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晚了,前个不小心惊了本尊的驾被本尊给煲了汤了。”浮楼一脸惋惜。
肥爷怔了好一会,哇得大哭起来,“那么可爱的闹闹你怎么忍心吃了,再说你多大块头闹闹那么一丢丢怎么会惊了你的驾呢,啊!我的闹闹……”
浮楼唇角一勾,转眸望向为首的衣架子,“杀千屠,把闹闹给它。”
杀千屠?!
只见为首的衣架子瞬间幻出原身,秋暮心底一惊,果然是那个曾被邪火焚身坠入忘川河底的瞎子邪道—杀千屠。不是死得连骨头渣都找不见么,怎么突然变成了当铺里的衣架子。
杀千屠双眼虽瞎,方位感极准,从墙角搬来个红漆描金木箱子,推开盖子,露出闹闹那只小巧的狐狸头,啾啾的对着肥爷叫唤着。
肥爷听到叫声,止住哭声,揉揉眼,闹闹从漆木盒子里跃出,肥爷开心地接住,“闹闹闹闹,原来你没死啊,还记得我么?”
闹闹往肥爷怀里蹭了蹭,很开心的样子。
肥爷感激地望一眼神尊,又亲了亲闹闹的小鼻头,“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小陀啊,也不长个,一点肉肉都没长。”
秋暮的关注点却在重新站回墙角的杀千屠身上,她走过去一字一顿道:“你没死。”
浮楼也靠了过去,解释着,“他早已入我魔道,经本尊指点,耍点障眼法足够骗过你们当铺的人,我一早想来幽冥当铺瞅瞅,便让杀千屠先来探个底。”
秋暮干笑着,“魔尊真是好耐心啊。”
浮楼摸摸对方的头,“对你,为夫更有耐心。”
秋暮移动两步,躲开对方的手,对着杀千屠问:“瞎子,上次去书海是不是你跟踪我,那半卷羊皮卷是你偷走的?”
杀千屠并不言语,浮楼趁机跟媳妇多聊两句,开心解说着:“是为夫叫他这么做的,那半卷羊皮卷现在为夫手里,你若想看,今夜可来为夫房里。”
“……你偷走上古羊皮卷作什么?”
“离为夫近一点点,为夫告诉你。”
秋暮望望一脸僵硬的杀千屠,又望望谜之诡笑的浮楼,而一旁的肥爷因得了闹闹已开心得找不到北,正抱着小狐狸满地打滚,她一甩袖子上了楼。
这个世道,没法混了。
回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压压火,又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浮楼究竟要怎样,偷走那半张羊皮卷目的何在?幽冥当铺本是一处清净之地,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得来,他怎么那么轻易就当了新当家,这回可好了,他可随时随地调戏骚扰她了。
以对方不要脸的程度,她感觉贞操要不保。
窗户轻轻掀开了一道小口,一截红色触手滑了进来。
“血观音,大大方方滚出来。”
千手血观音从窗户口探进半颗脑袋,“为什么要把气撒到我头上,我招谁惹谁了。”
“我问你,浮楼怎么进来的,你那个老邻居无泪是不是不中用了,不会拦着么?”
千手血观音晃了晃包着纱布的半截爪子,“看见了没?魔尊砍的,那个无泪啊不知好歹,往死里拦着浮楼大人,若不是关键时刻被我强行拖走,它岂止瞎一只眼这么简单,估计满身的眼珠子都得被扣下来。”
“真是没用。”秋暮气得将茶盏重重摔到桌上,提壶倒凉茶。
“并非无泪没用,是浮楼大人太厉害了,人长得那么俊,道行如此了得。”千手血观音又晃了晃包着纱布的半截爪子,“看见了没,多么幸福的伤口,浮楼大人亲自砍的。”
秋暮一口茶水呛到,千手血观音怎么可以花痴到这种地步,斜倪一眼窗户口的红包,“幸福啊,让那个浮楼大人全部砍掉啊。”
千手血观音扭了扭软滑的身子,“倘若你肯求浮楼睡了我,我宁愿被他砍光了手脚,反正会长回来的。”
茶盏磕到了门牙,秋暮端正,问:“你自己去求啊。”
“就连那个瞎子邪道都能看出浮楼喜欢你,听说你们还拜了堂,我哪敢啊。”对方酸酸地回。
“去去去。”秋暮不耐烦地摆摆手,看那团红包抱着伤口亲了又亲的疯癫劲,别说砍了她的八只爪子,只要能睡了浮楼估计将她剁成饺子馅它都乐意。
千手血观音抱着受伤的爪子兴奋地游走了,嘴里轻声哼哼着古怪的小调,“浮楼小亲亲,我白日里偷偷来见你啊夜夜偷偷将你梦啊我的浮楼小亲亲……”
秋暮捂着胃,差点当场吐出来。
“夫人恶心那大坨红肉啊,为夫也恶心。”背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用回头就知是谁。
秋暮身子不动,只将手中的茶盏猛地砸过去。
浮楼稳稳接住,凑到鼻下嗅了嗅,一点不嫌弃的将里面的半杯茶灌入喉咙,舔~舔嘴唇意犹未尽道:“这杯盏上还留有夫人的气息,甜香醉人。”
秋暮气呼呼地转身,“谁准你不敲门进来的?”
“抱歉,为夫从未有敲门的习惯,你习惯一下就好。”浮楼笑眯眯的回。
秋暮抚额,“你又来干什么?”
“正事。”他随意坐到凳子上,“初来幽冥当铺,既做了你们的大当家就需干点实事,你回来之前我刚接了个买卖,打算一路跟进,明个便出发去沙漠中心的蜃国,你可有打算跟我一道去。”
秋暮心底狂汗,魔头真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刚做上大当家的位置就接了活,不用熟悉一下当铺的规章禁忌么。
“蜃国?可是跟返魂香有关?”秋暮敏~感道。
“不止返魂香,届时我们可亲眼见到返魂树,不过那树心已被挖去,树虽残了,但枝叶犹在百年不僵。对了,箫恨水逃了,最晚明晚转轮王也会踏上前往沙漠的缉凶路程,若走快一点,我们兴许能顺路。”
“箫恨水?转轮王?难道你……接了箫恨水的买卖?”
浮楼趁时捏了把对方的脸,“我夫人果然聪颖,一点就透,没错,就是你们当铺之前那个很不看好的箫恨水,本尊可看好它呢,前不久助他越狱了。”
秋暮瞬间说不出话来。脑中唯剩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让人难以忘怀的那张脸。
俊朗,乖戾,嚣张,狂妄。尤其那句,“哈,我想杀的人还没杀完,不甘心呐。”
这样的一个人放出去,不知多少人要倒血霉。
“今晚你可好好歇息,明早我们动身,对了,蜃国缺水,你可多带些水囊。”浮楼好心提醒。
“我不去。”秋暮不动声色离对方远一点。
浮楼却热情的凑近对方,弯腰笑道:“难不成让为夫以大当家的身份命令你?”
秋暮又往后退两步,“那也不去。”
浮楼右掌轻轻一扫,将秋暮勾到怀中,趁机搂住对方往身后的床榻上一滚,“那么,今晚我们先把房圆了。”
“我去我去……”
浮楼坏笑着起身,离开床榻前偷亲对方一口,一闪身出房间前且不忘调笑一句,“为夫要走了,大半夜的跟如花似玉的夫人同处一室,我怕我把持不住呦。”
第113章 【09】
小青的翅膀虽薄如蝉翼, 但飞起来威猛得很, 尽管背上驮着秋暮跟肥爷还有一个几乎不占分量的闹闹,可一日不到, 已行了三千多里。
浮楼未骑狮子,并非心疼小青负担过重而是完全没必要,他脚下踏着一道貌似青龙的虚影, 竟比小青飞得还要快, 况且他甘心守在狮子身旁当个天上天下最帅的护卫。
此行秋暮是被逼的, 心里说不出的忐忑,而肥爷和闹闹头一次骑狮子漫天飞, 感觉拉风得很,一路都在高歌雀跃, 哪怕半路上碰到个大鹏鸟火凤凰小麒麟也要兴奋的打个招呼做自我介绍。
眼前已是浩瀚沙漠。
小青落地, 虚影青龙也化作烟雾消散, 一行人踩在黄澄澄望不到边的沙包上。
秋暮眯了眯眼,拔掉水囊袋子灌了两嗓子水,眼前的景象跟浮楼一路上渲染夸得没边的蜜月之地八竿子打不着。
未见他口中叶如红枫,枝叶流光十里香的返魂树, 未见沙漠中的那汪犹如明珠般清澈甘甜的月牙潭以及绿洲,更未见夕阳绝美的神秘城堡。
不但无妙树无清潭无城国沙堡, 甚至连根草都没有,干枯的黄晃了满眼, 只几十步之外排列着几块冲天的大石峰。
秋暮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又拂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 “你确定是这里?”
浮楼抬眼望望被云层遮挡的太阳,“没错,稍安勿躁。”
于是秋暮选了个跟浮楼一样的站姿,原地杵着晒太阳吹沙子。
太阳虽始终被云层遮住大半,但十分热情地送下光热,即使头上顶着小伞,依然被连蒸带晒的整出一身的汗,云层渐移,太阳明晃晃的露出全脸,已到了正午时分。
秋暮感觉蒸的脱了一层皮后,浮楼终于抬脚往石峰处走去,“时辰到了,跟上。”
肥爷自从有了闹闹,每天都是新世界,日日都是小春天,完全忽略掉周围恶劣的环境,抱着闹闹在沙地上滚啊滚,玩活埋,玩沙雕,又打个滚瞥见俩大人已走远,拎起闹闹忙追过去。
浮楼施法破开眼前的石峰阵,一排石峰竟原地旋转,扬起漫天黄沙,待石峰阵停下,一扇虚虚的流沙金光大门呈现在众人眼前。
“我只能撑半盏茶的时间,莫要再此停留,我们快进。”浮楼说完第一个走入那道流沙门。
秋暮拎起不停从门上接沙子的肥爷,快速进入。
门后,依然到处是沙子,不过整个天幕是晕黄色,连天上的云都像是暖灯照射过一样,黄得静谧温柔又略带沧桑感。
依稀能看见远处有一大片建筑群,空中有成群的白尾地鸦盘旋,三两鹭鹰偶尔振翅飞过。
最吸引眼球的是三丈处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黄沙人头。头像似是黄沙堆积黏合而成,但五官格外清晰,整张脸一半男人一半女人,半张着大嘴,眼下淌着两行血泪,面目十分凄厉狰狞。
肥爷头顶着闹闹往黄沙人头那跑去,“第一次见到这么丑的人头,我要去看看到底是男是女……啊……”
只听一声惊叫,脚下的沙子滚动起来,肥爷半个身子很快湮没到流动的黄沙里去。
浮楼甩出一道雾绳将险些没顶的肥爷及闹闹拉了回来。
“不可轻易向前一步,这里是八百里死亡沙海,踏进去会被黄沙湮没,绝无生还的可能。”
方才有惊无险,肥爷刚松了一口气又被浮楼这句话吓住。它抱紧啾啾乱叫的闹闹望着很快又恢复平静的沙地,“不能向前,那我们怎么去蜃国啊。”
闹闹跳到肥爷的头顶,望着仿似在沙地尽头的建筑群一阵乱叫。
浮楼摸摸闹闹的头,“牙都没长全就别老叫唤了,漏风,难听。”又指着远处的白沙堡建筑群,颇为耐心哄宠物的语调道:“那里就是蜃国,我们要去的地方。”
闹闹识相的缩回肥爷的怀抱。
秋暮掸了掸肩头拂落的沙粒,这里的沙子好像比外面的颗粒要大,颜色要深很多,像是碾碎的金子一般,整片沙海时不时冒上一缕一缕的淡青色烟雾,怪异非常。
“箫恨水就是跑到那个地方去了?转轮王也追到了那?”秋暮指着远处的白色沙堡问。
浮楼妇唱夫随的也拍了拍肩头的一层薄沙,“没错,转轮王应先我们一步抵达蜃国,至于箫恨水么,那里本就是他的老家。”
莫名刮来一阵风,秋暮被风沙呛住喉,咳嗽几声才道:“为了追个逃犯,转轮王竟亲自出马跑来这么热的地界吹沙子,真是尽职啊。”
“那是当然,箫恨水逃走前顺走了他的般若铃。”浮楼笑眯眯道。
“般若铃?”秋暮乍听耳熟,脑海里搜索一番,惊讶道:“你是说转轮王腰间挂的那串铃铛是上古神器—般若铃?”
浮楼似乎也有些诧异,“瞳姬没有告诉过你?”
秋暮摇摇头。
“呵,也对,你们当铺并不看好箫恨水,转轮王那人也没什么欲望,不可能去你们当铺做交易,既然他们不会跟你们当铺产生交集,也就不用浪费感情去了解不相干的事,哦,不对,是我们当铺。”浮楼纠正道。
一句我们当铺,听得秋暮伤感起来,死活摆脱不了这个魔头了。
这时,沙地中央卷起一个漩涡,漩涡越发大了起来,引得四周的黄沙交错流动,须臾间漩涡中央升起一条小船,上头撑着破破烂烂的黄布船帆,船头上站着个身披黄麻布的人影,从头遮到脚。
船只随着流沙游动过来,最终停在浮楼脚下,船家一身的黄麻披风破烂不堪,丝丝缕缕,活像祖宗三代便开始要饭一样。
黄麻衣抬起头,露出兜帽下的一张脸。半边脸是粗犷的男人相,半边脸是阴柔的女貌,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阴鸷的光,诡谲异常。
“死亡沙海,八百里执念,有去无回。几位客家是否需要摆渡。”船家道出句浑厚粗嘎的男音。
秋暮问:“你这船驶向哪里?”
“自然是蜃国。”这次,船家喉咙里发出的是一道娇媚缥缈的女音。
肥爷小心地跳到秋暮肩膀,未雨绸缪建议着,“咱们问问有别的路可走么?这个不男不女的,看着不吉利,我们还是离远点吧。”
“欲往蜃国,死亡沙海乃必经之路,唯有我这阴阳船可渡。”船家不阴不阳的回。
阴阳人,相貌半阴半阳,自然说话也要一句男音一句女音,合起来不男不女。
秋暮从未听说过阴阳人,就连蜃国也从未打幽冥当铺藏书阁里的书籍里寻到只言片语,这地界她陌生得很,只能用眼神询问引路人浮楼。
浮楼瞬间升起自豪感,袖子一甩,“那么劳烦阴阳人渡我等过沙海。”言罢第一个跳到小船上。
秋暮只能跟上去,肥爷也抱紧闹闹跳到船上。
阴阳人撑着一支骷髅头船篙划向沙海深处,“几位既上船,该懂得规矩吧。”寂静无声中,阴阳人倏地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