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千匪领着一队美男遥遥走来。
侍卫得令,迅速退开,莫千匪靠近几人,秋暮这才看清她怀中蜷缩着白花花一团,正是肥爷。
肥爷双眼放光,立刻扑向端端立着的浮楼,“魔尊,你怎么来拉。”
闹闹听到动静,也从莫千匪的袖子里钻了出来。
莫千匪见了几个外族人并未惊讶,听到肥爷喊的那句魔尊,面上亦无情绪起伏,她微微眯着眼睛瞧向几人,“仙,妖,魔,灵兽,我火魅宫的风水果真好,避世这么多年今日竟将这么多贵客吸引来。“她转步停到浮楼面前,“魔尊大驾光临,真乃我火魅一族的福分。”
秋暮心道,她哪儿像妖了。
浮楼一向傲慢,对此客套话,不予搭腔。
只听莫千匪媚笑着继续道:“可是传说中的浮楼魔尊?好久不曾到外面看一看了,没料到魔尊竟生的如此好相貌。”
一瞬间,秋暮精神抖擞,这女王该不会见魔尊颜值高欲将魔尊留下充盈后宫吧……她暗暗窥视浮楼的面色。
面无表情,但食指微微抬起。
秋暮瞬间为女王陛下的性命担忧,忙挡在两人之间,一手握住浮楼那根微动的手指头,并露出个阳春白雪般的笑容。
此时,古未迟突然站出来一声吼,“女王陛下。”
嗓门之大,吓得秋暮立刻缩回了手。
古未迟不明深意瞧了秋暮一眼,侧眸向女王大人道:“有一点需女王明确,我们跟魔头并非一伙的,他来此为何我们不清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我们前来是……”
“是来找我的。”一道星光乍现,星洄幻出身来。他身后竟跟着一脸端庄的白摩。
面对一众外族者的侵入,女王大气,未曾追究,且命人摆了特色酒宴好生招待。不知是她热情好客还是太有自知之明打不过魔头浮楼,不得不委曲求全。
女王坐在软榻之上,手中银扇轻摇,姿态甚是娇美。纤纤玉手偶尔端起醴酒一饮而尽,眼神偶尔会扫向宾客席间的浮楼。
侯在他身后的红芜稍稍有些不安,旁侧站着的娇艳美男们更是不安。美男们的眼睛时不时黏在白摩,古未迟以及浮楼身上,好似担忧女王被美色迷惑重新刷新后宫户口将他们打入冷宫一般。
宴席间,星洄握着酒盏时不时跟古未迟及白摩碰饮几杯。
秋暮端起酒来刚要解解馋,浮楼不动声色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往杯中看。
哇哇哇一条大肉虫子正欢快地游泳。于是整个席间,秋暮再没心情吃酒。
闹闹吃饱了,躺在肥爷脚边睡过去,而肥爷被浮楼不停的投喂,肚皮很快鼓成了球,咽下一口穿山甲肉后,肥爷躺在桌上捂着肚子打饱嗝,“哎呦好饱啊,一口也吃不动了,不要再喂我了。”
浮楼这才停手。
莫千匪自顾饮酒,似是有了醉意,站起身道:“贵客见谅,我不胜酒力,恐怕要先行一步了,诸位慢慢享用。”
身后美男们争先恐后搀扶。
“让我来。”星洄走了过去,毋庸置疑的口吻。
美男们愤愤甩了袖子,眼睁睁看着星洄携着女王穿过重重紫色纱帘,沿着回廊渐渐远去。
一个持重内敛,一个高贵冷魅,光看背影,两个人极为般配。
秋暮拿起帕子净了净手,方要站起,被浮楼抓住手腕,他低眉浅笑“那对夫妻术法高深,你这样贸贸然跑去跟踪容易暴露,实在不明智。”
秋暮忽略掉古未迟抛过来的眼刀子,笑着问浮楼,“明智的做法是?”
浮楼随手拈出一颗白色丹药放入她掌心,“魔界独家隐息丹,去吧。”
空荡寝殿,烛火映在琉璃石砖上,舞出别样一种冷清。熏炉内香燃尽,室内余香缭缭,寝塌上随意散着男人的衣衫。
星洄的视线久久停在那些绮艳的外衫上,莫千匪徐徐绕到他眼前,望一眼暧昧凌乱的男子纱衫,媚眼如丝望着他,“看你的表情,好像在吃醋。”
星洄不动声色簇起蹙眉。
莫千匪不依不饶,双手搭上对方的肩头,她勾唇道:“你知道什么叫快活么?你知道他们将我伺候得有多快活么?”
星回终于起了怒意,“莫千匪,恨我不一定非要糟践自己。”
“糟践?何为糟践?他们伺候我便是糟践我了?”她眉目蓦地转凉,“星洄,你伺候我才叫糟践我。”
星洄怔怔不语,莫千匪对着面前那张冷淡的脸轻笑一声,脚步一转,方要离开。
下一刻便被对方一把拽入怀中,星洄那双略显苍白的唇倏然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吃吃喝喝间,古未迟严密注意着秋暮的动向,那蠢丫头怎么对魔头的态度突然好了不少呢?那魔头用的什么挖墙脚妙招?
再说那个魔头,上天给了他一张绝色的脸蛋为何还要给他绝世的功夫,拼脸拼不过,打架也打不过,甚至脸皮也厚不过人家,怎么盘他?还给别的男人活路么,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气呀!多喝一杯解解愁!干着!
第168章 【24】
风漫紫纱, 半遮半掩一双人的身影。
面对突来的亲吻,莫千匪无半点反应, 只眼睛瞪得老大。
这个吻有些生猛霸道,星洄不满足浅尝辄止,唇瓣厮磨间, 欲榨干对方肺里最后一口气。
几片紫色花瓣被风自窗口带入,纷飞于眼前的紫刺痛了莫千匪的眼, 她右指一动, 对面的星洄一声闷哼。
莫千匪将刺入对方体内的短剑拔~出的瞬间,星洄终于自她唇上离开。
那是柄极薄极短的剑,刺得并不深,比起宽大烛剑将他穿身而过钉入洞壁时的痛差得远,但此时星洄的脸上的痛色确极深,“你就那么想让我死?”
“你说呢?“莫千匪唇角积上一缕讽刺,“你能活到今日, 是本座仁慈, 可你别忘了, 幽烛洞内第一百零七柄烛剑我一直为你留着。”
星洄沉默半响,苍白的唇里飘出句话来, “你最好恨我, 恨我是最好不过的事。”
言罢慢慢走向殿门口,肋骨处还插着那柄短剑。
“一个时辰后来噬魂殿, 我们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结, 你那么恨我……我会如你所愿。”他道。
一句总要有个了结, 让莫千匪心头莫名一悸,她望着月白长袍渐行渐远,身体似不受控制般瞬间移去门口,拦在他面前。
“你为什么不走?”她眼底猩红,却浮着一层水雾,“火魅宫根本困不住你,你为何不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受罚。”
星洄并没打算回答,脚步方要抬起,袖口被纤细的手指攥住,她紧紧拉住他,却并没看他,视线偏过对方的脸,落在虚空一处,重复着那句话,“为什么不走?”
星洄扯回衣袖,嘴角牵出一丝讥讽,“莫千匪,你心里果真还是放不下我。”他双臂一展,施法脱去一身衣袍。
裸露的上身满是剑伤,新伤旧疤层层叠叠密密交织,肋骨处的短剑已滑到地上,最新的这处伤口还在渗血,裸露的整个上身竟寻不到一丝完好的肌肤。
“莫千匪,我身上的伤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就凭这满身伤痕,你还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她盯着他身上凸起的狰狞的道道疤痕,眼底越发红润,袖口下十指蜷起,似乎努力将心口那份柔软压下。
星洄重新将长袍穿好,整理袍带间,沉声道:“看到这些伤痕,你还认为我留下来是因为你么?小紫仁慈,觉得仙族有错,对火魅一族的杀戮太过残忍,她希望我留下来偿还,她甘愿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陪我一起偿还。还有,幽烛洞内的烛火已亮如白昼,想必烛火内的些许魅要复生了。”他拾级而下,身影渐渐隐在紫藤花树间,“莫千匪,我们两清了。”
莫千匪立在殿门前许久,待风将脸吹的有些凉意,她抬指一摸,笑自己,泪还是落下来了。
星洄这番话,太过言不由衷。漫漫数百年里,两人心里皆堆积了层层痛楚。尤其莫千匪,爱情的背叛及族灭的大恨逼得她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她强逼着自己将内心深处的感情全数扼杀。
然而时光慢慢沉淀,或多或少夹杂了愈合的力量,层层痛楚或多或少有所减缓,那些被她强行扼杀的感情破开枷锁束缚重新抽出一丝嫩芽,她终于敢面对现实,面对内心杀也杀不死的那份情愫,这是她难得的妥协,因此,她才会问出那句话来。
“为什么不走。”
倘若星洄将内心隐忍的感情剖开来,对她道出实话,又或者直接用三个字代替——因为你。
届时,故事的结局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可惜,星洄并没有这么做。也许他想得太过细微,思虑得太过透彻,又或许太过了解莫千匪的性子,不忍她夹在爱恨之间不得安生,他终是用爱将自己逼进死路。
流紫的尸身被他从金银杀里寻到,据说白摩亦从中出了些力,许是金银杀有防止尸体腐变的效果,流紫的尸身未有一点腐烂迹象,如新亡之躯。
星洄用术法将流紫的尸身幻做影子真身,只是这个影子已是死的,他要将影子还给莫千匪。
若流紫是活着的,当影子回归肉身,莫千匪体内的复原能力或许可恢复;如今流紫已死,伤口于瞬间复原的能力是再回不来了,他能给她的只是一个影子,至少能让莫千匪死后可重新变做魅栖居于幽烛内修行,等待下一次重生。
星洄之所以同莫千匪约定一个时辰,是因一个时辰后,紫微星将大盛,天时一到,影子方可顺利回归肉身。
星洄回到噬魂殿的幽烛洞,高阔的洞壁之上唯剩最后一并烛剑,脚边的水潭仍泛着缕缕雾气,洞内浮动烛火万千,熠熠灿灿,那些是火魅一族即将新生的魂魄,是吸了数百年血雾方成。
他流的那些鲜血,算是这些年来,对于火魅亡灵的些许补偿。
走出殿门,抬头望见半空中的星河雾气朦胧,几乎要看不见星子。星洄飞入天河,宽袖微扫,雾气便徐徐散开,星子熠熠闪亮。
这道天河是他用术法幻出的,此处本是地下空间,有了这道天河方可照亮黑暗孤单。
一个时辰后。
莫千匪只携了红芜赴约,两人踏入噬魂殿大门时,星洄刚好摆完星图阵法。
莫千匪的视线停在地上诡异灿烂的阵图之上,她缓缓走过去,“我倒想知道,今日,你我之间的恩怨如何了结?”
星洄跨步走入星阵图中,“就在这里了结。 ”
莫千匪犹豫片刻,缓缓迈进星阵图,停在星洄对面。
星阵图中,星光浮起,如飞旋的萤火将两人的身影缓缓包裹住。
星洄抬起袖臂,十指间满是星光,她将星光牵引到对面的莫千匪身上,星光乍亮,一道人影闪过,待光晕散开,脚下的黑玉石转上斜斜映着莫千匪的影子。
她眼角爬上凉凉的笑意,“还我一个影子,这是对我的补偿?”
“算是吧。”
莫千匪似乎懒得再看对方一眼,便转身走了。
她心里明白,她一直都没本事困住星洄,如今星洄又召来能人来这地下山脉,别的不论,只那一个魔尊便是她惹不起的,即便自己能豁出性命与对方拼一拼,可剩余的火魅族人她不可不考虑。
只得放人走了。
女王一走,噬魂殿冒出一行人。浮楼,古未迟白摩两仙,东方护法也拖着病恹恹的神色站在院中。
秋暮现出身来,望着对面的一行人,“聚会啊?”
古未迟一脸鄙夷,满脸写着跟魔头站近了好晦气的表情。
浮楼笑盈盈的望着殿内刚走出的星洄,侧眸对秋暮说:“本尊不屑与仙人为伍,何来聚会一说,不过我是特意来寻星洄宫主,不知那两仙为何也跟了过来,罢了,随他们吧。”
古未迟双眼一瞪,刚要站出去骂街被白摩拉下。
白摩眼神示意,莫要做无谓的斗争,莫要打必输的架。
古未迟只得暂时压抑着怒气,只恨自己平日偷懒不好好修行,不能将魔头揍趴下。
星洄走到浮楼面前,“敢问魔尊找我何事?”
“今日我并非以魔界至尊的身份来同你谈事,你在这地下空间久了,消息闭塞,可能不晓得我的另一身份,幽冥当铺的新任当家。”
“这个,我听未迟兄提过。”
“哦,那事情就简单了。”浮楼儒雅一笑,可嘴角扬起的弧度总透着一股算计,“宫主这般聪慧,应猜得出我这大当家来此是为何。”
星洄沉默片刻,转步到古未迟和白摩跟前,“感谢两位仙友相助,星洄孑然一身,无贵礼可馈赠仙友,唯愿两位日后之路顺遂如意,另外星洄恳求两位仙君放过剩余的火魅族人,如今火魅一族再无威胁仙界的可能,就让他们在这地下空间安稳一世吧。”
白摩拱手答应。
星洄又走到东方护法跟前,一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这些日子跟着我受苦了,今日之后随着两位仙人返回天宫,好生当差,我那星宿宫里留有几件法器,便送予你了。”
言罢,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仿似告别,终于向浮楼走去。
东方护法明白宫主怕是有了计划,他隐隐猜出是何,泪水瞬间涌出,跪地道:“宫主,您要三思。仙籍,星宿宫,天河,这些您都不要了么?宫主,随末将回天宫吧。”
星洄未曾回头,路过秋暮时,一脸诚恳道:“恳请秋姑娘替再下保密,你懂得,有些事她不晓得更好。”
秋暮点头嗯了一声。
最后,他停到浮楼面前,“动手吧。”
他始终没忘,自己乃是幽冥当铺的契约人。
如今当铺的人前来讨债,欠的终要还的。
浮楼掌心浮出一卷画轴,赞赏道:“宫主真乃爽快之人。”
一旁的古未迟忍不住站出来问,“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星洄你跟魔头,不,幽冥当铺何时有过交集?看你这样子……”
星洄侧首,认真回复,“没错,我是当铺的契约人。”
浮楼掌心的画轴唰得拉开一截,只显出《三千美人图》其中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