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重生穿越)——落日蔷薇
时间:2020-02-29 09:05:32

  她……简直是自掘坟墓。
  “怎么不走了?”穆溪白已经走进归愚斋,发现她没跟上,回头过来问她。
  “下次吧。今天出来得有些久了,我头疼,想回去。”陶善行勉强笑笑,飞快转身。
  穆溪白动作比她更快,眨眼间闪到她面前,抬手摸她额头,煞有介事道:“没发热,可能吹了风,这会回去路上还得吹风,不如进归愚斋歇会,喝点热茶。”
  借口被他堵回,陶善行只好再换一个:“也没几步路,回去了自在。”
  “归愚斋也自在,又不需劳你动手,你只要坐着喝茶,要想躺着也成。”穆溪白边说边牵起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她往里走。
  陶善行赖着不动,被他扯得脚底冒烟,只好道:“穆溪白,我仔细想过了,那毕竟是你藏了多年的旧物,说焚就焚不好,咱再缓缓,缓缓吧。”
  穆溪白一闪身逼到她面前,俯下头盯她:“那不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答应了你,自然越快越好,早点了断早成正果。”说话间他不怀好意笑了,“还是说……陶善行,你怂了?”
  被说中心事,陶善行眼珠子撇开,不敢看他,嘴里仍要强:“哪有?我只是……”
  “没有只是,走了。”穆溪白压根不给她解释机会,弯腰抱起她,径直走进归愚斋。
  陶善行气得捶他肩膀:“穆溪白,你上辈子土匪出身?回回都这么无赖!”
  “是又如何?你咬我?”他就是欠捶,有本事捶他一辈子!
  就这般打打闹闹,穆溪白把人给带进归愚斋,往书房的罗汉榻上一放,沏了碗热茶送到她手上,假模假样道:“大人好生坐着,看小人动手便是。”
  听他这伏低作小的玩笑话,陶善行再忍不住,一口茶都要喷出,恨不得拿帕子堵了他的嘴,省得叫他的无赖逗得哭笑不得。那厢穆溪白已命人去生火盆,自己则到多宝格前,收敛笑容,郑重取下一方画匣。
  那幅画原本挂在书房次间的墙壁上,自从那天岳湘在归愚斋私会陶善行,并将此画取下给她看后,画就被他收入匣中。
  陶善行捂着热茶坐在榻上,看他抚着画匣久久不语,才刚的笑容已尽化落寞,便知他心中仍有不舍,她胸中泛起絮絮心疼,忽然后悔自己提的要求,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要他以如此绝决的方式告别过去。毕竟,那个人他爱了十多年,哪怕求而不得也未曾放手过,这样的男人,可算痴情,如今一朝割舍,想必心中不好受——每个人都有过去,她也爱过人,知道被迫放弃的滋味。
  “穆溪白,要不……算了吧。”她垂下头道,不忍见他满身落寞。
  刚才要他放弃,是因为她怂,如今要他放弃,却是因为心疼他的为难。
  陶善行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自相矛盾的一日。
  穆溪白却已拍开画匣,缓缓取出画轴,道:“不能算,我也不喜三心二意,你那日说得没错,我是该好好了断。实不相瞒,前番我入京本就为了结这段心事,借祭拜之机最后见她一次。”说着他将画展开,平铺在桌上。
  陶善行再见画中女子,不免好奇道:“我瞧你与她似乎也没见过几次,如何便情根深种呢?”
  这话问得平和,不带丝毫情绪,火盆还没端来,穆溪白便坐到书桌后,看着那画最后缅怀:“确实不曾见过几次,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这辈子我总共就见过她两面,曾受她一言之恩。”
  “是在……兆京的桃花会上?”她歪头问道。
  穆溪白微诧,很快想明白:“观亭说的?”
  “他只说了些他哥哥的往事,没别的。”陶善行目光落在画上,微笑道,“说说吧,你和她的故事。”
  “你不介意?”穆溪白与她目光相撞,在她眼中品出一缕豁达。
  她摇头:“有些事,说出来才真正释怀。”
  穆溪白拿起画,指尖抚上画中女子,神色飘远:“我确实与她在桃花会上初见,那年我十一岁,随我母亲初入京城看望我外祖。我外祖乃是前吏部郎中,正五品官员,一家老小根植于京,也算清贵,往来走动的都是京中权贵子弟。母亲因为嫁到商贾之家,自出嫁后就甚少回京,那年恰逢穆家遭了些事,母亲不得不往京城找外祖寻求帮忙……”
  说起穆溪白的母亲赵嘉春,当初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性子刚烈,因为是庶出的幺女,原要嫁予皇亲为妾,因她在京中见惯权贵所为,厌恶世家纨绔,宁做平民妻,不为王侯妾,又兼遇到穆清海,故施了些手段嫁入穆家。赵家看不上穆家,因此那些年赵嘉春几乎与娘家断了往来,直到那年穆家遇事,赵氏不得不求上娘家,带着一大笔银子进京。
  “当年母亲在京中倾慕者甚众,后来她却嫁给作为商贾的父亲,不知惹来多少人嫉恨,母亲那次进京又有求于人,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穆溪白面无表情地说这段往事。
  他曾亲眼看着,在家中说一不二的母亲人前陪尽笑脸,不止受自家兄弟姐妹奚落,在外头还处处被人欺负,那些曾经贪她母亲颜色的权贵狎笑欺辱他母亲,他却无能为力,而这一切,不过因为他们是商贾。
  “我有心替母亲争口气,不论在外祖家亦或是外出访友,都不甘人后,处处展现,果真引来外祖赏识。”
  穆溪白幼时在佟水就有神童之名,并非那些只知寻欢作乐的权贵子弟可相比的,他若凭学识要压人一头,易如反掌。那两个月内,为了融入京城的圈子,他跟着赵家的表亲参加各种宴会,不知收敛,果然名气渐显,不论是他外祖,还是其他家长辈,都言他有状元之才,再加上他生了副好模样,于是在京城锋芒大露,可结果却替自己惹来无数嫉恨。
  “桃花会上,我赋诗一首,夺了桃花诗魁美名,抢去那些权贵子弟的风头,他们心怀怨恨,便向我下手。”
  一开始只是连番让他出丑的诡计,被他不着痕迹躲过后,那些人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对付他,竟在他归家途中驾马车撞他,观亭的兄长就在那场意外为了护他断了双腿,他怎肯罢休?翌日的桃花会他找到始作俑者,欲要替观亭的兄长讨回公道,可不想……
  “那人是公爵世子,家世显赫,目无王法,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在乎。我找他讨公道,却被他纠结众人,按在泥里狠狠打了一顿。”
  穆溪白永远记得,那天春雨初晴,兆京的十里桃林湿泥未干,他被一脚踹在泥浆之中,叫人踩着右手在泥泞中碾压,那些人嘲笑他:“贱商之后,也配提笔?”
  也是那天,他知道了士农工商,商贾最贱。
  “是她帮了我。那天若她没出现,我这右手大概废了。”他眉间浮起的戾气因为提到故人而渐渐消散,化作一抹温柔,“她其实也不敢惹那些权贵子弟,不过她聪明,她叫来几个姑娘到附近赏花,那些人见有人过来,又都是名门闺秀,哪愿在她们面前露出真面目,于是匆匆放过我。”
  人群散去之后,只有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无视落地的裙摆沾上的泥水,递给他一方干净的绢帕,只道:“这么好的一双手,能做的事有许多,何必管旁人言语。人生而不公,被分作三六九等,连男女都分尊卑,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真比谁高上一等了?你是男儿,日后尚能志在四方,总比我要好,起来吧,把手擦干净。”
  这席话,他一记记了十多年,就是她这番话,让他萌生创立五旗门之心。
  他反骨本重,那夜被送回佟水后便立誓再不执笔,不踏仕途,就是要做个商贾,做谁都不能轻慢的商贾,他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成功,但至少他正如她所言,在朝自己想达到的目标奋斗。
  陶善行初时听他细诉,情绪随他起伏,一时恨其所恨,怒其所怒,一时又疼其所疼,伤其所伤,正替他难过,忽然听到这一节,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却快到让人难以捕捉。
  她总觉得,他这段过往,这番话,似乎在她记忆里也发生过。他十一岁的桃花宴,距今已有十四个年头,十四年前的事,她很难想起。
  “我遇她之时,她就穿着画里这身衣裳,说话时候的笑,真真洒脱。她是京中高门贵女,穆家高攀不上她家,我本也只是一厢情愿思慕于她,对谁都没说过。她亦不记得我是何人,我与她后来再没说上过话,她及笄那年,我偷偷进京看过她,她长大了,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美得不可方物,遥不可攀。”
  穆溪白思及故人,唇畔浮现一缕笑意,若故事就停在这里,也许他不会如此耿耿于怀。
  后来……后来的事他不想再忆。
  下人搬来火盆,穆溪白再看一眼那画,唇边笑意消逝,回忆终结,他毫不留恋地将画轴扔进盆中。一簇火苗升起,烧着画中人的衣裳,寸寸焚去他旧日记忆。陶善行不知哪来的冲动,从榻上跳下,竟伸手要抢画,却被他拉开。
  “你抢什么?”他拉住她问道。
  陶善行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怔怔看着画中女子被火苗吞噬干净,心中有些疼,于是道:“有些……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穆溪白松手,转身又从多宝格上取下一只方匣,道,“这画是我画的,我与她并无接触,她留予我的东西不多,只有一方绢帕而已,是那日她递予我擦拭泥污的。”
  说着,他打开匣子,从匣中小心翼翼擎出那张绢帕,置于掌中细看。
  那是七成新的旧帕,被他保存得很好,素青的颜色半点未褪,帕角绣着细小图案。
  陶善行瞳孔陡然凝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图案。
  她在秦家闺名为雅,小时候学人附庸风雅,也曾以兰为记,在绢帕上绣过兰花,恰与穆溪白手中这张方帕上所绣之兰,一模一样。
  这张帕子,是她的旧物。
  穆二白:媳妇居然不记得我!!!!不记得我!!!
  陶陶:记性差,做过太多好事,忘了。
  穆二白:我不管我不管,媳妇不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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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掉马(2)
  陶善行心中剧震,愕然看着那张素帕,脑中乱成一片。
  忽然之间,穆溪白过去的种种行径,都有了合理解释。他之所以不反对与秦雅的亲事,不是因为秦雅符合他的要求,而是因为,秦雅本就是他所求之人;观亭说他心仪之人去岁九月香消玉殒,她也是去年九月病逝南华庵的,他此前入京祭拜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秦雅……
  十四年前的桃花会,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于她而言,帮他只是举手之劳,却不曾想,他竟然牢牢记了十四年。
  陶善行难以置信,竟会有人就默默惦记了自己十四年。情深至此,令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眼见盆中画纸已焚烧殆尽,穆溪白又要将帕子扔入火中,她本能地飞扑上前,眼明手快把茶泼进火盆,浇熄了火,抢走那张素帕。
  “怎么了?”穆溪白蹙眉不解。
  陶善行飞快地看了两眼帕子,确认这是自己的旧物,将手往身后一背,道:“别烧。”
  “为什么?”穆溪白更纳闷了。
  “反正别烧就是。”陶善行急道,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别过身去,只将那帕子团进自己袖中。
  “那你抢它做什么?”穆溪白将她半圈入怀,手臂绕到她身前,要钻进她袖里抢帕子。
  陶善行捂得死紧,心怦怦直跳,也不敢转身面对他,只道:“我改主意了不成吗?不要你烧,我来收着。你……你松手,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穆溪白捉摸不透女人心思,心道真是麻烦,把她扳过身来,竖着将人抱起。
  陶善行突然被他举高,吓得双手抱住他脖颈,听他放肆笑道:“你喊,看谁能从大爷手里把你救下来。”
  她一急便止不住嗽起,咳得没完没了,穆溪白眉头大蹙,忙将她放到榻上,瞧她咳得满面通红,哪还顾得上什么帕子不帕子,给她倒来茶,喂她喝下,见她缓过气来,才轻抚她的背道:“与你开个玩笑,你怎就咳上了?”
  陶善行仍不敢看他,捧着茶垂着头:“谁同你开玩笑。”
  “行了行了,那帕子你爱收就收着吧,反正原本也是要烧的。不过我可得与你说清楚,我这里与她有关的物件就这两样,画我已经烧了,这帕子你收走,我的承诺就算兑现,日后除你之外再无别人,那么你……”穆溪白蹲下身,非要望她双眸。
  陶善行快被他盯出个窟窿来,觉得自己像那幅画,周身都被烧着。她咬唇避开他的眼,脑中乱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霍地站起,边往归愚斋外急步走去,边道:“我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啥。”
  “陶善行!你说话不算数!”穆溪白追到她身边,气道。
  “我又不是你,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我答应过你什么吗?”陶善行目不斜视地急走,生平第一回生出逃避之意。穆溪白这份感情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叫她无所适从。
  “你!”穆溪白气极,一把拽住她,将人往树下一拉,轻而易举就将她抵在了老树树杆上。
  跟他耍赖皮?
  “那行,我也不要你同意了。”穆溪白勾起一边嘴角,又坏又媚,唇贴在她耳畔,气息摩挲过她的脸颊,钻进她心里。
  陶善行刚想说话,唇方半张,已被穆溪白袭中。
  温热的双唇贴紧,他气势如虹,再不是夜夜趁她熟睡时偷吻的克制温柔,带着几分气恼,不容抗拒地探舌而入。陶善行脑中轰地一声彻底空白,眼都忘了要闭,手也忘了动作,僵硬地站着,及至他一吻转深,她方向后软倒,却被他一掌擎住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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