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嬷嬷闻言也笑,笑过了,道:“那您千万保证身体,等小祐哥儿长大了,才能时不时孝敬您一些好吃的。”
“可不是!”皇太后点头,“哀家惜命,还等着恪儿媳妇肚子里的那个落地、以后抓周呢。”
第1052章 要命的东西
符佩清这一胎怀得算不上特别辛苦,但也不轻松。
最初不显怀,后来跟吹气一样,一天比一天鼓,又重又沉。
好在人没有瘦,脸还胖了些,叫皇太后看着没有那么揪心。
不然呐,等快足月的时候,边上没有两个人扶着,都不敢让符佩清单独走动了。
永王爷是一门心思想添个金孙,毕竟儿子不出彩,他要在孙儿这一辈上重振旗鼓。
可前回进宫来,几个老嬷嬷都说,这一胎看着像是姐儿。
永王爷不高兴了,没敢在儿媳妇跟前露情绪,只和永王妃说道:“定是皇兄使人来打击我的!”
永王妃哭笑不得。
她倒是无所谓孙子还是孙女,哥儿姐儿都是掌心里的宝贝,家里头一个孩子,母子平平安安最是要紧,哪里会去计较那些。
她自己是一举夺男,只是生产时吃了亏,伤到了底子不好再怀了,永王爷又心疼她,这才只要了孙恪这么一个儿子。
因此,儿媳妇这一胎,她最看重的就是“平安”。
养胎、临盆、坐月子,道道把关,事事做好。
符佩清生孩子平顺,将来他们想添丁,难道还怕添不了吗?
为免永王爷到时候太过失望,永王妃近来没少给他旁敲侧击地说这些,说到了最后,就是一句,各处都看着呢。
看着这个他一心盼来的金孙会有多么出色,多么能耐。
要是到时候,永王爷对着孙女冷了脸,那才是第一时间就叫人看笑话了。
永王爷不想让人笑,更不想着了他皇兄的道,近几日挂在嘴上的就是哥儿姐儿都一样,说服旁人,也说服自己。
其他人看不看得穿,不得而知,反正皇太后是知道这儿子整日在琢磨什么的,也和向嬷嬷他们说笑了几句。
祐哥儿抓周那日,顾云锦给他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这是长公主准备的,红红火火,看着就喜气。
一家人早早进宫,到了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叫着心肝宝贝,把哥儿抱了过去,欢喜得不肯松手。
永王爷他们来得也挺早。
皇太后现在不敢让符佩清抱祐哥儿了,怕哥儿一不小心就打到她的肚子。
孙仕和孙栩也跟着他们母妃来观礼,慈心宫一时间聚了这么多孩子,颇为热闹。
圣上和几位皇子下朝过来,也不急着让祐哥儿抓周,先逗了几个孩子一会儿。
他先前极少把关心给孙仕和孙栩,近来倒是搁在心上了些。
孙栩更小,摇头晃脑的,问他话,磕磕碰碰地能答个七七八八。
孙仕已经开蒙了,孙祈和宋氏对他要求极高,圣上问功课,他答得头头是道,叫孙祈面上有光。
蒋慕渊和顾云锦在一旁听着,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因为孙禛死了,圣上对余下的儿子都不满意,这才把目光投注到了两个孙儿身上吧。
问了功课,圣上看了眼西洋钟。
小曾公公会意,道:“中殿那儿都准备好了。”
圣上颔首,站起身,亲自抱了祐哥儿往中殿去。
皇太后也站起来,由乐成和寿安两人扶着,去看祐哥儿抓周。
中殿里,几张八仙桌拼了一张大长桌,铺了缎子,上头摆着各色抓周用的东西。
寻常人家,家底若不丰厚,给孩子抓周时,东西都要左邻右舍借些来,为了看着丰富热闹,一样的东西放三四样的都有,就是为了能铺满整张桌子。
皇家子弟抓周,自然不可能缺物什,但桌子也大了许多,但凡能与这事儿沾上些边的,都会被送上来。
同样,为了丰盛,重复的东西也有不少。
可算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了。
他们刚才进宫时,中殿还没有准备好,桌上空空的,这会儿大变样,叫祐哥儿扭着身子兴奋极了。
圣上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把孩子交给了韩公公。
韩公公乐呵呵的,抱着祐哥儿站在大案后头,道:“小公子,您细细看,慢慢选,喜欢什么就抓什么,要是都喜欢,那就都抓了。”
皇太后听见了,抚掌大笑:“你赶紧放他下来,让他自个儿挑去。”
韩公公应了声,挑了块能落脚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让祐哥儿站上去。
所有人都看着祐哥儿,却没有出声,怕搅乱了孩子的注意。
祐哥儿兴奋劲儿上来了,根本不是什么细细看,慢慢选,小身子蹲下往前一扑,手里就抓了样东西。
这般迅速,出人意料,甚至都没有人看清他到底抓了什么。
顾云锦被儿子逗笑了,走上前去,把祐哥儿抱了起来,又从他掌心扒了东西来看。
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蒋慕渊察觉到了,过来看了眼,亦是呼吸一紧。
那是玉玺,虽然没有刻字,但上头的龙头雕表明,这就是一只做小了的玉玺。
它太像印章了,同样是四四方方添个雕刻,而公候伯府子弟,用个雕虎头的印章太寻常不过了,蒋慕渊自己都有好几个。
又是方便小孩子抓周时恰恰能握住的大小,因而,它就那么掺在了所有物什里面,谁都没有发现它的突兀。
直到拿到手里,仔细一看,才会发现端倪。
不说祐哥儿到底怎么抓的,但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就是出现了。
蒋慕渊握着顾云锦的手,往下用力,顾云锦会意,两个人一道跪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圣上在大案的另一端,眯了眯眼睛,道:“他抓了个什么东西?”
蒋仕煜已经心知不妙了,问蒋慕渊拿了东西一看,还是没忍住黑了脸,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御前跪下,把玉玺交给了圣上。
圣上的唇紧紧崩住了,指腹摩挲着龙头,看着浑然不知状况的祐哥儿,一时情绪反复。
“怎么就抓了这么个东西?”圣上的声音发紧。
皇太后忽然开口,道:“拿来给哀家看看。”
圣上没有拒绝,把玉玺丢给了小曾公公。
小曾公公险些就没有接住,待看仔细了,又差点漏到地上。
这一桌子东西都是他们慈心宫准备的,事前仔仔细细查验过,并不是怕混进来不该混的,而是怕东西棱角锋利弄疼了孩子,却不知道,这么个要命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其中,还被祐哥儿一抓就抓到了。
第1053章 活一天、护一天
皇太后看了看玉玺,再看了看圣上,而后又把视线收回来。
“这东西稀奇了,”皇太后哼了声,“哀家还是头一回见呢,这青玉的质地倒是不错,不晓得是从哪一样玉器上凿下来,刻了这么个小东西,真真是暴殄天物。”
安阳长公主就在皇太后身边,脸色煞白。
圣上被皇太后盯着,知道这事儿当面发作不得,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与蒋仕煜道:“起来吧,混进来的东西,多大的事儿。”
轻描淡写,却绝不是圣上的真实心境。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宁国公府弄出来的东西,且不说有没有窥视皇位的胆子,蒋仕煜和蒋慕渊都不是那等会在这事儿上出岔子的糊涂人,必然是有其他人动了手脚。
可不管如何,抓周的总是祐哥儿,没人牵着他,也没有人指挥他,小娃儿往那桌案上一站、一扑,就这么一抓把玉玺抓在手里了。
这让圣上心里如何平静,他几乎是梗着脖子走的。
余下的人,尴尬的尴尬,惊讶的惊讶。
孙祈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丝毫没有掩饰,或者说,他掩饰不住。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知道不该去疑心宁国公府,再者抓周就是个讨喜的议程,做不得准的,去琢磨个周岁小娃儿的喜好,那不是自己想不开嘛!
可、可那毕竟是玉玺……
他没有抓过,孙仕也没有抓过,或者说,谁的抓周物什里会有这么一个东西?
便是他们皇子抓周,也不会有的。
偶一次有人做手脚扔进来了,就一抓一个准,真被祐哥儿握手里了。
背后谋划此事的人,此刻恐怕已经笑疯了吧!
他该厌恶、该愤恨的是那双黑手,孙祈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心里始终不得劲儿,也不是那个味道。
孙祈的目光在祐哥儿和蒋慕渊身上打转,一遍遍跟自己说,不该迁怒小孩子,不该疑心阿渊。
他若真的这么做了,为此和蒋慕渊生分、甚至是防备着蒋慕渊把这份助力推开,那他就真的着了道了。
孙祈死死攥了攥掌心,冲一脸纠结的刘婕妤暗暗打眼色。
圣上都粉饰太平了,他们母子若此刻让宁国公府下不来台,皇太后不一定会说孙祈什么,但刘婕妤以后就别想在慈心宫里讨到半点好了。
现在的他们,笼络不了圣心,就更加不能得罪皇太后和长公主。
孙祈毕竟还没有摸到龙椅扶手呢。
孙宣站在角落,脸上淡淡的,心里亦是波澜起伏。
这可比前回他们利用孙奕陷害虞氏高明多了,那次其实很简单。
娃娃在内侍身上,等孙奕磕了头,内侍抱他起来时从袖口往下一滑,掉地上就行了。
说白了,欺负孙奕年纪小,这事儿往脑门上一扣,百口莫辩。
可这是慈心宫,大案上的物什堆开了,边上也一直有人守着,谁能把手伸到这儿来?
若说是买通了慈心宫的人……
孙宣自认没这个本事,孙祈也不可能有这个能耐,若说是他们父皇……
父皇刚才那反应,瞅着也不像啊。
至于孙睿,他还在府里闭门呢,想煽风点火恐也力所不及。
而孙恪,一个劲儿跟蒋慕渊打眼神官司,想问问他到底怎么生出来的神仙儿子,怎么就这么能呢!
那么一大桌的东西,手一伸,直接抓到了这个要命的。
永王爷却是在想另一岔,他不由自主去看符佩清的肚子,心里默默的念,姐儿有姐儿的好处。
这要是个姐儿,抓着这么一个混进来的东西,指不定还能哈哈大笑一场呢。
而祐哥儿虽然是男丁,但人家好歹姓蒋不姓孙,这若是他的孙儿在抓周时出这么一场面,那完球了!
他是盼着孙子争气,可没想过争那口气啊!
还是孙女吧。
局势未定,孙女娇娇的,多安稳呐。
众人各有各的想法,但唯有一样是相同的,此事掺和不得,谁知道圣上憋气离开后会是个什么态度,他们还是早早退下为好。
谢皇后告罪,带着乐成公主走了,几位殿下也都散了。
永王爷摸了摸鼻尖,送皇太后回内殿歇息,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皇太后抬了抬下巴,道:“恪儿媳妇大着肚子,养胎要紧,你们先回吧,你叫安阳进来,哀家有话跟她说。”
永王爷唉唉应了两声,依着办了。
安阳长公主到了榻前,柔柔唤了声“母后”。
皇太后靠着引枕,握住了女儿的手:“自打陶氏没了,就乱套了,哀家也看不懂他们一个个的都生着些什么心思。
闹就闹吧,皇家嘛,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不闹才稀罕了。
可闹归闹,连累小祐哥儿做什么?才一岁的孩子,能知道个什么呀!
不管如何,安阳,你都是母后的女儿,阿渊是哀家的外孙,哀家活着一天,护着你们一天。”
安阳长公主愣了愣,她知道皇太后在指责圣上,毕竟是亲兄妹,她下意识地想替圣上开脱几句,只是还不及开口,她突然想起了蒋慕渊以前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蒋慕渊坚持要娶顾云锦,说他们宁国公府已经到头了,晋无可晋,顾云锦的身份是正正好的。
她虽不认同儿子对圣上的防备,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无论如何,蒋慕渊中意是最要紧的。
如今想来,蒋慕渊常年出入御书房,面圣极多,他是有预感的,或者说,他知道必须小心避嫌,蒋仕煜应该也有,他们父子俩在书房说道的必然是朝事。
而蒋慕渊婚后,北地起了大变化,借由北境、南陵、蜀地战事,顾家这几年的名声和功业比之前更盛……
偏偏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让蒋慕渊放下心中大义,万事不管,他做不到,也不是那个性子。
长公主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要避嫌、掩饰锋芒到那个地步。
真是个平庸之人也就罢了,可生得那么出色、养得那么出色,硬生生地拧成个闲散皇亲,做母亲的又如何甘愿?
以前还有资质不错的孙睿,只是他继位无望,余下的几个皇子不是大才,蒋慕渊功高盖主,迟早是会有猜忌的。
第1054章 刺
长公主越想越难过。
为丈夫儿子,也为了皇太后。
她的母后,本该颐养天年。
长公主是很喜欢皇太后这几年的生活的,一众对皇太后敬重又和气的嬷嬷、内侍们伺候着,三五不时又她老人家喜欢的晚辈进宫来陪着说话、讲各种乐子,逗得皇太后哈哈大笑,皇太后不用操心朝堂事,只要高兴就好。
当然,人在慈心宫里,哪可能真的万事不操心。
起码为了如何处置南陵王和孙璧两父子,皇太后没少与圣上有分歧。
但那些事,和今日所说的事情,还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梗着声,额头倚着皇太后的手背,道:“为了这些事情,让母后您这把年纪还……”
皇太后反过头来安慰女儿:“别看哀家一脸皱纹了,哀家还没老,还没老透!”
中殿里,祐哥儿坐在大案上,抓着其他物什耍玩。
他就这么丁点大,无法理解刚刚那点儿风波,没有大声喝骂、也没有叮铃哐啷碎东西,那些凝固的气氛和牵扯的人心,在他眼里只是有些怪而已,连吓哭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