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道:“你哥皮,这么大个人还定不下来,是该好好磨练。反正他成天也不干正事,不听管教,还不如去帮你干活,让你轻松点。留在家里,说不定还被人拐去干活。干完活,还落不着好,又来数落我的不是。我是个小人,不想让他白干工。”
周满满一听,瞬间明了。
这是怕周仓耳根子软,又跑去祖宅干活呢。
她立马道:“行,我一定把哥哥看得紧紧的。”
周仓平时野惯了,对他来说,山上是最无聊的所在,一听居然要上山,立马抗议:“妈,你就让我留在家吧,我跟你下地干活也好啊!”
下地干活还能有干饭吃呢。
周萍阴着脸训道:“不要用你的小命来挑战我的耐性!不怕死你就跟着我!”
他妈是个暴脾气,周仓知道,听了也只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说。
第二日,兄妹两人一起上了山。
周仓皮糙,耐打,挨了揍,第二天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只是等来到昨天的地方时,那里却空空如也,没人等着她了。
周满满嘴巴一瘪,有些失落。
虞怀简居然没来。
不过一看她哥,周满减又雀跃起来。
不就是缺个解闷的吗?她哥的嘴巴也特别能唠叨,不会闷的。
周满满手里拿着一根小树丫,站在石头上,扬着俏丽的下巴道:“周仓同志,现在我要对你进行劳动改造,你要服从我的安排!”
周仓也配合,“得令!”
然后吭哧吭哧挑水,锄草。
他是不敢让周满满干活的,这是家里最宝贵的小祖宗呢。
周仓有一身的力气,干活也利索。加上昨天虞怀简已经把大部分活干完了,没几下功夫,周仓就把活干完了。
此时还没过正午,大把时间。
周满满眯眼看了一会儿太阳,喃喃道:“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周仓嘴巴里吊儿郎当的叼住一根狗尾巴草,想了想,笑道:“回什么回?其实山里也好玩的,就是不敢带你去。你还是找个阴凉的地方睡上一睡,到时间回家了我叫你。”
周满满不肯,“你给我说说。”
“这山上有宝贝。”周仓神秘兮兮的说:“我也不知道哪儿传的。说是以前有地主家被抄家的时候,在山上埋了点家底,都堆在这里头呢。”
“那咱们去寻宝?”
“骗小孩的。”周仓笑道:“哪里有那么多宝?要是有,还等着我们去捡?别人早就把这山挖地三尺了。”
周满满仔细一想也对,就不央求了。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进了山。
因为周仓说,这个时节大家都在地里忙活,没多少人上山,山货肯定还有,他们可以去随便挖点蘑菇回来加餐。
正巧之前下过一场雨,要是能挖到鸡枞菌,随便炖点汤都鲜得不行。或者做点鸡枞油,那可是下饭利器,还可以保留很久。
鸡枞菌周满满知道,因为地域和生长坏境的限制,在现代价格都快炒上天了还难买到新鲜的。一听,食欲大动,催着周仓带她进山。
周仓背着小篓,一路辨认可食的蘑菇,随便挖点东西。
周满满跟在他身后,既雀跃又忐忑。
这种深山老林,她还是第一次来呢。
“满满,堵住那个洞!”周仓突然大吼一声,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把衣衫脱下来,堵住一个洞口。
周满满一怔,回过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乖乖照办。
“这里头有竹鼠!”周仓兴奋得声音都变了,“好家伙,应该有三头!这家伙难抓,但是肉好吃!咱们今天撞大运了!”
这年头,难得的是一口肉。
像竹鼠这种难得遇见,只能靠运气抓到的野味,更是求也求不来的口福。
周仓没想到,今儿居然能碰见一窝!
周满满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用手去堵,结巴道:“堵、堵住啦。”
竹鼠在里头出不来,周仓犹豫了一会儿,打算烧点火,把它们逼出来。
把其余的洞都给堵住,只剩下一个洞口,拿点湿润的树叶一点,一股浓烟就冒出来。
片刻后,果然有动静了。
一只小竹鼠逃窜出来,却被周仓眼疾手快的踩住脖子,用枯藤一捆,成了。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继续捣鼓剩下的竹鼠。
两只抓到了,还剩最大的家伙。
大家伙跑出来的时候,很凶,力气也很大。周仓这一次没能抓住,让它跑了。
那肥胖的身体一扭一扭,一看体量就很大很大。
那都是肉啊!
周仓心有不甘,为了一口吃的,头脑一热,追了上去。
他自小在上野长大,对这种地方熟的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当周仓和竹鼠斗智斗勇,把它给拿下后,惊喜叫道:“妹妹!我抓到它了!妹妹你看!”
妹妹妹妹的叫了几声,没反应。
一阵山风吹过,周仓忽然打了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
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树木郁郁葱葱,四处静谧无人声,哪里还有他妹妹的身影呢?
他把妹妹弄丢了!
周仓腿一软,连滚带爬去找周满满。
妹妹找不到,他也甭想活了!
而周满满此时在哪里呢?
她也不知道。
在周仓把第一只竹鼠拎给她瞧时,她就被这玩意儿给吓着了。
灰溜溜的身体,两颗长长的牙齿,呲牙的时候凶得要命。一双豆眼灰溜溜的转,看着十分机灵。
这玩意儿虽然不是老鼠,但和老鼠长得很像,而周满满最怕的就是老鼠了,当时周满满就吓得四肢僵硬。
周仓完全没意识到。
还在喜滋滋的抓他的竹鼠。
抓了第二只,还有第三只。
周仓追出去的时候,周满满不敢一个人留在那里,也跟着在后头跑。
但她那里跑得过周仓呢?跌跌撞撞,还摔了几次。
等她再爬起来是,四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周满满和周仓在深山里走散了。
“哥?”周满满叫了几声,没人应。
周满满想从原路返回,但这里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东南西北早就分不清了,哪儿哪儿都一个样儿。
周满满彻底迷失了方向。
四周只有鸟鸣和风声,安静得吓人。
一直等到晌午时,周满满还没等到周仓,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哥哥还是找不到,一着急,眼泪都快掉下来。
这里这么安静,山上会不会还有狼啊虎啊的?
肯定有的!
祥林嫂的阿毛在家门口都被狼叼走了!她也一样!
周满满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大哭起来。
她抱膝蹲在地上,哭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怪我平时没有多拜拜你们。不知道现在求求你们还来得及吗?就算这山上有狼,也别让它来吃我啊。就算我要死,那也——”
肚子极为响亮的咕噜一声,周满满饿得什么都给忘了,嘀咕道:“那也不能让我做个饿死鬼啊。”
不然她也太惨了吧。
话音刚落,忽然有样东西吧唧一下,掉到她面前来。
周满满一怔,小心翼翼打开,发现是两个用树叶包着的馒头。
第10章
试着吃了一口,干巴巴还有点硬。
不过此时对于周满满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她细细的嚼了半个,感觉口有点渴,于是停下来。
往四周打量一眼,万籁寂静,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道这馒头是从哪里扔出来的。
说不定还真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呢。
想了想,周满满又道:“天灵灵地灵灵,天后娘娘,我口渴了,可以给我点水吗?馒头太硬啦。”
又瞄了瞄四周,没反应。
周满满低头叹气道:“好吧,信女知错,不该贪得无厌。”
话音落下,又是吧唧一下,一串野果子掉在她面前。
周满满立马环顾四周,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她捧起来,红艳艳的果子咬在嘴里带点酸味儿,却很解渴。酸中带甜,很好吃。
周满满一手拿馒头,一手拿果子,吃得很欢快,她也不急着走了,反而背靠一颗石头坐下。
“太灵了吧。”周满满说:“天后娘娘,既然你这么灵,不如再赐我一些奇珍异宝,让我一夜暴富吧!什么金子银子,珍珠玛瑙,都给我来一点,不多,一麻袋够了。”
这一次又是好半晌没反应。
周满满把口中咬着的馒头放下来,又道:“信女知错,不该贪得无厌。金银财宝我不要了,至少……至少得给我来点山货野味吧。不拿东西回家,我妈会骂我的。屁股会被抽成八瓣,见都见不了人呢。求求你啦。”
她站起来,“我知道,不能不劳而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天后娘娘您放地上,给我指引个方向,我自个儿去挖。”
这天后娘娘还真说什么就给什么。
周满满转了一圈,还真看见地上放着一把菌菇——这就是她说的自己去取嘛。
周满满用衣摆兜着,拿起一看,好家伙,还是已经整理好的,泥土都被清理干净了。
傻站了一会儿,周满满又道:“天后娘娘,信女脚疼,下不了山,求求您赐给信女一个强壮——不是,赐给信女一个救命恩人吧。”
怕天后娘娘看不见,周满满十分豪放的撩起裤腿,露出刚才摔倒挨的伤。
一双玉腿泛着玉一般的光泽,嫩生生的。可惜上头却横着一道血痕,不大,却渗出一丁点血珠来。白的皮肤,红的血痕,两者挨在一处,更显得触目惊心。
本只有一分的痛,也能生生看成十分。
这点伤,放在乡下汉子身上,那都算不得伤,没人在意,过一两天就没什么感觉了。
可放在周满满身上,让人一眼瞧了,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半晌后,身后似是传来一声很轻很轻无奈的叹息。
有脚步声响起了。
周满满眯起眼,趁着来人靠近时,手脚并用的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喜道:“抓到你了!”
女孩子的身体格外娇软,和男人有着天生的差别。
柔软的双手就这么死死的抱着他,挨着他的腿。虞怀简心中古怪,下意识想一脚把她踢开,但一想到她力气小,身体又软,被踢了估计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还会哭。
虞怀简硬生生忍住本能。
待她一抬眼,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哪里见到半点失落?有的只是藏不尽的狡黠和得意。
眼光仿佛紧攥住星光似的,亮晶晶的看着他。
虞怀简楞住。
周满满得意道:“笨蛋!你上当了!哪有什么天后娘娘?迷信,不靠谱!”
“……”
虞怀简咬牙,“狡猾。”
“你才狡猾。遇见就遇见了嘛,装什么天后娘娘?”周满满轻哼一声,道:“还给我送东西,怎么?以为你是田螺姑娘啊?”
虞怀简瞪她,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别于冷淡的表情。不过很快又平静下去,淡淡道:“放手。”
“我一放你就跑了!”周满满道:“除了你,还有谁见我像见鬼似的?”
“不会。”
她挨得太紧了。
虞怀简耳根微红,蹲下,把她拉开一些,“我带你下山。”
周满满一听,一颗大石落下,手松开了还是咕哝:“你不会骗我吧?这山上有狼,你不带我走,它就要把我叼走了。”
“……没有的事。”虞怀简道:“这山里没有狼,我没见过。”
“你经常在山上晃荡吗?”
“差不多。”
“你今天为什么不去种树呀?”
“请假了。”
“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的事。”
周满满瞪他,“你非得要我问一句才说一句吗?”
“嗯。”
嗯,还嗯,嗯你个大头鬼。
周满满一噘嘴,已经放弃从他这儿听到什么好听的话了。
她怯怯伸出手来,道:“扶我起来。”
“自己起。”
“脚麻了。”可怜兮兮。
虞怀简要退开的腿不得已又挪回来,口中道:“麻烦!”
还是乖乖扶她起来。
随后把掉在地上的菌菇捡起来。
收拾菌菇的时候,还不忘问她一句:“你还要吗?”
刚才只是逗他玩的,周满满怎么好意思霸占人家的劳动成果?闻言摇了摇头。虞怀简见此,干脆的把东西都放进背篓里。
周满满盯着他的竹篓半晌,突然想起一件事,惊道:“我把你的午饭吃了吧?你没得吃了怎么办?”
她的饭在周仓身上,现在周仓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虞怀简道:“不饿,我看见你就饱了。”
周满满呆了一瞬,随后不好意思的摸摸脸,道:“是因为秀色可餐吗?”
虞怀简悠悠道:“气饱的。”
周满满的笑容僵住。
她跺了跺脚,恨不得劈开他的脑子瞧瞧,看他都是什么注孤生的脑回路!
气死了。
还想再说什么,此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黑猴似的人。
周仓一身狼狈,脸上手上全是泥印子,身上的衣裳早就脏得不行。
不仅如此,他面上的污泥还被泪水冲刷出两条白色的痕迹——他还哭了。
一个大男孩,哭得十分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