚,也不可能让蒋慕渊和顾云锦违背规矩,那她老人家这么说,意思就是,在顾云锦出孝期之前,让他们小夫妻少见面,别腻一块。
  转过来便是,让蒋慕渊好好的在北地待着,能不回京就不回京。
  这是让蒋慕渊避开眼下京中的纷争暗流。
  当然,皇太后必然不知道前世圣上的那些心思,否则,以皇太后的性子,是不会让圣上在传承之事上胡乱来的。
  皇太后最喜欢的孙儿是孙恪,其他孙子在她眼里,并无明确的高下,但她必然是认可了孙睿作为继承人,她虽数次对圣上独宠虞贵妃不满,可从未对孙睿进出御书房、看折子、甚至监国表达过不满。
  她不会接受圣上弃孙睿、扶孙禛,也不会接受圣上逼死她的外孙儿,甚至是削权,也是前世圣上在皇太后薨逝之后才动手的。
  皇太后眼下这么一提,是她经历过先帝爷的登基,知道“天家无亲情”绝不是说说而已,她不希望蒋慕渊掺和进太子之争罢了。
  没意义,徒惹一身腥,还不胜其扰。
  不如在北地待着,大漠草原,连呼吸都畅快些。
  这一点,倒是和蒋慕渊的计划吻合。
  顾云锦想,皇太后今日传召她,这番话便是主因,即便没有卫国公老夫人,皇太后也会用另一个角度来提起这番话的。
  而皇太后会出言提醒,恐怕是圣上真的“听进去”了,想要定“太子”。
  可他会定谁呢?
  定谁也不可能定到孙禛头上。
  如今可不是彼时那种圣上驾崩、遗诏明确,辅政大臣在全天下都没有回过神来就给孙禛披上龙袍、扶上龙椅的时候,圣上还康健,百官百姓都能对太子的人选争论辩驳,真定下一个不恰当的,怕是有言官直接撞死在大殿上,死谏也要拦一拦。
  不能一锤定音,反而打草惊蛇,圣上不会那么做。
  倒是有可能先定了孙睿……
  前世圣上能把监国的孙睿一脚踢开,当然也能废太子,前朝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儿……
  可孙睿的错处未必好抓,太子当得好好的,说废就废,不像话,跟中宫皇后一样,没有惊天的大错,废不得。
  这么一来,立长倒是个好主意。
  无嫡立长,哪怕孙祈并不是那么出色,只因占着一个“长”字,也能让不少官员信服了。
  而且,孙祈眼下看着也没有那么扶不起来,经验浅是最好的理由,毕竟,孙睿已经学政好几年了,孙祈比不过孙睿,这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假以时日,又占着长子身份,指不定能有些名堂。
  当然,圣上不需要孙祈将来有名堂,眼下能说得通就可以了,至于将来,要废孙祈必然比废孙睿简单。
  这么一看,孙睿被圣上打发去了南陵,除了让孙禛跟着也学一学之外,同时也是让孙祈多一个出头的机会,兴许南陵事情未了,孙祈就拿到圣旨了。
  顾云锦的思绪飞快,还未回到宁国公府,就理清楚了其中关节。
  等下了马车,顾云锦寻了听风,问道:“我有些事儿想知会小公爷,写在家书上又怕……”
  听风知道顾云锦的意思,道:“寻常而言,不会出差池,但谨慎些没有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能交代跑腿的,夫人只管说,都是府里的人,嘴巴紧,出了您的嘴,到时候入了小公爷的耳,中间不会再有旁人。要是不方便说的,您只能试试拐着弯在信上写,看看爷能不能明白了。”
  顾云锦沉思了一阵,道:“我写信与他说吧。”
  就像皇太后所言,原原本本地转达给蒋慕渊,她的小公爷心思细着呢,她听出来的话外之音,小公爷自然也会听懂的。
  顾云锦回屋里准备了纸墨,此刻的慈心宫里,向嬷嬷问了小宫女,知道了顾云锦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
  向嬷嬷一五一十告诉了皇太后。
  皇太后眯着眼扑哧笑出了声,点头道:“那张小嘴儿,可真是一点儿也不甜,哀家明儿给她送些糖果吧。”
  向嬷嬷忍俊不禁,这可真是难得大方。
 
 
第741章 老实人
  文英殿里,近几日的气氛隐隐有些微妙。
  今儿个统领全局的是曹太保,他年事已高,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但脑子还清楚,对于眼皮子底下的暗流,心里一清二楚。
  先前,傅太师与曹太保、冯太傅商量,想明示暗示圣上把太子之位定下来,他们两人都是赞同的。
  毕竟,都是一大把年纪了,自家没有想过封爵,做到三公,已经是尽头了。
  即便将来退了,有这些年的打点,只要家里人不犯蠢,福泽几代还是可以的,再往后,能有多大的造化,能得多大的名声,要看子孙的修行,若有才自不会埋没,若是烂泥,就渐渐走下坡,好过占着高位不做实事,平白给祖宗抹黑。
  三人都想得明白,自然不希望皇家在传承上出岔子。
  一个不好,他们别说福泽几代了,恐怕都晚节不保。
  傅太师第一个与圣上开口,陆陆续续有些时日了,外头风声也大,曹太保和冯太傅也被请去御书房商谈过,因而,都清楚,圣上已经慢慢松口了。
  曹太保抿了一口热茶,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孙祈、孙宣脸上划过。
  外头的风声,这两位殿下也是推波助澜了的。
  倒不是他有证据,而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这点儿事情都看不穿,他今儿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当然,心知肚明的肯定不止曹太保,整个文英殿里,只要是带了脑子出门的,全都门清。
  怕是两兄弟自己都明白。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先前,孙睿没有去南陵的时候,在文英殿里就是独一面。
  有这么一个对手在,孙祈和孙宣必然是更留心孙睿,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而现在孙睿带着孙禛去了南边,文英殿的平衡一下子就破坏了,孙淼和孙骆摆明了什么都不掺和,真正要在此刻争上一争的只有孙祈和孙宣。
  互相角力,但至今没有互相拖后腿,反而是咬着牙使劲儿,想逼着圣上早早把太子人选定下。
  起码,要在孙睿回京之前就定下来。
  文英殿里的暗流,让大臣们心里都有些惴惴,私下里都与相熟的同僚说道几句,反正圣上还未开口。
  只是,谁都知道,圣上开口的日子只怕是不远了。
  不止是文英殿里嘀咕,后宫里亦然。
  慈心宫中,皇太后暗示顾云锦的那番话,虽然没有传出去,给旁人做一个佐证,可宫中的女人有自己的路子和手段,饶是淡然如袁贵嫔,都听了些风声,把孙淼叫到了跟前。
  袁贵嫔的确不得圣上宠爱,她有今日,是靠生养了一位皇子、和侍奉圣上的年限生生熬出来的。
  可再不受宠,她也有在宫里生存的法子。
  一味的平和、低调,不是后宫女人的生存之道,她只是不抢不夺,而并非任人欺负,若真是个泥人,早就从宫里消失了。
  眼下,袁贵嫔是一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娘家虽不强盛,但圣上如今只有两个皇孙,孙祈生的孙仕,和孙淼生的孙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太后那儿待孙栩亲过孙仕。
  圣上龙体安康,此时定太子之位,除了皇子本身的能力,皇孙的存在也是要考量的。
  孙睿再出挑,没有娶正妃,没有嫡子。
  只这一点,宗亲那儿就要念念叨叨一阵。
  袁贵嫔这几日称病,只把儿媳妇余氏叫到跟前,认认真真与她掰扯其中关系,让她回去叮嘱孙淼,不要掺和进孙祈和孙宣的战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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