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淳嘿嘿一笑,绕到树后头爬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
直到伸手就能摸到那马蜂窝,她掏出怀里的破衣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盗铃之速度将那马蜂窝一包。然后抱着就往白鹭院的方向跑去。
怀里嗡嗡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但夏淳干的缺德事儿多了,不仅技术刚刚的,心理素质也稳得一批。只要能干成功,这点小困难她还是能分分钟克服的。她跑得飞快,一阵风似的就窜到了白鹭园的外墙。
说来这杨家表姑娘院子住的也够偏的,正好便宜的夏淳。
夏淳看着一人高的围墙,留着圈儿地找个好角度,最好那种树枝抻出来的。她抱着嗡嗡乱撞的马蜂窝,哼哧哼哧地就爬上了围墙。围墙边上一棵巨大银杏,夏淳垫着脚站在墙上,整个人就顺势窝到了银杏树叶里头。
她蹲在树杈上,正前方就是白鹭院的主屋。
夏淳咧着嘴,小心翼翼地将马蜂窝放到了树杈上。这时候揭开破衣裳是找死,夏淳小心地将马蜂窝掉了个头,开口向下地将下面打的结小心翼翼地松了。正准备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呢,忽地听到噗嗤一声笑。
夏淳刷地扭过头,心脏差点没吓停了。
这干坏事的人冷不丁扭头是这样一幅打扮,攀着围墙的申屠渊直接就笑抽了。
夏淳直勾勾地望进这双眼睛里,霎那间,她看到少年坠马头破血流的场景。
夏淳:啊……
“你在干什么?”粗嘎的少年声带着未发育成熟的稚气,申屠渊一昂下巴,特别好奇,“那里头是什么东西?嗡嗡的,马蜂?”
夏淳瞪大大了眼睛透过只有两个洞的看过去,看清楚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华服少年。长手长脚,半屈膝跨在围墙上,金冠紫袍,一双狭长凤眸微挑着满脸好奇地看夏淳:“你跟这个院子里主人有仇?居然打扮成这鬼样子来放马蜂,报复的方法挺别致呀!”
夏淳:“……”
申屠渊利落地爬上来,特别自来熟地蹲在夏淳的身边,伸着脖子瞄马蜂窝。越看他越兴奋,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一个劲儿地猜测夏淳干这缺德事儿的目的。猜半天,他仿佛肯定一般点头道:“你肯定是跟这院子主人有仇。”
他一幅找到知音的模样,表现的十分兴奋。
“……”特么这真不是废话?要是没仇,她冒着被马蜂蜇的生命危险去搞马蜂窝是闲的蛋疼?夏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小屁孩,有那么一刻特别想把手上这玩意儿砸他脸上,然后跳下去拔腿就跑。
申屠渊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八卦道:“这院子住得谁啊?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
“……”
“说说。”
包头布里的夏淳翕了翕嘴,特别想骂人。他妈的她都躲这角落里干坏事,为什么还会被人抓到?真不知是什么运气!而且这小屁孩儿问题问得这么直白,都不掩饰一下,搞得她都没法子装傻充愣。
纠结许久,夏淳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草’,然后手里的东西一放,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围墙,拔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夏淳:拜拜了您嘞!
第十三章
申屠渊眨了眨眼,对这突然的变故有点接受不来,没深刻领会到其意。
他撵了撵衣摆上的脏污,伸着一只手朝着夏淳狂奔的方向特别单纯地‘哎’了两声。直到听到吧嗒一声轻响,他的呼喊才卡在了喉咙里。少年太子扭过头,清晰地目睹蜂窝砸到地上四分五裂,一群马蜂蜂拥而出。
申屠渊:“……”
嗡嗡的虫子翅膀震动的声音,申屠渊浑身的汗毛炸起来。他咽了口口水看向远处疯狂逃奔的背影,一瞬间原地暴起。跳下围墙,就开始了坠在夏淳身后的一阵夺命狂奔:“喂!你等等我!前面那个,你等等!”
夏淳会等他才有鬼了。
两人你追我赶,慌不择路地往林外逃奔。
少年太子这一刻是有多么庆幸自己会武功,他是拼着太子的尊严用轻功追上的夏淳。然而追上了也维持不了从容稳重,他面目狰狞:“你这下人嘴巴是缝上了?这么大个蜂窝放下去都不晓得知会一声?!”
“逃跑这个动作还不算知会?你想要哪种知会?!”夏淳只会比他更狰狞。
“孤这不是没见过你这么猎奇的报复一时好奇?你怎么都不给孤解释,孤的心思不就跑偏了?”申屠渊屁股挨了一下,瞬间崩溃:“而且这到底哪儿啊?咱该往哪儿逃!这破地方都是树!”
夏淳也是闷头瞎跑,她怎么知道是哪。反正看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窜。
左看右看,正前方出现院子。两人攀着墙壁,你拉我一下腿,我踹你一下屁股,彼此伤害地爬上了墙头。眼看着马蜂誓死不渝地追上来,夏淳眼尖,指着正前方敞开的窗低吼:“窗!前面有窗子,跳窗!”
申屠渊眼蹭一亮,跳下围墙就奋力冲。
夏淳与他几乎同时跳下去,扒拉着他就更要命地逃窜。
与此同时两个人终于冲到了目的地。巴着窗户就往里翻。屋中的周卿玉正脱下中衣,手捻着一件新的往身上套。才穿进两个袖子,系带还不曾系上,就见面前遮挡的屏风忽然轰然倒下。木头咔嚓碎裂,屏风碎成两瓣儿,两个急赤白脸的人蚂蚱似的跳起来。
转身一左一右冲到窗边,抓着窗啪一声拉下来。
周少傅:“……”
天色渐晚,漫天的红霞为草木披上一层柔光,有种晦涩的味道。
一关上窗,立即就暗下来。纱窗外无数的马蜂一个接着一个疯狂往上撞,慷慨就义的声音吵得人头皮发麻。屋里申屠渊与夏淳靠着墙,一左一右瘫坐在地,劫后余生长舒一口气。
少年太子支着一条腿,扭头就要教训竟然敢抢在他前头逃的人。
夏淳一把摘掉头套,头发被满头的汗水浸得湿漉漉的。这么突然一摘,露出了里面剧烈运动后泛着粉红的脸。
“……”申屠渊陡然对上这一张脸就卡壳儿了。
夏淳脑门儿脖子都是汗,她喘了会儿气,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没人。夏淳眼珠子咕噜噜地断专,正要仔细打量一下这间屋子,就听申屠渊忽然站起身。
他操着粗嘎的嗓音瓮声瓮气道:“少傅。”
夏淳:“……”
……
安静的静室,两瓣儿的屏风还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昭示着方才两人的土匪行径。申屠渊看到他的瞬间简直惊悚,就听啪嗒一声轻响,眼前忽地燃起一簇光。金丝楠木的桌案后头周少傅微低垂眼帘,慢条斯理地点了一盏灯。
申屠渊讨巧的话语脱口而出:“少傅,原来你在这,孤正找你呢。”
周卿玉吹熄了火折子,骤然抬起眉眼。
摇曳的灯火下,他紧抿着唇,面色很是不好看。仓促之中,中衣带子是系上了,却未曾系得齐整。周卿玉一言不发,淡淡注视着眼前两人,表情冷得快结冰。
申屠渊感觉到气氛的严肃,不知所措地抓着脑袋。
纱窗外还叮叮作响,似乎叮不着人誓不罢休。申屠渊摸摸脸颊,忽又放下。一手抻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周卿玉压低了眉眼,长睫遮掩下目光越发莫测。
申屠渊意识到不妙,夏淳就更敏锐了。她敢肯定,如果目光可以具象化的话,她们两个估计被扎个千疮百孔。夏淳膝盖挪了挪,假装不存在地挪到角落。心里暗暗怪这小屁孩碍事,要不是他凑热闹,她早就搞定回去睡大觉了!
心里诽腹,夏淳自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不存在。
申屠渊发现了她的意图,一把揪住夏淳就推出来挡枪:“你这丫鬟,发现马蜂窝怎么能冲在孤的前面,简直胆大妄为!”他扭头,“少傅,这个丫头是那个院子的?方才院子里有个马蜂窝,这个丫头居然丢下孤自己跑,岂有此理!”
周卿玉一个冷冽的眼刀甩过去:“臣院子里的。”
少年太子顿时就萎靡了。
松开夏淳,他低垂着眼帘,一脸的我错了。
周卿玉眼睛眯了起来,伸出两指,笃笃抢敲了两下桌子。
申屠渊条件反射地神经一绷。
“太子殿下,您为国之储君,理当言行举止处处得体庄重,行事有张有弛,落落大方。何至于被一窝马蜂追赶得满院乱窜,慌不择路?”周卿玉的嗓声冷而淡,自有一股清冽味道。轻飘飘的话语听似随意,却叫少年太子面红耳赤。
周卿玉知他心性傲,点一句便止。言罢,他掀了眼帘一扫申屠渊。目光瞥见申屠渊衣袍下摆一大团青污,眉头顿时就蹙起来。
申屠渊心道不好,赶紧拿手去遮,少傅的不治之症洁症怕是又要犯了。
果不其然,周卿玉面上变了变,没忍住流露出几分不愉之色。目光在一站一躲的两人身上来回,当着夏淳的面儿,到底未曾出言教训。只是不耐道:“罢了,时辰不早。殿下想必一身疲乏,且随凌风去客房梳洗。”
申屠渊吁出一口气。
撩一眼满脸写着‘我不存在’的夏淳,他一溜风随凌风走了。
人一走,夏淳默默将脸朝向墙里。
投射在墙壁上晃动的影子告诉她,周卿玉起了身。且听这脚步,正向她走来。
……Mmp,就知道遇到那小子没好事。夏淳此时的心情就像日了一百只狗,不知摆出什么表情。
周卿玉在她的斜前方站定。
然而还是不见夏淳的脸,他默了默,直接走到夏淳的跟前。往日从不靠近女子的人,此时冷淡地站在夏淳的跟前,出乎意料地居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
夏淳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
周卿玉温热的手指透过她下巴的皮肤传来热度,将她的脸缓缓地转过来。清冷的香气淡而悠长,随周卿玉的动作掀起一阵香风。
夏淳屏住呼吸,装死的后脑勺都僵硬了几分。
周卿玉却浑然不觉自己举止有多突兀,就这么低垂着眼帘冷淡地凝视她。夏淳脸上淡淡的粉色还没消退下去,摇曳的烛光下,显得粉嫩多汁。
夏淳一动不敢动。
两人仿佛彼此较劲,就这般僵持着,谁都没开口说一句。
“回去就把这一身脏衣裳换了。”须臾,周卿玉开口道。
她愣了一下,没忍住飞快瞥他一眼。
周卿玉只丢下这一句便不再理会她。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他转身就离开了净室。夏淳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直到开了门周卿玉踏出去,她才得来他后面的话:“去张嬷嬷处走一趟,多领几套衣裳。”
嗓音散在走道里,夏淳恍然大悟地低下头。
旧衣裳紧巴巴地绷在身上,这隐隐绰绰的烛光下令人血脉喷张。夏淳挑了挑眉,考虑从窗户跳出去原路返回,就听走道里响起脚步声,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抬水。敲了敲净室的门,见夏淳回神,两人才扬起布满褶子的老脸冲夏淳客气道:“夏姑娘。”
夏淳扭了扭麻了的脚脖子,装模作样地颔首,擦着两人从正门出去。
“夏姑娘方才是在伺候公子沐浴?”
“屋里就她一个,不是她还有谁?”
“乖乖,那可不得了!”夏淳还没离远呢就听到其中一婆子嘀咕,“公子看来是宠上了这位了。看来来福家的说的是不错,这往后就是大公子身边第一人……”
“可不是!说来夏姑娘的这皮相也太出挑了。中数一数二的。听说读书识字,公子能瞧中她,实属应该。”另一婆子满脸唏嘘,仿佛早已看透,“听说是南苑出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不管什么出身,以后是要一步登天咯……”
周卿玉不提醒,她都没发现。她这个胸口,似乎又紧绷了许多。不知不觉身材又变好了的夏淳,颠颠儿地去前院找张嬷嬷要新衣裳。与此同时,马蜂在穷追不上夏淳等人后折回窝里,白鹭院响起了令人开心的尖叫。
夏淳是没听到,此时正由着张嬷嬷亲自梳头,换了一身极明媚的衣裙。
说来,如花的皮囊属于艳丽张扬这一挂。妆容发饰很是考验人,尺度一个把握不好就成了媚俗。往日的如花本尊好嫩色,信奉女要俏一身孝那一套,尽将自个儿往素净了打扮。俗人夏淳却没她的顾虑,什么衣裳都敢穿。此时换了妆容,简直跟变了一个人。
申屠渊打量了眼前美极的女子,不禁怀疑,这女人是方才拎着马蜂窝跟他一起四处逃窜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敲碗来咯~~走过路过的,收藏一波咯,撒花一波咯~~
第十四章
常言道,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个衣裳就变了个人。
申屠渊不知打哪儿摸来一把折扇,坏笑着在她面前来回扇。他此时也换了身干净的,消瘦的身板儿越发显得手长脚长:“瞧什么呢?”
夏淳眼一闭,烦躁地瞥了他一眼。
这小屁孩怎地这般没眼色,没瞧见她在看美人吗?一把破扇子扇来扇去的烦不烦呢?夏淳站在珠帘外,眼睛子就止不住地往里跑。
周卿玉此时已然换了一身玄色绣金线云纹的广袖长袍,发上束了木簪,正在屏风后书桌上伏案书写。难得见他着深色常服,宽大的袖子摆摊在桌案上,金线的云纹熠熠生辉。烛光摇曳,本清冷的眉眼无端多了三分风流。唇色如血,由内致外层层晕染,唇瓣极为好看,瞧着竟像换了个人。
周卿玉适时抬起头,目光透过竹帘落下来。
夏淳正在外头,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献宝的兴奋。刚才特意去弄的一身,夏淳凹出一个端庄又妖娆的造型,斜着眼睛冲周卿玉眨了一下。意思特别明确:我好看不?
一旁看热闹的申屠渊顿时来劲儿了,瞪大了眼看周卿玉的反应。
周卿玉:“……”
周卿玉的额头青筋就又开始跳了。
凌云凌风也算是服了这女子,这都有人在,还来公子这儿折腾。两人不禁怀疑,这丫头已经不是脑筋缺根弦的问题,怕是不仅没有一根弦,怕是满脑子的弦都断了!没看到太子这儿,怎地都不知道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