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媚表小姐——明夏一生
时间:2020-03-04 10:15:51

  刘嬷嬷将姑娘手指头拿了过来,心疼得不得了, 同时也心焦如火, 总觉得这天气瘆人。望着漆黑的天,叹气道:“姑娘,老奴知道您和少爷一片孝心, 想补上未能守完的孝。可您看这天, 十几日可有一日是晴的?尤其这几日,雨一日大似一日,咱们这茅庐实在是不安全。”
  文慧文琪都是南边人, 按理说见惯了风雨, 此时也有些害怕,跟着劝道:“姑娘, 虽说咱们这里地势相对平坦,也没有遮天树木,还算安全。但如果再这样下去, 若是山上石头滑下来, 那可真是太过危险。老爷夫人若知道少爷姑娘冒险守孝,心里岂能安稳?”
  姚妍和景元都是听劝之人,只是不是他们不想下山, 实在是大雨连绵,走都不知道何时走。
  正焦急中,却听到了一阵阵欢快笛音,与雨水映衬,很快让人心静下来。
  景元笑道:“竟是裴允大哥。”将手洗净,坐在琴前呼应起来。
  不过片刻,茅庐外声音响起:“景元竟然还在山上?”他其实明知故问了。昨儿打听了姚家还未回归,今儿才特意前来。
  “裴允大哥,这个鬼天气您竟然还敢上山。”景元将门打开,将裴允迎了进来。见他虽着蓑衣,却依然湿透全身,景元赶紧吩咐人将干衣热水拿了上来。
  见此,姚妍等人也立刻避到内室,将小厅堂留给这两个男子。
  收拾好了,裴允方道:“我也是知道你们未归,方才上山。你二哥将你们托付给我,哪里真就撒手不管。小小年纪,还不知这山中有多危险。前天后山一角塌陷,半个村子都被埋了。今儿雨虽大,但穿着蓑衣走到山底下也没有多远。山脚我安排了几辆马车,上了车就一切妥当了。”
  一听半个村子被埋,看天又没有要晴之意,景元哪里还敢拖延冒险。因是守孝,姐弟二人没带多少值钱东西,一人裹了几身干净衣服便下山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阴雨路滑更是千难万难。往日里半个时辰路程,这一路竟然走了一个半时辰。
  一开始还好,走得还算平稳,到了后来被风吹雨打的都歪歪斜斜。
  刘嬷嬷年纪大了,姚妍让文琪文慧多顾着她,自己则撑着棍子走。刘嬷嬷急道:“姑娘金尊玉贵,你们赶紧伺候着去,我粗人出身,哪里就娇气了。”
  姚妍被雨打得头都抬不起来,就这样脸上也全湿透,还是笑道:“嬷嬷以为我疼你呢,我是怕你万一跌倒了还要我们抬着,岂不是要了我们命?您可行行好,别折腾我们了。”
  刘嬷嬷气笑了,也不再多言。她知道自己要真有个闪失,以姑娘的性子亲自背也要把她背下山,自己还是别惹事的好。
  徐裴允在前,听她们说话清清楚楚。心道看着娇滴滴的小姐,没想到甚能吃苦。这大雨天下山,莫说她了,就连农户女都叫苦连天,可她却硬是没叫一声苦。
  忍不住头一偏,用眼角撇了身后一下。看娇小瘦弱身影被风雨裹挟,连头发丝都贴到了额头,看得人有些心疼,想扶他一把。
  不过徐裴允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不会随意冲动,男女大防他十分注意。主要是京城贵女给他教训太多,无意中说一句话都能被人赖上。所以,虽惊艳姚妍好颜色,却始终没正面说一句话。
  姚妍此时累死累活,哪里顾得上看美男子,莫说裴允只是多看她两眼,就是直愣愣盯着,她都没有感觉,只想赶紧喘一口气。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到了山脚,果然有几辆马车在那里等着。刘嬷嬷忍不住念佛:“菩萨保佑,再不下山老奴腿都要断了。”
  景元听了笑道:“嬷嬷,您可谢错了人,该谢的是裴允大哥才对。”
  刘嬷嬷赶紧道:“对对对,菩萨要谢,裴公子也要谢,赶明儿老奴给裴公子做几件衣衫。”她听少爷一直裴允大哥叫着,以为裴允姓裴,也无人纠正,便一直这样叫了。
  徐裴允笑:“那就多谢嬷嬷了,允正愁没人帮着做衣衫。”
  他这一笑,姚妍想到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几个小丫鬟脸都红了。这位公子,美得让人心慌,尤其被雨水一打,好一幅神仙出浴图。想多了,捂脸。
  徐裴允若是知道这些人所想,定然能气得将她们扔进山里。他最不喜欢旁人说他美。
  进了马车,几个人更是感动,竟然有数套成衣!若是平时,定然不能在这野外马车上换衣衫,但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琐事礼节,先护好身子要紧。
  换上干燥衣衫,喝上黑糖姜茶,再围着火炉烤着头发,一行人觉得瞬间活了过来。尤其几个女人,都觉裴允公子真真细心,忍不住小声感叹几句。
  刘嬷嬷随之心想,这样细心又好看的男人,除了家世差点,又没有功名,还没有财产之外,其他勉勉强强能配得上自家姑娘。
  若是姚妍知道刘嬷嬷所想,她能吐一口老血,果真自家人偏心自家人,偏心到脸都不要了。
  刚一进了姚家巷子,便听急促的“嗒嗒嗒”声音传来。景元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一匹马飞快冲了过来,速度快到撕开了绵绵雨帘。
  等马近了,才发现马上之人竟然是杏儿。
  “杏儿!”景元大声叫道。
  杏儿这才注意到是少爷,急忙勒住骂:“少爷,姑娘可在此?”
  景元看杏儿脸色发白,赶紧让她上车。杏儿却坚持:“奴婢要见到姑娘。”
  听到声音,姚妍探出头来柔声道:“杏儿,你怎么如此狼狈,可是有急事,快快上来。”
  杏儿飞快钻进马车,见车上没旁人,方开口:“姑娘,安王失踪了!”
  姚妍心口一紧,正要问,便听杏儿又加了一句:“和唐状元一起,生死未知。”
  本就劳累过度,姚妍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
  从前几日安王暗访开始说起。安王此人说不上正直,但实在看不上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且让暗卫一查,这钱塘大大小小官员竟然没几个正人君子,贪污钱财是小,手上人命无数。
  安王本想立即着人将一帮子官员就地砍了,谁料正在部署,便听城里大喊,钱塘堤坝快要垮了,支撑不了半日,大家快快逃命。
  城里乱了起来,百姓忙着往高处跑。身为皇子,安王却不能逃,反而逆着人群往堤坝处赶。
  亲近护卫忙拦着:“王爷尊贵,岂能以身试险,先避过大雨,长远谋划才是。”
  安王长叹:“身为皇子,岂能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即使身死,至少无憾。”一脸凛然正气。
  随行官员和几百护卫感动万分,京城那帮子人真是爱乱传,说什么安王胡闹任性,为人阴险暴戾之类的。可他们跟了这么久,深觉安王虽然随性了些,但却一片赤诚丹心,实在是难得的磊落人。
  安王亲信却想:呵呵。
  几百人里总有人害怕,可皇子都亲去大坝了,他们怎能不去,于是一路走一路劝,而安王始终信念坚定。他死也要和大坝死在一起,即使用身体堵,也要把堤坝堵上。
  跟唱大戏一般,一行人到了钱塘堤上。只见上万民夫冒着暴雨,光着膀子,一袋一袋扛着黏土堵。可除了几个杂役,竟然一个官员都未见到。
  安王大怒,寻人问那几个杂役县官和水道官员在哪里。而那几个人统一回道:此处并非最危险处,官老爷们都到上游白庙堤坝去了。
  护卫将事情禀报安王,请示道:“王爷,咱们是留在此处,还是前去白庙堤坝?”
  安王和亲信门对视一眼,心道消息竟然不准?
  是在此处堤坝等着,还是去白庙堤坝,安王一时也拿不到主意。没有把握之事,他不敢冒险,毕竟什么也没有比自己命更重要。
  就在此时,从上游方向来了一队人马,见了安王全部跪下,为首一人道:“安王殿下,白庙堤坝就要垮塌,此处定然会受影响,还请王爷速速随卑职前往西部山区,暂时避难。”
  安王坚持不离水路,高喊:“人在堤在,人亡堤亡,本王势要与大坝共存亡。你们前面带路,本王这就去白庙堤坝。”
  一行人苦苦哀求,但安王始终坚持,并解下自己钱袋子,“本王出京所带所有银票,全部留给兄弟们买酒喝。大家加把劲儿,为了城里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们拼一拼吧。”
  可能雨水太大之故,大家觉得安王眼睛里竟然有了泪水。
  民夫们见皇子都不顾安危,如此为全城百姓着想,干活都来了劲头,搬运袋子更加卖力。
  安王不多停留,打马往白庙方向赶去。只是刚近了堤坝,便听轰隆隆声音连绵不绝,大地都要颤动。
  暴雨中赶路,马本就疲乏,一受惊吓全部四处乱蹿。安王的马本在前方中央,嘶吼一声冲着激流河水就奔了过去,一头栽进河里,瞬间无影无踪。
 
 
第51章 
  暴雨已经连泼了三日,苏州府的青石板早已无法承受, 巷子里满是积水, 许多人家已经无法下脚。好在姚家地界稍高,且高门大院门槛高且下水通畅, 这才勉强还能住人。
  姚家众人却不顾上这个,因为姑娘已经高烧昏睡了两天两夜, 药灌不进去, 银针砭石等等都无效,愁死一家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还是下着暴雨的夜, 姚妍一个人走在水蒙蒙雾罩罩的长长巷子里。雨水和黑夜让她窒息, 心里害怕,却只能往前走,因为两侧高墙连着高墙, 且高墙后面给人感觉鬼影重重, 只有往前冲才有一点点活着的希望。
  突然,前面出现一点亮光, 飘飘忽忽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让姚妍揪心。她只觉那灯光像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要将她扯进地狱一般。
  正这样想, 那鬼火一般的灯光里突然伸出一只扭曲干枯的手,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果真要将她撕扯碎裂。
  姚妍想反抗, 却连呼吸都难,脑子里闪现出一个男人的名字,好像呼喊他,他就能来解救自己。是的,每次为难时刻,他都会出现,她需要他。只是咽喉被掐住,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姚妍正在挣扎,便听有人一直在呼唤自己:“妍儿,妍儿,妍儿……”谁?是娘亲?这样温暖的声音好像好久未听见了。
  她一把抱住娘亲,喊道:“娘,娘,我想你。”
  刘嬷嬷身子一紧,她虽然当自己姑娘是亲生孩子一般,也仗着是老奴很有几分脸面,但被姑娘一把搂住叫“娘亲”,实在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只是听姑娘嗓子如敲碎了的锣一般嘶哑难听,刘嬷嬷心疼死,恨不能以身相替。“好孩子,快快醒来,娘亲想你,娘亲给你梳头,给你裁最时兴的衣衫……”
  姑娘这两天烧的糊涂,一口水都喂不进去,只能靠着干净水帕沾一点点唇。医药无效,只好听还魂婆子的话,让她装成夫人,将姑娘的魂儿换回来。
  足足换了两个时辰了,姑娘竟然真的有了意识。
  等姚妍醒来,发现自己还窝在暖暖怀抱里,看着衣衫,才知道不是母亲,只是刘嬷嬷罢了。虽然有些失望,但能活着走出哪条像鬼巷一般的地方,她知足了。
  眼睛睁不开,没有力气发声,也没有力气动,可是极渴,便用力扯了扯刘嬷嬷袖子。虽然她拼尽全力,却也只是微微一动而已。
  好在刘嬷嬷一直关注着姑娘,瞬间发现了姚妍这一轻微动静,脸上全是笑:“谢天谢地,姑娘可是醒过来了。文慧,拿蜂蜜水,文琪,叫大夫。”刚吩咐完,眼泪下来。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对不住夫人。
  喝了水,姚妍方觉活了过来。望着外面的天,黑黢黢的,问道:“嬷嬷,什么时辰了,白天黑夜?”
  刘嬷嬷叹气:“晌午刚过一个时辰。”天黑成这样,不过是雨太多天太沉之故。
  姚妍心一紧:“我是不是睡着了好几天?”
  刘嬷嬷哄道:“两天了,也不算很久。您这是淋了风雨,高热不退,最伤根本,先莫说话了,等大夫来了再说好不好?”
  “嬷嬷,杏儿真的回来了?”姚妍试探,她怀疑一切都是梦。像安王那样打不死的人,怎么可能死。上辈子那样难,安王都能登上高位,他才不会死。
  而唐状元,他还未遇到为难他的贵女,还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可能会死。
  刘嬷嬷早就对那两人很是不满,觉得都不是良配。可不喜欢了,不代表就想他们死。虽然各有各的不好,其实人本身真真是万分的好。
  听姑娘问起,刘嬷嬷摸着她的青丝:“姑娘,莫担忧太多,您先养好了身子才最重要。至于他人,皆身居高位,自然会有人去寻,何须小女人操心。”
  姚妍默默躺着,深恨自己无能为力。
  大夫看了不免摇头,风寒是小,心里憋闷是大。若心事不除,容易种下病根。
  杏儿随着大夫一起前来,听了这个暗恨安王狠心。姑娘听了他们死的消息,直接晕了过去。可是,到底是为了安王,还是唐状元,杏儿也没有底。
  趁着刘嬷嬷休息片刻机会,姚妍问:“杏儿,安王和唐状元一起失踪,如何失踪你细细说来。”
  原来那日,安王明知上面有人给县令带了许多炸.药,明知是冲着他来的,却还不得不以身犯险。
  济南那一次差点身死,死了无数官员,但并未震慑到那些人,反而让他们更想弄死他。上一次没有牵扯到江山社稷,皇上为了平衡,也不过意思意思惩罚了大皇子而已。
  可这一次,他们竟然拿江南数县百姓生命冒险。不,父皇其实内心还是不够在乎,因为百姓之死他会动容,却不会动了狠心。因为死数万甚是数十万人,还是动不了他的根基。
  但朝臣不会答应,因为有良知、有抱负的官员并非少数,只要证据确凿,大皇子在朝堂之上名声全毁。若再传到读书人中,这些愣头青一般的可爱人士,会用唾沫星子将皇后和大皇子淹死。
  本朝言官盛行,这是对权力的很好约束。
  安王不觉得这些会动摇大皇子根基,毕竟世人忘性大,缓个几年名声就能回来。可他抓住了大皇子与敌方官私截税银、把持海政,从东洋、西洋偷偷引入一大批武器的证据。
  皇上最怕什么?最怕造反,最怕皇子有军权有武器,那他皇位可真就不保了。
  大皇子一派知道安王会往京城送消息,所以沿途水路陆水检查非常严格,传递消息之人已经死了一批又一批。
  安王虽早已做好硬拼准备,可在江南旁人地盘上,他胜算太小。与其被人困死,不如自己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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