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孙祈被噎得正着,气笑了,转头与孙宣、孙骆、孙禛道:“你们三个就再陪我饮两杯吧。”
  孙宣无所谓,孙骆和气,孙禛贪酒,就应了。
  席间,孙宣倒是想问蒋慕渊一些朝堂事,但到底是孙祈的地盘,最后还是忍下了。
  这顿晚饭,其实吃得并不糟心,没有什么试探,也不提任何正事,仅仅就是吃酒。
  若非蒋慕渊清楚几兄弟对皇位虎视眈眈,如此场面,倒真的是兄弟和睦的典范了。
  不吃酒的几个散得早,孙禛吃得半醉,晃晃悠悠的,由孙骆带回宫里。
  孙骆扶着孙禛时,转头看孙宣。
  他们三个都未分府,还都住在宫中,按说两个要离席,孙宣跟着一道走会方便许多,可孙宣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孙祈送了他们离开,又坐回来与孙宣吃酒。
  争得最起劲儿的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怪异得叫孙祈笑了笑。
  “五弟有话就说。”孙祈问他。
  孙宣抬了抬眼皮子,懒洋洋的:“太冷了,不想麻烦,皇兄就让我借宿一晚吧。”
  府里空院子不少,孙宣不怕孙祈害他,孙祈也不怕孙宣胡来,远不到那时候,现在也没有那个必要。
  孙祈顺着应下:“随便住。”
  孙宣摩挲着酒杯,一副斟酌又斟酌模样,孙祈看在眼里,把伺候的人手都打发了。
  “有话就直说,”孙祈压着声重申了一遍,“酒壮人胆,你要不敢说,我再陪你喝两杯?”
  孙宣把酒杯放下了,直直看着孙祈,道:“那我们兄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兄以为,我们继续争下去,太子之位会是你的,还是我的?”
  孙祈正添酒,闻言手轻轻一颤,险些撒了。
  他眯着眼睛看孙宣,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这是喝多了?”
  要不然,这胆子怎么会这么大。
  开了天窗,这话就直冲云霄去了。
  孙宣就像是没有听出孙祈的嘲弄,静静等着对方的答案。
  孙祈道:“我,还是你?五弟怎么不把三弟算进来?父皇最喜欢的是他。”
  “那皇兄告诉我,父皇为何迟迟不立三皇兄为太子?”孙宣反问道,“我们长进了,到底是帮着三皇兄,还是拦着他呢?”
  孙祈抿了抿唇。
  孙宣继续道:“父皇若是从来不信我们能后来居上,那我们的努力就是为了凸显三皇兄天资卓越?若是父皇认为我们能行,他这是把我们扔给他最喜欢的儿子磨刀吗?”
  孙祈的心沉了沉:“那五弟你以为呢?”
  话音一落,孙宣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毫无顾忌。
 
 
第959章 醉话
  许是饮酒真的壮胆,孙宣笑得肆意极了,他几乎趴在了桌子上,眼角都笑出了泪。
  孙祈被他笑得背后一阵发寒,不住琢磨孙宣是真醉了,还是装醉,想借机诱导、来套话。
  他干脆闭嘴,由着孙宣去笑。
  孙宣笑了好一会儿,才支着腮帮子坐起来,往孙祈这侧挪了挪身体,道:“父皇若要把太子之位给他,早给了。”
  孙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怪异地看着孙宣,看到对方脸上那夸张的笑容一点点收了起来,最后一丁点笑意都没有剩下。
  孙宣变得非常严肃,要不是眼角还有先前笑出来的泪,仿佛那一场大笑根本没有出现过。
  “朝堂上,御史们几次上折子请父皇立太子,父皇都不应,偶尔那么一次松口,后来又跟没有发生过一样,”孙宣低声道,“三公私下里与父皇说了多少次,说得傅太师都心灰意冷了,皇兄觉得,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凡父皇有那么一丁点想立孙睿的意思,傅太师早就半推着把他扶上位了。
  还是说,皇兄真的以为,我们两个还不锋利,不能给孙睿磨刀,父皇就还要拖着?”
  孙祈拍了拍孙宣的肩膀,这张口闭口都喊上“孙睿”了,可见脾气上来了。
  不管孙宣是个什么意思,孙祈不想被他牵着走,干脆道:“也许是三弟还有不周全的地方,也许是我们还有可取之处……”
  “啧!”孙宣挥开了肩膀上的手,打量着孙祈,道,“你我的确有可取之处,我们争得越凶,折腾得越久,父皇就越安心。
  我们从不是磨刀石,我们是挡箭的盾。
  不止是我们,孙睿也一样。
  父皇心尖上的那个不是孙睿,是孙禛!”
  孙祈的眸子倏然一紧,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他一阵心跳,又觉得荒谬至极。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孙祈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叫孙宣给带偏了。
  他与孙宣不是什么真情实感的兄弟,他们都瞅着那个位子,是竞争者,孙宣的话不能听。
  像是要说服孙宣,也是在说服自己,孙祈加快了语速,道:“老七是个什么性子,你知道我知道,父皇也一样知道。
  老七能当太子,能当皇帝?
  好,父皇喜欢他,那也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偏宠,却不可能是一位九五之尊对继位者的偏爱!
  何况,老七不止性子不妥当,他的胳膊都废了,你我都一清二楚。
  若是两个母妃生的也就罢了,老三和老七都是静阳宫出来的,父皇为何要挑老七不挑老三?
  老三输了老七什么?”
  “我怎么知道孙睿输了孙禛什么?我都难以置信!”孙宣急了,声音抬高,被孙祈一阵招呼着又压了下来,“孙睿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一定看出端倪了,否则,孙禛的胳膊能废?”
  孙祈直摇头:“老七的胳膊是孙璧害的,老三能带他回来就不错了。”
  “对,所有人都这么想,父皇都没有法子拿这事儿问责老三,”孙宣道,“老三回京时什么样?瘦脱相了。
  就老三那脾性,已然脱了险,能后怕得把自己都折腾成那样了?
  他怕的不是孙璧,而是他不病、他不苦,父皇不会放过他!”
  孙宣说得咄咄逼人,这么多想法,原也不是都准备好的,他最初的心思仅仅是动摇孙祈。
  他不想让陶昭仪涉险,自己又探不出更多的线索,就想给孙祈也埋个种子,让对方去苦恼、去分辨。
  只是,随着他与孙祈的争论,先前没有想到的东西都冒了出来,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儿,那就都丢给孙祈。
  孙祈越混乱,对孙宣越有利。
  孙宣没有停下来,继续道:“皇兄且想想,父皇和三公为何僵住了,彼此都不提立太子?
  父皇知道三公不会答应,三公猜到父皇属意的人选不合适。
  不说孙睿,若父皇中意你、或是我,三公那儿总还能琢磨琢磨吧?我们两个,不至于平庸得让三公都看不下去吧?
  退一步,便是二哥、六弟那样毫无野心的,三公都能松口,因为听话、本分,不求开疆拓土,老老实实守成还勉强够用。
  可最后还是僵住了……
  僵住了……
  而我们呢,还在争抢,努力表现自己。
  父皇乐见其成,只有我们抢了,你、我、孙睿都败了伤了,再无力染指那把椅子,他按住没有心思的二哥和六弟,获利的才是孙禛!”
  孙宣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孙祈的脸都叫他说白了。
  猛然间被孙宣一股脑儿灌了那么多的事儿,孙祈一时半会儿乱得不行。
  一面觉得父皇断断不会那般糊涂,一面又觉得孙宣说的有丁点道理。
  他不敢信孙宣,又不能全不信。
  他需要和身边的先生们商议一番,当然,不能叫孙宣看出来。
  孙祈在思路理清楚之前,先做了选择,那就是糊弄!
  他不能叫孙宣带坑里去,又要让孙宣以为他上当了!
  他蹭得站了起来,从上而下看着叫酒气熏红了脸的孙宣,沉着脸,声音发颤:“你发的什么酒疯?
  你要疯你自己疯去,你别来害我!
  我就当你是吃酒醉了!这些话我都没有听过!
  我让人给你送醒酒汤来,屋子会给你安排好,你好好睡一觉,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扔下了话,孙祈拂袖而去,脚步匆匆,一副失了心神模样。
  孙宣没有拦他,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而后勾了勾嘴角。
  不管孙祈今日信还是不信,怀疑埋下了,那迟早会爆发出来,一如孙宣自己,不也从难以接受到现在诓起孙祈来一套接一套、把自己都要说服了吗?
  而孙祈,那副动摇模样在离开花厅、出了孙宣视线后也就收了起来,可他的心还跳得厉害。
  他没有回后院,而是径直去寻洪隽,他需要听一听洪隽的意思。
  毕竟,孙宣的话太过骇人,又编造得不是毫无可能。
 
 
第960章 不用着急
  夜风极凉。
  孙祈吹了一阵,酒气散了大半,人倒是清明了许多。
  心里却越发没有底了。
  按说,他也是酒后上头,若不然,岂会被孙宣的疯言疯语动摇了心神,待酒散了,那些不安和惊讶也就该随着散去。
  可事实上,他的脑袋越是清明,越是把孙宣的话听了进去。
  孙祈按住了眉心。
  他的父皇真的属意他吗?
  那为何今日御书房里,父皇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却不与他议论朝事呢?
  皇家无亲情,兄弟之间为了皇位你死我活,孙祈既然站出来争了,也知道将来若是失败,哪个弟弟登基都不会让他好过。
  能从文英殿的角斗之中全身而退的,只有孙淼、孙骆这样毫无野心的人,还有孙禛那样不思上进、得过且过的人。
  当然,话也不能说太满。
  孙淼等人若是老老实实,孙祈自问登基后不会为难他们,但他不能替孙宣、孙睿保证,谁知道那两位会不会“疯狂”。
  以父皇对孙睿的偏爱,能看着自己把孙睿当磨刀石?
  若父皇真的对孙睿偏爱,他真的无需设文英殿……
  孙祈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前多喜欢文英殿啊,他以为这是父皇给他们所有人的机会,而不是把自己这个长子视作可有可无的存在。
  孙祈欢天喜地跳进去,努力又努力,奋发又奋发。
  他相信,孙睿再出色,自己也有后来居上的能力,父皇还未老,一切都未有定数。
  可今日孙宣把他的喜悦打碎了,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后来居上又如何?比赢了孙睿又如何?父皇属意的从来都不是孙睿!
  连孙睿都是被设计的棋子!
  孙祈不敢再想了,他怕继续顺着这思路想下去,就真被孙宣拖进万丈深渊了。
  他见了洪隽,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洪隽的脸色亦不好看。
  他当然清楚文英殿的存在对孙睿是一种压制,但他真不至于把因由猜到孙禛那儿去,那委实太荒谬了。
  他更倾向于,圣上不希望孙睿一枝独秀、以至于失了危机、失了上进之心,所以让几位殿下都参与进来,磨一磨孙睿的心性。
  不过,打磨能磨出好刀,也能磨断好刀,洪隽投孙祈,就是赌孙祈能把孙睿磨断。
  他也是一直这么与孙祈说的。
  突如其来的讯息让洪隽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看着犹豫、彷徨的孙祈,心一横,不管如何,他要先稳住孙祈。
  “殿下,五殿下是急了,”洪隽道,“他因蜀地反叛而麻烦缠身,至今没有起势的样子,他比您急。
  人着急起来,一则容易想岔,二则会被牵着鼻子走,您想的是对的,他在拉您下水,等着您去打先锋。
  可咱们不用着急,咱们就不打先锋,等着他去。
  是与不是,他给您试出来。”
  “试出来了,又如何?”孙祈追问。
  洪隽笑了起来:“是与不是,您都是赢家。”
  “怎么说?”孙祈挑眉。
  “若圣上真属意七殿下,满朝文武谁会答应?皇太后都不会答应。
  三殿下是最咽不下这口气的,静阳宫必内斗,七殿下不敌三殿下。
  而圣上会怪罪三殿下,怪罪‘惹事’的五殿下,您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越僵持、场面越难看,对您就越有利。
  若圣上还是偏向三殿下,经过此事,静阳宫两兄弟生了嫌隙,虞贵妃夹在中间,时间久了,圣上会不满的。
  可您有什么损失呢?您本来就是在追赶三殿下,往后继续追赶就是了。
  退一步说,即便圣上立其他殿下为太子了,您都能争。”
  孙祈混乱的心神顿时安稳了许多。
  他十分信任洪隽,自然听得进去。
  正如洪隽说的,他先稳住,让孙宣去着急,总归他不损利益,反倒能趁机占点便宜。
  急的不该是他,乱的也不该是他,孙祈冲洪隽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极是!”
  洪隽送走了孙祈,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告诫自己,那孙宣就是来添事儿的,眼下不能急,急了就中计了。
  至于孙禛,圣上想糊涂,这事儿一旦摊开,也没有谁敢让圣上糊涂。
  皇太后还在,三公、各部重臣、那么多公候伯府都在,又不是没有可以辅佐的人选,岂会由着圣上随心所欲?
  御史、言官们能在大朝会上撞出一大殿的血!
  这夜,孙祈与孙宣两兄弟的对谈就此打住了,外头无人知道。
  翌日起来,彼此不提,仿若昨夜真的是酒后胡言,睡醒就忘。
  不过孙宣知道,孙祈没有忘呢。
  今儿文英殿里,他的大皇兄有意无意地在打量孙禛,带着股子一言难尽的神情。
  孙禛并非毫无感知,忍到了午膳时,终是问了句:“我今日有什么不妥当的?”
  孙祈清了清嗓子,笑了笑:“你昨儿醉了,回去时难免吹了夜风,可有不舒坦的地方?说起来是我招待不周,该让你跟五弟一样留在府里住一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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