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不归忍着笑,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又是如何遇见那两人的?”
无知道:“我外出游历,途径永夜城,那两人说可否一起同桌,我便应了,那两人又邀我喝酒,我哪知道这酒是这样的,一伤心起来便没完没了,就着了道。”
狐不归不明白,问:“你可是无相寺的人,惯常念清心咒,怎么还能情绪起伏这般大?”
无知道:“清心咒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若是真的伤心,又怎能轻易忘却。”
狐不归:“所以,喝奶对你的创伤就那么大么?”
无知愤怒的挥拳:“我已经这么大了,这是种羞辱,他是故意的!”
狐不归赶紧安抚他,又问:“你要去哪里?”
无知掏出一颗佛骨舍利,道:“我要去师祖指引的地方,你要一起去么?”
狐不归一想,自己左右无事,这小和尚这样,也不太放心,便道:“好,我陪你去。”
两人略做休整,便出了永夜主城。
永夜城幅员辽阔,占地极广,郊外更是密林层布,山脉高耸。
因为总是黑夜没有阳光的关系,这里的森林是一种针状的灌木,极为坚硬。
出了主城之后,世界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头顶没有星子,亦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着荧光石的光芒前行。
无知跟着佛骨舍利的指引,在密林中穿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去了什么方向,就在狐不归已经失去时间的观念之时,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微光。
狐不归拨开灌木,仔细瞧去,便发现眼前似乎是个宗门。
在这么神秘的地方,怎么会有宗门?
无知捏着手中的佛骨舍利,也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忽而有几艘飞舟落下,随后跳下几个黑衣人,压着几个戴着枷锁的人往宗门内走去。
狐不归心头一跳,黑衣人?怎么那么像先前在空沙城遇见的?
她心下疑惑,便叮嘱无知在这里不要动,自己则拍了一枚隐匿符,平稳呼吸和气息之后,缓步跟了上去。
狐不归经过宗门之时,便看见宗门之上刻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血菩提。
原来血菩提的总部在这里,难道说,真正替白月仙府收集情报的是血菩提?又或者说,白月仙府根本就是血菩提弄出来的,真正的幕后操控人本就是血菩提?
血菩提的宗主是谁?
狐不归一瞬间想起那日街上遇到的人,一下子心头便凉了。
若是那人在这里,自己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这地方是无知的佛骨舍利指引而来,难道,血菩提同无相寺有什么关联?
她理不顺,便干脆先放下不管。
至于那人,她现在已经踏入宗门之内,如若那人在,反正也无法退离,干脆进入一探究竟。
更何况她已经进入这么久,巡逻的人丝毫变化没有,那人大概率不在。
这般想过之后,她便小心翼翼跟着那几人往深处去。
被绑住的几人一路被带到了最左边的尖塔建筑中,开门的一瞬,她看见了牢笼上流动的黑沙。
果然是空沙兽,那么,这个宗门也是空沙兽演化的。
狐不归悄悄的离开黑沙牢笼,又往最深处的大殿去,大殿门开着,她轻而易举便钻了进去。
大殿空荡荡的,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驻留。
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从后方涌来,她便屏气凝神往那处去,很快便来到了后方的木门前,她仔细倾听片刻,伸手推开了木门。
看清眼前物体的一瞬,她便愣在当场。
一株漆黑的古树被载种在房间中心,枝干枯瘦嶙峋,没有枝叶。
这种古树她见过,就在白月仙府的藏书阁里,当时的古树就同这颗一模一样,但那颗古树充当枝叶的是一颗一颗白色的光团,是每个死在白月仙府中的修士的神魂之力。
而眼前的这棵古树,充当枝叶的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最下方的,是一只黑色尾羽,同她当年在凤鸣镇得到的一模一样,连纹路都很相似,这根尾羽是凤云卿兽化时脱落的凤凰尾羽。
再往上,则是一团白色雾气,与笼在白月仙府的雾气如出一辙,但论精纯和密度,她几乎可以肯定,最接近的,是林隐之化成的那团。
紧接着,则是一对漆黑的类神之角,是穷奇兽化后生长出的龙角,这一对,分明是阿瑶的。
在往上还有,可却隐在雾团中,看不分明。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血菩提应当同林隐之和阿瑶有关,万万没想到,和阿卿竟然也有关系,难道阿卿的遭遇也同他们有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久待,立刻出了密室,随后悄悄退出宗门,找到老实待在原地的无知,带着他便远遁而去。
她不敢停留,在佛骨舍利的指引下,一口气跑回了永夜城。
回到客栈,无知问:“看到什么了?”
狐不归不知要如何同他说,便道:“你们无相寺同血菩提有什么关系?”
无知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关系啊。”
没关系?
那为何佛骨舍利会指引去血菩提?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摧毁血菩提,不让这个奇怪的宗门再次害人。
既然已经找到总部,总能想到应对之法。
可那个神秘人高深莫测,要怎么对付?
对了,上次大师兄好像轻而易举的克制了他,也许可以找大师兄寻求帮助。
这样想着,她便对无知道:“那处地方很危险,你不要轻易前去,要不,先同我回临阳城?”
无知思来想去,点头同意。
狐不归便带着无知一路奔波,回了临阳。
她带着无知便去了云烟客栈,直接进了万念皆空。
无闻正在禅房走神,瞧见她进来,又低眸看了看无知,冷声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要远走他乡么?”
无知气呼呼的别过脸,不说话。
无闻走过来,捏着他的小脸蛋,塞进去一个奶瓶,道:“给我喝完。”
无知“砰 ”一声就把奶瓶摔了。
无闻一挑眉毛,将他一下子拉过来,按在膝上,抬手就打。
无知哀哀直叫,哭喊连连。
狐不归站在原处,十分为难。
这两个和尚怎么都火气这么大,一个比一个倔。
过了一会儿,无闻打累了,无知在他怀里哭,他又粗鲁的哄了哄,将他抱在膝上,捡起地上的奶瓶,塞给他,道:“喝。”
无知一边喝一边掉眼泪。
狐不归道:“其实,他已经这么大了,不想喝就不喝了呗。”
无闻道:“这不是奶瓶,这是集灵瓶。”
集灵瓶?
狐不归似乎在藏书阁中翻到过,似乎是唯一可以储存修为的瓶子,可是修为剥离到体外,境界会跌落的啊。
无闻道:“他身体不好,积攒不住修为和灵力,即便修炼成功,也会很快逸出体外,我拿自己的修为养着他呢。”
狐不归一愣,原来是这样。
原来无闻待无知这般好,剥离修为可是伤根基的大事,一不小心便会终于停滞不前,甚至境界跌落,一般修士怎么可能愿意如此。
所以无知不喝,也是不想师兄为他如此吧?
还真是感……
“啪”一声,无知又把瓶子摔了。
狐不归:……
她连感人都还没说完,两人又吵上了,无知摔了瓶子就跑,无闻一下子便捉住他,将他按在膝上,开始暴力灌奶,无知呛的眼泪都出来了,无闻也不松手。
片刻之后,一瓶奶终于灌完,无闻丢开无知,道:“去,洗干净。”
无知抹了抹奶和眼泪,红着眼走了。
狐不归觉着自己也该走了,无闻忽然叫住她,轻声道:“谢谢你送他回来。”
狐不归一愣,道:“举手之劳。”
无闻指了指蒲团,示意她坐。
狐不归便同他坐下来。
两人迎着夕阳坐下,木制拉门之外是明媚的天光,身后的檀香散发出淡泊悠远的味道。
无闻叹息道:“这孩子越来越难管了,也不听我的话,就说了他两句,居然离家出走了。”
狐不归不太信,这家伙粗鲁成这样,灌个奶都那么暴力,怎么会只说了两句?
狐不归斜他一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闻便道:“不过是打了他一顿,屁股肿了几天而已。”
狐不归:“……”
无闻扭头看向她,道:“如若以后在外面看到他,替我照顾一下,可以么?”
狐不归道:“冲着你那几百遍清心咒,可以。”
无闻轻笑:“你真是个好姑娘。”
狐不归被夸的脸一红,忽而想起血菩提的事儿,便问:“无相寺和血菩提有什么关联么?”
无闻摇头,道:“没有关联,怎么会这样问?”
狐不归道:“那为何无知带着佛骨舍利,会被指引到血菩提的总部?”
无闻一怔,随后眼眸一眯,道:“他居然偷我的佛骨舍利?”
狐不归:“……”
额……
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无闻温和的同她道:“稍等。”便起身去室内找无知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狐不归羞愧的低下头,实在没有颜面待下去,灰溜溜的离开了。
只能待会儿带些礼物来同无知赔礼道歉了,希望他能原谅自己的失言。
从万念皆消出来后,她便给凤云卿、林隐之和姬若遥传讯,简要的说了这事儿,几个小伙伴都生气的说要报仇,众人便约定在云烟客栈见。
狐不归想着还需要大师兄对付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便给大师兄也传了讯,约他在云烟客栈见。
做完这些事儿,便打算出去给无知买些小玩意儿,临出大门的时候,撞见了池暝。
池暝惊喜的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狐不归便将事儿零零散散的跟池暝说了,池暝听完后,道:“大哥,近日血菩提在拍卖行有拍卖的货物,运送的人刚到,据说是从永夜城过来的,几日后就会回去。”
“你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接近看看?如若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混入其中,只要留下子母蛊,其他人也可以找到方位。”
狐不归觉着是个办法。
当夜,狐不归便跟着池暝进了拍卖行的贵宾楼。
她嗑了一颗易容丹,穿上了池暝给的贴身衣裙。
这衣服实在太过于节省布料,紧紧的贴合着身体曲线,衬的胸大腰细臀部小巧浑圆,再加上她不染尘埃清纯精致的小脸蛋,是个男人看到都要喷鼻血。
她本就是林间清泉般的幽静之美,一双乌黑的眼睛无辜又惹人怜爱,红润润的嘴唇更是诱人,让人想将她抱在怀里,肆意欺凌。
池暝看的口水流了一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狐不归提着裙子踹了他一脚,他才清醒过来,红着脸将她往隔间引。
一片竹林水榭中,置了竹制的桌椅,桌上几杯清茶,袅袅冒着白雾。
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一个一身月牙白的男人。
池暝在看清的一瞬便跑了。
狐不归则愣在当场,问:“师兄,怎么是你?血菩提的人呢?”
黎白轻描淡写:“杀了。”
狐不归:“……”
黎白拍了拍自己的膝,笑道:“崽崽,过来。”
“穿都穿了,便不能浪费了这夜色。”
第72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狐不归根本想不明白事情的始末。
杀了?
这么简简单单就……
不能吧……
师兄懒洋洋的坐在那里, 月牙白衣衫上纤尘不染,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气定神闲, 悠游自若。
而且几位师兄平日都待在青竹宗,看着都慈眉善目的, 大师兄更是懒散, 能不动就不动, 怎么会出手这么狠?
是逗她的吧?
狐不归想到这里, 便有些焦急的道:“师兄,别闹了,你快离开,等下他们来了就糟了。”
黎白失笑:“崽崽, 你不信啊?”
狐不归望着他,犹豫了片刻,才道:“不是很信……”
黎白笑着道:“崽崽,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 我从前很凶的。”
狐不归想不出来。
能有多凶啊?
修为在那里放着,也就是最近才突破, 从前不过筑基金丹的, 能凶到哪里去啊?
不知为何, 狐不归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只奶狗笨拙的跳起来,嗷呜了一声’的画面。
她一下子便要笑出声来, 碍于师兄的尊严, 又憋了回去。
黎白不在意, 只道:“不信便算了。”
狐不归敷衍的点头, 道:“嗯嗯,我信你,师兄,你还是赶紧离……”
黎白却半天不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后才温柔的道:“崽崽,你急着赶我走,是要穿给别人看么?”
狐不归一进来便被他“杀了”两个字搞糊涂了,眼下听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极其“伤风败俗”的衣裙,顿时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师兄笑着瞧她,目光仔细又缓慢,仿佛在认认真真的探索她身上每一个细节。
狐不归面红耳赤,手臂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感觉遮哪里都不太好,但不遮更不好。
她解释道:“拍卖行的内侍就是这么穿的……不这样穿的话,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