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打叶子牌,怎么可能用真金白银,皇太后也看不上那些,全是糖果计资。
皇太后哈哈大笑,赢了那么多糖,她心里畅快,对虞贵妃自然和悦。
虞贵妃道:“人还是要多些欢喜事儿,外头说得也没错。”
皇太后笑容不减,外头说得什么,她心里清楚,但她相信虞贵妃不会傻乎乎地来给孙睿讨太子位。
真的那么蠢,哪还用皇太后嫌弃她,虞贵妃早就在这后宫里销声匿迹了。
“肃宁伯班师回朝,听说前些日子程家与林家商议婚期,热热闹闹的,小王爷下半年也要娶媳妇了,皇太后,说句真心话,臣妾眼红,”虞贵妃看了眼三个小辈,笑容里透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禛儿年纪不大,过几年再看,就是睿儿,虽有个侧妃,但臣妾琢磨着,还是早些定个正妃,您说呢?”
第744章 好奇
皇太后睨虞贵妃:“怎么?你有瞧中的姑娘?”
“那倒没有,臣妾久居宫中,不认得几个年轻姑娘,今儿个听说寿安她们几个在,臣妾就厚着脸也打听打听,她们同龄的姑娘里有没有哪个合适……”虞贵妃递给顾云锦几人一个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长辈,旧日也无怨。
而且,顾云锦对虞贵妃更多的是好奇。
前世时她就知道,圣上几十年独宠虞贵妃,这其实是满天下都清楚的事儿。
而现在,顾云锦还知道,从前的那个皇位,最后落到了孙禛手里,同母兄长孙睿是个彻头彻脑的靶子。
那么虞贵妃呢?
她是何时知道圣上的真心的?还是与孙睿一样,被圣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为孙睿争取过吗?她在两个亲生儿子的争斗之中,有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或者说,她是如何选的?
是尘埃已落定的无可奈何,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是抛弃了孙睿,选择了孙禛?
顾云锦无从知晓,只看眼前模样,虞贵妃还是十分为孙睿考量的。
虞贵妃柔声与皇太后说着自己的想法,话里话外都是对儿子的关心,诚恳又实在。
也许是皇太后渐渐老了,也许是虞贵妃越发听话,皇太后这两年对虞贵妃宽容许多,再者,她们两人有不和睦,但孙睿还是皇太后的孙儿,皇太后不至于因着虞贵妃就不管孙睿了。
虞贵妃说得在理,皇太后便拍了拍顾云锦的手,道:“你们几个可有合适的人选?”
寿安和长平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与顾云锦打眼神官司。
顾云锦看得明白,便道:“皇太后您知道我的,我在认得寿安之前,也不识得几个世家女,我现在走动得多的,也是寿安相熟的,皆是您认得的。”
皇太后微微点头,寿安和长平都是爱说笑的性子,平素就会把手帕交挂在嘴上,她们熟悉的,皇太后也早就耳熟了。
耳熟的姑娘,最初就挑过一遍。
并非人家不好,而是皇太后认为不合适。
虞贵妃不是冲着世家女来的,反而,眼下局面,她给孙睿挑一个世家女,更像是另辟蹊径。
她来慈心宫,是要与皇太后通个气,免得她自个儿挑出来了,让皇太后以为她心思多,不打个招呼就伸手。
“倒不一定是世家女,”虞贵妃道,“只要人好、家风正,臣妾以为就很不错。
皇太后您看,二殿下的正妃余氏是侧妃扶正的,小王爷要娶的符家姑娘是知府之女,并非名门望族,可大伙儿都说符姑娘很好。
臣妾琢磨着,赵氏是同知的孙女,出身一般,挑正妃的余地就大,不用担心侧妃出身太好,正妃寻常了就压不住……”
皇太后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先前北花园里,哀家也见了一些,也没有哪个特别出挑的,这样,你既有心,你就先挑着,定几个人选,哀家帮着参详参详,回头睿儿返京,再问问她的意思。”
虞贵妃就是想要这句话,自然心满意足地应了。
等虞贵妃退出去了,叶子牌重新上手。
皇太后一面理着牌,一面与几人道:“你们心中若有人选,也给哀家说说,相看打听又不麻烦,给你们三表兄做正妃,又不是拿不出手的事情。”
不止拿得出手,反而是个极好的选择。
孙睿稳重、有想法,能力在皇子之中出类拔萃,模样周正,对人也宽厚,以皇太后的眼光来看,孙睿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了。
也正是因此,孙睿的正妃是最难挑选的,这不仅仅是给皇子选正妻,也是在挑未来的中宫皇后。
今上的皇后谢氏,当年看着还好,等真的坐到了那位子上,就露出短处来了。
皇太后扶过、教过一阵子,可这事儿并非有她的支持就足够了,谢皇后自己立不住,皇太后也没有办法。
给孙睿挑正妃时,皇太后不得不把这一点摆在重中之重上,谨慎得多,这才一直挑不到一个十全十美的。
顾云锦听出来了皇太后的话外之音,她暗悄悄打量了皇太后一眼,又默默垂下了眼帘。
若是不知前尘往事,顾云锦也会附和皇太后的想法,可现在的孙睿不再是皇太后心里的孙睿了,他重生而来,有他的想法,也有他的改变。
正如顾云锦与徐令婕说得那样,谁也别想抹了谁的过去。
孙睿被那样背叛过,这辈子势必会还回去,他也是那么再做的。
对付金培英,设计害贾婷……
他可以炸开两湖的大坝,把那条冬日奇袭的暗道告知北狄人,动手截杀老郭婆和刑部官员,他的心中,百姓没有他的“恨”、他的目标重。
给孙睿做正妃,又怎么会是好的选择呢?
皇太后点到为止,继续高高兴兴与她们三人打叶子牌,赢了满满的糖果,喜笑颜开。
虞贵妃得了皇太后的话,心思都落在一处,她不瞒着消息,后宫里稍一打听,就晓得了。
刘婕妤和陶昭仪如临大敌,她们把虞贵妃的这一招视作给孙睿寻求岳家帮助,拉拢世家,偏孙祈已经娶了正妃,孙宣的年纪不上不下,刘婕妤那儿底下嘀咕孙祈正妃娘家实力中庸,陶昭仪则在思考要不要依样画葫芦。
这两位皇子在文英殿里还维持着和气,可私下都明白,壮大自己已经迫在眉睫了。
徐砚这几日很忙,尤其是同僚设宴,比先前多了不少,他能推一次两次,却也不能次次都推。
席面上,再端正的脾气,等几杯黄汤下肚,也要掰扯掰扯这太子之争,尤其是日常出入文英殿的大人们,对几位殿下更加熟悉,想法也就更多。
徐砚在席间碰见纪尚书两三次,彼此拱手问个安,并未多作沟通。
其实也不用沟通,纪尚书的性情,徐砚心知肚明,这位老大人别看慈眉善目整日乐呵呵的,他稳当着呢。
这日,徐砚直到快三更了才回府,他吃多了酒,叫风一吹,脑袋一阵一阵的痛,等杨氏给他端了醒酒汤,才稍稍畅快些。
第745章 老实
杨氏亲手给徐砚按压眉心。
老夫老妻了,她知道什么力道能让徐砚放松,果不其然,才按了一半,徐砚就坐着睡着了。
杨氏又按了一会儿,小声唤徐砚起来:“老爷抹把脸,到床上歇吧。”
徐砚一个激灵转醒,真抹了脸,倒也不困了,冲杨氏苦笑摇头:“怕是还有的争,眼下这样,还算太平的。”
可不还是太平嘛!
各自拉拢,好言好语的,只大殿下和五殿下表现出了野心,三殿下还未登场呢。
等再争下去,势必跟油锅一样,迟早要噼里啪啦的响。
杨氏亦知道,低声问徐砚:“圣上为何要如此做?这事儿哪能慢慢来,提出来了就雷厉风行定下,拖得越久,越不好办……”
“是啊……”徐砚叹了一声。
明眼人都知道,皇位该是孙睿的。
前几年起,孙睿跟着圣上进了御书房,看折子学政务,有模有样。
孙睿资质不错,又听得进底下大臣们的指点,这让大伙儿对他都很满意。
不止其他皇子没有生出过硬抢的心,臣子们的心思也安定。
而现在,文英殿让孙祈、孙宣的心躁动了,立太子又让一些臣子们摇摆了,眼下摇得还不厉害,若这么拖上半年一年的……
当然,立太子是好事,早些定下早些安逸,偏偏,圣上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不着急,那天大朝上提了一句,又没信儿了,底下议论,他也不制止,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今日席间,也有人琢磨着无嫡立长……”徐砚道。
杨氏皱了皱眉头:“那老爷觉得呢?”
“立长还是立贤,历朝历代,争论不休啊!”徐砚顿了顿,道,“我没有想过投靠谁,也不用去三殿下那儿出头,圣心难测,过几年再看吧。”
徐砚深知自家状况,一个工部侍郎,在官员里看着是有几分风光,刘尚书也老了,过几年,他很有机会接过尚书的位子。
可是,也仅仅只是一个尚书而已。
徐家,根基太浅,只他一人撑着。
杨家倒得差不多了,顾家的将军印也未必保得住,即便最后守下来了,顾云锦与徐家也不似前几年那么亲近了。
寻常亲戚走动,已经是人情了,徐家想通过顾云锦去厚颜拉着宁国公府……
这事儿没意思,徐砚也真的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况且,蒋慕渊是什么身份?圣上的亲外甥,他根本不用去掺和表兄弟们的皇位之争。
蒋慕渊不仅不用站队,反而,徐砚若站出去了,还会被别家当作靶子,扯宁国公府的后腿。
徐砚如今能“仰仗”的姻亲只有一个纪家,纪家看着是不搅浑水的,徐砚再看好孙睿,他单打独斗去投靠,三殿下都恐怕看不上他。
既如此,不如老老实实,再过几年中庸日子,横竖他出仕做官,为的是胸中抱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对得起念过的书,对得起朝廷给他的俸银,对得起百姓,这就够了。
从龙之功,太远了。
翌日的南陵,在两位殿下及其随行的官吏抵达之后,迎来了第一批官员,都安顿在了驿馆之中。
南陵炎热,湿气又重,好几位大人赶得风尘仆仆却又水土不服,一到地方就脱了力。
他们强打起精神,询问道:“两位殿下呢?我等这就过去问安。”
卞大人匆匆过来,摆了摆手,道:“殿下夜里不住在驿馆里,他们住郡王府,各位大人好好歇歇脚,明日早上再问安不迟。”
此刻快到掌灯时,的确不好贸贸然去郡王府打搅,大伙儿聚在一块,听卞大人讲近些日子的进展。
进展其实并不大。
卞大人抹了把脸:“各位一路来也看到了,崇山峻岭,往山上一跑,谁找得到谁啊!
我们遇险那日,黑衣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老虔婆就剩一把灰、几块没烧干净的骨头了,何况别的?
那些歹人不晓得什么来历,又蒙着面,我当时顾着保命,哪里知道他们什么模样?
黑衣服一脱,面巾一摘,他们与我在街上擦肩过,我都不认得!
截杀案没有线索,追杀老郭婆卖孩子,也不知道那么多孩子到底被她卖哪里去了,只能各处打听……”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状况。
有人问:“殿下们如何说?”
卞大人压低了声:“殿下能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线索太少,殿下也是无能为力。”
可这案子的影响太大了,截杀朝廷官员,搁在哪朝哪代都说不过去,不查出个说法来,交代不过去。
最后哪怕是归到了山贼头上,也要踹开一座山贼大寨抓几个贼头才能勉强交代。
驿馆里灯火通明,郡王府却是黑了一半,只几处院落亮着油灯蜡烛。
孙睿坐着看书,他让董之望给他搬了南陵府的府志、县志来,堆了大半间书房,无事就翻着看。
孙禛跟着翻过几页,觉得无趣,也就不翻了。
事实上,自打住进郡王府,孙禛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这座府邸看着地方大,里头看着却有些空旷,孙璧又不喜热闹,伺候的人手都少,越发显得宅子空荡荡的。
孙璧解释过,这府邸是照着亲王的规制打造的,可他父王是亲王,他只是个郡王,在南陵王薨逝之后,这宅子便大修了一回,所有对郡王而言僭越了的都拆了。
孙禛私下与孙睿说,孙璧太小心了。
南陵这儿山高皇帝远,孙璧又这么老实,不与官场往来,府中也不设宴,大门一关,里头到底什么样,外面哪里知道?京里又有谁会大老远来南陵查他的宅子僭越不僭越的?
南陵王留下来的建筑,拆不拆又有什么打紧的?
弄得这府邸如今破不算破,新也不算新,用料倒是不错,就是抬起头来,飞檐上突然缺了一只兽,看着就怪。
孙睿听过了,也不评点,只是拘着不让孙禛去城里胡乱逛,白日里进衙门,晚上就在这空旷的宅子里待着。
这样老老实实的日子,孙睿能脚踏实地,孙禛却不行。
他憋得慌。
第746章 崖壁
白天入衙门也就罢了,反正在京里时,孙禛白天也乖乖坐在文英殿,但离开文英殿,他的乐子还是不少的。
孙禛年纪不大不小,虞贵妃交代过内侍、嬷嬷,从不叫心思多的宫女近他的身,防得仔细,不过,孙禛可以去吃酒、听戏、听说书,街上胡乱游逛也比被拘在屋子里看书有趣多了。
孙禛越想越耐不住,听着外头时不时响起的虫叫声,他的心思活络起来。
不能出去,不能胡闹,他关上门斗蛐蛐总行了吧?
南陵虫子多,他就不信抓不到几只威猛的蛐蛐!
等孙睿那儿吹灯歇了,孙禛再也看不到他皇兄屋子里的灯光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带着两个亲随溜出了屋子。
入夜后的南陵郡王府,黑漆漆的,府里人手少,只要心细些,连巡夜的守卫都不会遇上。
哪怕遇上了,孙禛也不担心,他又不是偷儿,他就是来抓蛐蛐的,顶多明儿白日叫孙睿训两句,根本不算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