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当然,韩公公没有跟圣上说这些实话,圣上身体没有全好,皇太后依旧病着,此刻再因孙睿状况而火上浇油,谁都没有好处。
  圣上去慈心宫探望皇太后。
  他知道皇太后是因何而病,既然杀孙睿无望,他那口气过了,自然也要到皇太后跟前示个好,免得再被人说他不孝顺。
  正如当时想撤南陵王庙享、又不得不与皇太后和宗亲妥协时一样,圣上就是这个脾气。
  芝麻和西瓜,总要抓着一头的。
  这次,皇太后没有不见圣上,再多的不满,这也是天下君王,不至于真闹到母子两人结仇。
  圣上说了软化,皇太后顺着下了,这事儿面子上算是全了。
  至于皇太后心中是不是顺气了,那是另一码事情。
  圣上除了言语安抚皇太后之外,还依照她老人家的心思,把三公叫到了御书房里。
  他缓缓道:“近来宫中不太平,一个昭仪、一个贵妃、一个皇子,不管什么原因,都没了。”
  傅太师揣摩着圣上的心意,试探着接了一句:“圣上,如此变故,百官心慌,百姓亦是难以心安呐。”
  “朕也是这么个想法,”圣上道,“该有一些喜事来安抚人心。”
  三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圣上所谓的喜事,当然不是立太子。
  孙禛死了,谁做太子、谁当新帝,对顺德帝而言根本没有区别。
  他不立,只是不想太子顺势上位,逼他退位而已。
  孙睿都敢杀孙禛了,他余下的那几个儿子,谁知道有没有胆子弑父呢?
  尤其是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还记得父慈子孝吗?
  圣上交代道:“蜀地、东异先后胜利,只因将士们还未班师回朝,就没有论功行赏,三位爱卿先把赏赐的方案定下来。”
  傅太师等人自不推辞,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眼下可以做的、也应该做的事情。
  人心稳当,比什么都要紧。
  一众相关衙门都调动起来,细细整理了名册方案。
  肃宁伯功劳不小,有几个儿子出力,倒是可以晋为侯府,嫡长子有世子之位,余下的两个儿子,可以另升军衔,以后便是离了侯府,也不缺前程。
  又说成国公府,族中那些惹事的官员、子嗣自是保不住,也不想保,黄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而国公府,除了段保戚,还有成国公守镇海关、斩杀东异王子的功劳,再添上段保珊,只要段家自己不犯浑,位子还是稳的。
  镇北将军府南下驰援,功劳记上,但他们要返回北境,除了给家中妇孺的赏赐送到西林胡同,其余都往北地。
  王琅的名字再一次被提及,叫京中百姓们好一阵感慨。
  同样是曾经同龄学子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同样是家里吃了官司、惹了全城笑话,杨昔豫一蹶不振、名落孙山,王琅却逆境而出,成一番大功业,可见其品质高下。
  但凡是叫得上名字的功劳,都被记在了折子上。
  文英殿里,孙祈从头到尾翻看,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没有赏阿渊的?”
  傅太师道:“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赏。”
  孙祈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再问。
  国公府,再赏也到头了,真不行也就只有金银,俗气归俗气,宁国公府不缺归不缺,好歹也是这么个意思。
  折子送进御书房,圣上从头到尾看了,旁的都没有提出异议,一概准了,只问起了户部状况。
  “这些赏赐开支,国库还能拿得出来?”圣上道。
  户部齐尚书讪讪:“勉勉强强,很是困难。”
  “那就欠着,别处的不好欠,就欠着阿渊的。”圣上合上折子,一锤定音。
  齐尚书垂首应了,反正这事儿他左右为难,怎么赏、赏多少,最后还是由小公爷来和圣上约定吧。
  这些时日,除了户部忙碌,吏部上下也没有一个闲着的,南陵、蜀地走出了战火,新的官员要走马上任,吏部一道道文书往下送。
  往年都是有功名的学子等缺,如今倒好,两湖解决了不少,南陵和蜀地又空出来大把的位子,一时之间,竟然是“坑比萝卜多”。
  偏生其中还有硕大的坑洞,总督、副官、大府的知府,这些位子都要有一番经历的人才能胜任,绝不是光靠等缺的官场新人能填补上的。
  一时间,全朝州府都要跟着动。
  就连先前因赵方史的案子被一并调查的明州尤知府,照吏部原本的意思,治下不严,且明州事务能抓到不少空子,这样的官员,不说夺了乌纱帽赶回老家去,也少不得贬去某个旮沓窝里做芝麻官劳苦几年。
  可现在实在缺人,这位好歹是当过大府知府的,又在朝廷进攻东异时,后方配合调度颇为尽心,功过相折,到成都府下简州当个知州。
  是贬谪不假,也从油水丰厚的富庶江南大城、天下海运大港到了一年过手银子“紧巴巴”的蜀地,官职也跌了,但好歹是成都下辖,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对尤知府而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兵部亦是一样,几处驻军调派,都需要统筹考量,各处兵力和军备都要补全,征兵就意味着练兵,何况还有东异那地方。
  何人驻守,如何排布官员,样样叫人操碎了心。
  最叫人操心的,还是各衙门往户部伸手的时候,实在是开不出花来了。
 
 
第1046章 能瞒就瞒
  纪尚书知道纪致诚是存了外放的心的,正好赶上这么个机会,家里商议之后,给他谋了个位置。
  叙州府同知。
  这对一个初出茅庐、只在翰林院当了一年文书的年轻人而言,不可谓不高。
  一则出身上占了优,有个当礼部尚书的祖父,官场上开道比穷书生容易;
  二来,叙州是乔靖活着时最后的地盘,虽收复回来,其中亦有错综关系,是个烫手山芋,不是谁都愿意接手,也不是谁接过去了就能抗住压力做好的,纪致诚不用顾忌那些,他有背景,地头蛇想拿捏他,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在纪尚书手里走上几招。
  当然,纪尚书也给孙儿的前程上了道保障,叙州府知府是他的学生,四十出头,不止有官场经验,也知道如何指点、引导手下的人。
  把纪致诚交给这位学生来教导,纪尚书很是放心。
  唯一叫家里担忧的是哥儿还小,跟着父母往蜀地去,长途跋涉的,很是辛苦。
  不止纪家舍不得孩子受苦,徐家也舍不得,可做长辈的,哪个不知道纪致诚对徐令意的心,做不出叫他们夫妻分割两地的事儿,只在调令下来之后,让他们一家三口早早出发,多带些人手,路上慢慢走,不要紧赶慢赶的。
  纪尚书府中,纪致诚与徐令意的院子里,累着好几个大箱,丫鬟婆子们做事忙中不乱。
  魏氏今儿过来送女儿外孙,虽是喜事,但到底要分隔两地,往后两三年也见不着一回,只能靠传信了,她红着眼掉眼泪。
  徐令意明白魏氏心情,也知道母亲在自己跟前就是个絮絮叨叨的性子,就还和从前在闺中时一般,自己做手上的事儿,不出言打断魏氏说话,左耳进、右耳出的,母女两人能这么坐一下午。
  气氛太过熟悉,以至于魏氏一开口就忘了女儿已嫁,这里也不是徐家,等她看着与自家屋子截然不同的家具想起来时,已经说了一长串了。
  她叹了口气,按着帕子道:“你也真是,就不能提醒我两句?”
  “提醒做什么?”徐令意抬眸看她,“您要有好几年念不着了,我不打断您。”
  魏氏真真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缓了缓,道:“姑爷是新官上任,也没有长辈在跟前提点,你们遇事记得多商量。
  我旁的也不说了,等你们安顿好了,趁着老太爷、老太太身体还不错,来年这时候,我和你父亲尽量去叙州看你们。
  总归家里生意广,你伯父、伯娘顾不过来,我也沾一回丈夫和女儿的光,出远门见识见识。”
  徐家两兄弟,徐砚专心官场,徐驰掌了生意。
  杨氏不管是以前发达时,还是后来沉寂了,都不爱来插手商场之事,只是掌着中馈,平日大项出入看两眼、大体有数罢了。
  在这一点上,她们两妯娌还是挺默契的。
  徐令意闻言也笑了,道:“那我等您和父亲过来。”
  正说着,婆子通传说顾云锦来了,两人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问了安,魏氏琢磨着她们小姐妹有话要讲,主动提出去抱哥儿,先一步出去了。
  顾云锦抿了口茶,左右看了两眼。
  徐令意干脆把余下收拾东西的人也都打发出去了,道:“是不是有要紧事儿要提醒我?”
  顾云锦轻声道:“先前忙着打仗,蜀地里头没有清算干净,主要是金银上的。
  你也知道,蜀地那些世家大族,在本地耕耘了很多年,底子十分深厚,虽说是支援乔靖拿出来了不少,但不见得动了根本。
  尤其是后期,乔靖缺的是粮草,他们光是有银钱都换不了粮,那些元宝应当都还留着。
  此番官员入蜀,都是外乡人,对当地状况不甚了解。
  我看小公爷信上的意思,王琅知蜀地状况,对各处摸得也清,后续他会往蜀地去,负责清算事务。”
  “你是怕我们因王琅会心生芥蒂?”徐令意挑了挑眉,笑着道,“公是公、私是私,不会混在一起的,何况,便是论私,原也没有什么龃龉,都是为朝廷办事,自当齐心协力,不会互扯后腿的。”
  顾云锦担心的并非是这几人之前的关系,但听徐令意这么解释,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姐夫是个敞亮人,姐姐也不是个小气鬼,”顾云锦接了徐令意的眼刀子,又笑了一通,这才正色着靠近了些,与她附耳道,“我悄悄与你说,其实是另一个意思,清算归清算,往上报的时候,能瞒就瞒。”
  徐令意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也是小公爷还未回京,原本这事儿该由他跟纪尚书开口,再请尚书大人转告姐夫的,可这不是赶不上了嘛,”顾云锦说得非常轻,“这些都是朝廷重建蜀地、南陵的资金,无论是支援当地农家商户,还是整顿军务,都离不了银钱。
  可京中不太平,静阳宫一夜之间倒了,三殿下禁足,他不可能没有为虞氏报仇的心,太子之争又没有落幕,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准的。
  这些银子若是如数收入国库,最终也就是跟着动荡一番。
  不止是对姐夫,但凡能说上话的入蜀官员,都会示意几句。”
  徐令意深吸了一口气,京中局势远比看起来的紧张。
  虽然纪尚书没有跟他们解释过,但徐令意和纪致诚私底下交流过,说这可能也是祖父积极让他们外放、还一放就是叙州这么远的地方的一个原因。
  纪致诚想外放不假,但也挂念长辈家人,可纪尚书这么做,必然有他布局的想法,他们做晚辈的,认真去做就是了。
  顾云锦又道;“我再与你交个底,你让姐夫和尚书大人说一声。比起皇子相争,小公爷更担心圣上真的一意孤行,把银钱用去兴建养心宫。”
  “虞氏都不在了!”徐令意低呼。
  “真想建,还缺由头?”顾云锦道,“不为虞氏,可以为皇太后安康祈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没有银钱也就罢了,一旦有资金入库,圣上开口坚持要建,这不是逼着臣子们金銮殿上死谏嘛。”
 
 
第1047章 不遗余力
  徐令意的心沉甸甸的,良久,叹息道:“圣上当真会那般、那般糊涂?”
  “没有人盼着他糊涂,”顾云锦道,“可虞氏的倒台太突然了,圣上心里在琢磨什么,谁都料不准,不得不小心一些。
  朝中大臣们几乎都不知道,圣上御书房的书架子上,收着燕清真人画的养心宫的图纸。
  真人画图纸本意是安抚圣上,可圣上极其认真,经常翻看。
  还有几回拿图纸给小公爷,问他这些宫殿要如何兴建,用什么玉石木料,不像是说着好玩的。”
  徐令意点了点头:“都会与祖父交底的。”
  瞒下清算的真实数目,这是欺君,徐令意不能单独拿这个主意,她要让纪致诚把状况都告诉纪尚书,由纪尚书来做决断。
  但最终结果,徐令意能猜得到。
  若圣上真要把银子挪去养心宫,金銮殿上死谏的人之中,必然有他们的祖父。
  瞒,也是不得已的。
  “都说乱世造英雄,但能生活在太平盛世,谁愿意去乱世搏生机呢?”徐令意叹道,“盼着这番风波早日过去才好。”
  四方战事,打时轰轰烈烈,但也算不得真正的乱世,更何况是天子脚下的京城。
  暗涌再多,也是暗涌,并非动荡。
  可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皇子们再你来我往地闹上几架,局面大抵又不同了。
  而这对臣子们而言,真是头痛又操心。
  顾云锦与徐令意说完了正事,又说起了他们这一路远行。
  徐令意听她字字关切、句句叮嘱,打趣道:“真不愧是当了娘的人,什么事儿都要操一万个心。”
  时候差不多了,顾云锦起身回府。
  到了国公府门房上,听风探着头寻她,道:“夫人,听说再有个四五天,爷就抵京了。”
  顾云锦从马车上下来,闻言,弯着眼睛笑了。
  他们夫妻之间一直有家书来往,对蒋慕渊的行踪,顾云锦也是心里有数。
  蜀地清算一事,蒋慕渊在信上隐晦提及,旁人就算看了也看不出端倪来,只有顾云锦知道他的想法,明白其中暗喻,才能赶在纪致诚启程之前走一趟尚书府。
  回到屋里,小祐哥儿听见声音,扭着头到处寻,对上了顾云锦的视线,他激动地手舞足蹈,嘴里一阵“姨姨娘娘”的叫。
  顾云锦赶紧嘴上安抚了儿子几句,入内匆匆换了身衣裳,等出来把宝贝儿子抱在怀里,重重亲了两口,浑身疲惫都散了。
  “是‘娘’,”顾云锦握着儿子的小手,“不是‘姨’。”
  祐哥儿学叫人,会念几个音了,但哪个是哪个,他还有些对不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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