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小神话
时间:2020-02-26 09:14:59

  阎小鱼被咬伤晕倒在门口,蝈蝈精发现及时请了浅姑来给人解毒。
  并非剧毒,浅姑救醒阎小鱼后,暗中查出放毒虫的几个村姑狠狠教训了一顿方消停。
  时光荏苒,来去无踪。
  阎小鱼未得到迟笺的心却意外收获了友情,蜗居在谷口的日子多亏的有浅姑照应。平日里浅姑经常让蝈蝈精送来吃穿用度,甚至亲手为她缝制了用来御寒的狐氅和獐毛毯子。
  腊月初一,风雪大作。鹅毛大雪洒了一天一夜,山谷间朔风咆哮,吹得谷口的小木屋吱嘎作响,风雪来回穿梭,吹灭了门前悬的莲花灯。
  木屋扯开一道细缝,身着粗布棉袄的瘦弱身影顶着风雪走出门,取下灯笼拿回屋重新点燃灯芯后再挂到门外。
  不一会,灯笼于摇曳的风雪中再次熄灭。阎小鱼再次推门出去将灯笼取回,点亮后缩着肩膀挂到门外。
  这夜,狂风肆虐,阎小鱼不记得来回点了多少次灯笼。最后一次推开木门取灯时,飘雪的栅栏院中站着身着狐狸大氅的浅姑。
  浅姑踏着没靴的深雪走过去,盯着她手中熄灭的灯笼,一脸的愠恼,“你管它灭不灭,他是不会看一眼的。”她夺过对方手中的灯笼扔到积雪上,抬手指向隐在黑暗山谷中的寺庙,“这些年来他打这山谷口走过多少趟,他可曾靠近你这木屋半步。这么近的距离他都无视,难道还指望他会在半山腰的寺庙里偷偷看一眼山谷脚下你燃的这盏灯笼么?”见她冻得一脸青红,又于心不忍道:“我问你,我送你的狐氅你怎么从来不穿。”
  “他是出家人,肯定不希望我穿那些。”阎小鱼闷头捡起灯笼,浅姑一把夺过,扔远,“活该你受冻,深更半夜,这么大的风雪,你在这不停的点灯,他呢?在干嘛?睡觉?念经?或许睡不着陪着老和尚下棋,他根本不会想起你,不会在意你身上穿着什么,冷不冷,更不会在意这盏破灯。”
  红灯笼陷到积雪中很快又熄灭,风雪吹红阎小鱼的眼睛,她哽咽道:“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在山脚下点的这盏灯,他是瞎子么?”
  “他不是眼瞎,而是心空。”浅姑把怀中的汤婆子放到她手中,重重叹口气,“九年了,你在这山谷脚下木屋中等了他整整九年,如今还要自欺欺人他还未长大么?”
  阎小鱼抬头看着漫天肆虐的风雪,发髻上的旧步跟着晃了晃,她吸了吸鼻子,“原来时间已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一步一步踏入积雪深院拾起陷入雪堆里的灯笼,又一步一步走进屋,似乎自言自语,“我竟没发觉时间过得这样快。”
  门口的浅姑叹口气,眼底有泪花,“连我都放弃逼他化成舍利子救我儿子的念头,你也放了吧。”
  这晚,浅姑给她熬了一碗助眠的汤羹,阎小鱼服下后,沉沉睡了。
  后半夜,三寸深的积雪上踏出一排脚印,迟笺提着小夜灯自谷外归来,走到谷口的小木屋前蓦地停住脚步。
  以往门口会挂一盏莲花灯,风雨无阻,寂静深夜散着渺小却暖人心的光,今日门口空空如也,他拧眉望了望门窗紧闭的小木屋,默了一会方走上山。
  这晚,阎小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九年的时光打眼光掠过。
  起初她是抱着等待迟笺长大的心态守在山谷口。但日子一长,她竟慢慢习惯了迟笺的冷淡。她甚至明白迟笺的心里满是佛,恐怕装不下一个她,可那份喜欢已深埋心底,融进她的血液,长进她的心底,那份喜欢像呼吸一样自然。她想,得不到看得到也好,守在着山谷口,远远看一眼也不错。
  这些年,她从进山的香客或路过的百姓口中听到迟笺的种种传闻,男女老少皆是赞扬。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和尚已然成长为一代大师。他开设佛法讲坛时,座无虚席。他为穷苦百姓无偿施药,曾为救一个三岁孩童冒着暴雨赶去悬崖峭壁采一味药材。他本着菩提心,凭一张佛口感化作恶多年的狼妖,另其暴戾之气转为善念。更甚者,几年前悬空县一场疫病令千万百姓险些丧命,他日夜不眠,治病救人,自阎王口中抢回无数人性命,功德无量。
  他再不是当年一心跟在她身后的涯弟弟,终成一代名师,她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山路上的积雪陆续化开,春日渐近,阎小鱼沿着湿润的山道走上悬空寺。
  这些年来,这是她头一次上山。
  夕阳西下,光线隐隐变暗的四空门前,她等来了那道身影。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可不可以留出点时间来听。”她靠近一如既往对他视若惘然,欲抬步进门的迟笺。
  迟笺微微一愣,停步,转过身望着她。
  阎小鱼却不敢望着对方,她抬头望着“四空门”走笔间的空灵禅意,哑声说:“这些年我读了不少佛经,我想知道佛经里都讲些什么才令你如此痴迷。不记得是从哪本佛经里读过,又或是从哪位僧人口中听过,又或许记得不太对,说的是佛家有四空:宝剑出鞘为空,伞无柄为空,蛇无胆为空,琴无音为空,我参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懂。”
  “我不懂佛门里的空,但清楚明白我心里的空,我把你放在心里太久了,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不停反思,我自己劝自己,应该放手,应该将你从心里抹去,可是你在我心里的分量那么重,那么久,抹了你,我心里就真的空了。”她眼底湿润发红,自嘲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佛门净地同你讲这些,有些玷污佛门圣地,可我还是想把话说完。”
  “我在山谷口小木屋中想了不知多少遍,假如我一直等在那里,等到头发都白了,等到我老了,死了,我会不会等到你的一丝眷恋,哪怕不忍,到那时你会不会好好看看我,对我说一句你一直记得我。”她摇摇头,哽咽着,“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垂首捧起肩上滑落的一缕发丝,“近日我用多年前你转给我的木梳子拢头发,发觉头发没以前那般光亮了,照镜子时发觉眼角也隐隐生出皱纹。而你自弱冠之后,容颜再无变化。我这才发觉再没勇气一直等下去。”
  她拔~下头上的步摇,仔细打量上面的磨损划痕,“来时我便带着这个步摇,你看步摇都旧得不能再用了……九年了。这些年来,父亲送了无数封家书给我,无一不是劝我回家,可我却一直没回去。想来真是不孝。而近些年父亲竟再没稍一封家书给我,想来对我失望透了。如今父亲母亲年纪大了,我该回去陪陪父母,所以……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她踩着湿润的石阶缓缓下行,眼底的泪再也藏不住,大颗大颗滚下去,“其实我没有输给时间,也不曾输给信念。“她摸了把稍显岁月痕迹的脸颊,喃喃道:“我输给了勇气。”
  迟笺站在四空门静静听着,静静看着对方一步步远去,眸色隐入黑夜,看不出端倪,最终,他手持佛珠静静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四个字随着山风飘进阎小鱼的耳里。
  她对着山风笑笑。青春耗尽,换来如此简单四个字。
  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今个加个更,两章合一,放心,明天正常更。你们为毛都偷摸的看呢?就是不冒泡,愁死我列~~~
 
 
第94章 【16】
  肥爷陪着秋暮在妙禅子的迷藏界转了一圈, 转出点魔障。总时不时伸出个爪子道一声阿弥陀佛。
  秋暮揶揄道:“你这么虔诚, 要不我免费给你把毛剃干净,你出家吧。”
  肥爷歪嘴坏笑, “我做鬼都会缠着你的。”它念一声阿弥陀佛后幻出实体,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开始涮脚丫, “老大你知道迟笺嘴里的阿弥陀是什么意思么?”
  秋暮摇摇头。
  “老大你脱掉鞋子跟我一起洗脚我就告诉你。”
  秋暮心里清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在溪水清澈见底的份上干脆洗洗吧。一人一兽并排坐在溪边踢腾着水花, 肥爷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的意思是没意思,我感觉迟笺每次接不下话的时候就说这句,反正别人也听不懂, 还有那个老和尚也是, 总说这四个字来打发徒弟,这句话乍一听貌似很高深,其实就是没话说了故弄玄虚, 以后我要答不上话来我也说一句阿弥陀佛, 让别人猜去吧。”
  ……秋暮,“这就是你的感悟?”
  肥爷发现溪中游过一只小白鱼,兴奋地扑到水中逮鱼, “所以我没白跟着老大进来一趟。”终于逮住小白鱼, 笑得呲牙, “收获不少啊。”
  泡水里时间长了有点凉,秋暮套着鞋袜, 闲闲地逗弄肥爷, “那你看阎小鱼为何走了呢?”
  “心灰意冷啊。”肥爷掐着小白鱼说。
  “你懂什么叫心灰意冷?”这次秋暮问得认真了点。
  “当然。”肥爷亲了口小鱼不停翕动的鱼唇, “实话告诉你,我是个过来人,不,过来兽。”
  秋暮嗤笑一声,“这么说你爱过人,不,爱过某个小动物?”
  “是个小人参精。”肥爷突然叹一口气。
  “人参精?!”秋暮揉揉太阳穴,居然不是什么狐狸獐子黄鼠狼之类的近亲。
  “是呀,我们还睡过,是一只母人参。”
  秋暮:“……人参还分公母啊?”
  “那当然。”
  秋暮穿好鞋袜,顺便对着溪水整理衣衫,“扯吧。”
  肥爷攥紧白鱼,“我说的是真的,就是个母人参。”
  秋暮歪头问:“你怎么判断对方是公是母?”
  “因为对方没长小鸡鸡。”
  秋暮,血溅三尺!
  入迷藏界这么久,故事走向有点沉重,听肥爷一通胡话似乎很减压,秋暮泡了脚净了手又洗个脸打算继续看故事。
  肥爷虽一堆废话但有个词却用对了,心灰意冷。
  阎小鱼却是心灰意冷离开悬空寺返回新安城,按剧情发展来说,两人应该不会再产生什么瓜葛,一个守在佛门一心清修,一个燃尽青春及热情返回老家伺候父母,多年以后,这段情感终成落满尘灰的陈年旧事。可现实里,阎小鱼不知所踪,到底是不是如茶掌柜所说被迟笺烧死还不确定,但迟笺却成了吸食阴尸的妖僧,后来又发生何事?秋暮有些迫不及待跟进故事,方打算隐身入剧情,倏然感觉整个身子燥热难耐,像是一瞬间被丢进烧红的翁中。
  一旁的肥爷一蹦三尺高,连声惨叫,“老大老大,好热好热,怎么突然这么热,我感觉我要被烤熟了。”
  秋暮抬头发现天地一瞬间变成赤红色,不远处的几颗参天古木骤然自焚,灌木丛中浓烟滚滚,紧接着远近大小古木植被迅速燃烧须臾间连成一片火海。
  肥爷打算跳到溪水里凉快一下,脚下的溪水于一瞬间干涸,河底的鱼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海鲜干,连空中掠过的飞鸟亦变成火鸟,拖着把火星子坠下来……
  狂风乍起,地面裂开无数道口子,山石崩落,整个大山喷出吞天火舌。
  龙卷风地震山体滑坡火山喷发泥石流……秋暮脑中闪过无数天灾,实在搞不懂为何这么多天灾会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发生。
  “啊,我着火拉!”肥爷抱着突然着火的尾巴尖上蹿下跳,“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的天地犹如一个大烤炉,目之所及乃泱泱火海,熯天炽地,摧枯拉朽席卷天地,耳边传来的野兽远远近近凄厉的嘶吼声……
  “快隐身……”秋暮忙吼道,可她很快发现,她已经使不出法力来。四周温度越来越高,吸到肺里的是全是火气,秋暮承受不住突来的高温倒在地上,肥爷赶忙冲到秋暮身边摇晃哭喊着:“老大你挺住啊。”
  秋暮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满眼赤红,余光瞥见手中的莲花印记散着幽幽蓝光,她使出全力摊平手指,一团蓝光自手心飞出,接着一盏冰蓝色的莲花映入眼帘,之后便失去了所有感觉。
  再睁开眼,是一间寮房,半开的小轩窗,凉风丝丝灌入,伴着淡淡旃檀香。
  难道刚才的连环天灾是场噩梦?秋暮刚撑起半个身子就见古未迟端着一只碧绿的小碗推门进来。
  “呀,醒啦?”小绿碗放到床头小桌上,他又从袖口取出一个纸包,抖开,里头是一捧灰,灰倒进碗里又兑了小半葫芦淡黄色的水进去,“赶快起来把你这张鬼见了都哆嗦的脸清理一下,我来给你敷个面膜。”
  秋暮还有些懵,她不是在妙禅子的迷藏界里么,且突然发生世界末日般的天灾,这会窗外风爽树翠阳光灿,一点自然灾难后遗症都找不见,再说古未迟怎么也来了?
  古未迟搅拌了下碗里的灰泥,“快去擦把脸。”
  “我脸怎么了?”秋暮摸了下脸颊,感觉粗糙的不像话,忙端起小桌上的铜镜一照。
  壮观啊!
  嘴歪眼斜,左半边脸受损不大,通红一片像刷了一层热油,可右半边脸已变成了青褐色的千年老树皮,还是起皮打卷的那种,整个眼皮都烧得耷拉了。
  若正常人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肯定会先抑扬顿挫啊一阵,秋暮自认为沉稳淡定,省去叫唤的步骤,一巴掌拍碎了镜子,“我是谁?我在哪?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干什么?”
  “淡定淡定,已经没事了。”古未迟强行将秋暮摁到陶枕上,强行拿抹布给对方擦了擦脸,再强行把小绿碗里的灰泥涂得她满脸都是。
  抹匀之后,前后左右打量几眼,放掉小绿碗才解释道:“你们在迷藏界里险些丧命是迟笺的杰作。”
  秋暮忙支起身,“肥爷呢?”
  古未迟又把人摁回去,“这泥灰敷好了就别动了,否则影响效果。你放心肥爷也没事,关键时刻你掌心的莲花救了你们,将你们从迷藏界里带了回来,肥爷只烧了一撮毛,老白给它烧了一盘鸡腿就哄好了,这会应该睡着了。”
  秋暮摊开手掌,手心里的莲花盏若隐若现,幸好有千诀留下的这道保命符,她心存暖意的握紧拳头放在胸口,突然闻到脸上敷的灰泥有股怪味道,“究竟怎么回事?”她吸吸鼻子问。
  原是秋暮入迷藏界后,古未迟在深林的乱坟岗处守着她跟肥爷的肉身。起初一切正常,他还在旁边架了个火堆跟一路寻过来的白摩烤兔子吃,月至中天,迟笺突然现身,相貌比之前更加凶悍,眉间枯藤散着诡异的乌气,迟笺应是猜出秋暮入了他的迷藏界,手中禅杖一挥,喷出硕大火龙烧了整个坟冢,古未迟说他跟白摩跑得快,没被烧着,她跟肥爷的肉身着了,两人看不过去赶忙返回,一个拖住迟笺,另一个于火海中抢回两具肉身,方才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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