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容点头,目送她出了门。
朱氏脱离了纪容的视线,立刻拍着胸脯大口喘气。
幸好,幸好!
正庆幸,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既然忙完了,咱们继续回去快活去!”
朱氏娇声吟哦,“别闹,等会儿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那男人健壮的身躯十分勾人,听她这话,就不耐烦的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进了后罩房。
朱氏被一把丢在床上,男人欺身而下。
猴急的宽衣解带。
“他发现?还是他女儿会发现?太太说笑吧,一个半死不活像个废物躺在床上,一个任由太太处置府中小姐,又怎会来管太太?”
说着就操/干起来,弄的朱氏花枝乱颤,却舒爽了一番。
纪容坐在纪宏身边,目光平静如水,声音却冷的去数九天的冰水,“父亲,卫姨娘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她得了脏病,死在了漠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见纪宏的手动了动。
“她的尸体被丢在了沙土里,大漠黄沙,会将她化为白骨。”
纪容轻声笑了笑,笑声很压抑。
“纪姝或许也撑不了多久了。”她望着纪宏,“其实我本不想牵连她,可她却被宠坏了,父亲你知道的,她是被你宠坏的。”
纪宏或许在听,或许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是安静的躺着,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暴跳如雷,那样的安静。
纪容的声音没有停止。
“从前她犯错,我总是小惩大诫,可即便是抄书,你也总是心疼得紧,她跪了祠堂你心疼,被人奚落两句你也心疼,你的心…总是在她们母子身上的。”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听说纪子羡如今成了个浪/荡子弟,成日混迹勾栏瓦舍,时常被人乱棍打出,父亲见了,只怕要落泪。”
她絮絮叨叨,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零星碎片般的往事,说到最后,她站起身来,背过身去:“春平院的海棠树都被尽数砍了,从此以后,再也等不到四月海棠开了。”
纪容走的时候,朱氏没有来送,她也没有问。
有些事,总是因果轮回,报应相随。
也罢,也罢!
若是母亲还在,一切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答案不得而知。
晚上,魏琮回来,用过晚膳,他带了个有趣的消息给纪容:“裴元宝如今成了三表哥的新兵。”
纪容愕然!
裴元宝被改名换姓,进了军营,竟然落到了薛正阳的手里,这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见纪容听得有趣,魏琮凑趣儿的对她道:“裴元宝现如今是想死不能了,薛正阳平日里看着不成调调,真到做事的时候,那是毫不手软的,在千户里,他是名声在外的,没有新兵想落在他的手上。”
纪容惊讶之余,不由的欣慰。
这说明薛正阳还是个可造之材啊!
若是裴元宝能在他手上练一练,或许还真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呃,不是,是改头换面。
“他现在应该不会有力气摇扇子了吧?”纪容笑弯了眼,问魏琮。
魏琮却是挑眉:“他以后恐怕能摇的动芭蕉扇了。”
番外(二十六)
一想到裴元宝摇芭蕉扇的样子,纪容仰着头毫不顾忌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
魏琮低头凑了过去,“你怎么这么关心他的事?”
纪容的笑卡在了喉咙里,心下却飞快的盘算起来。
看样子,这家伙是吃飞醋了,她得像个好的由头敷衍过去才行。
纪容转这头“嘿嘿”的笑着,“这不是你说的好笑嘛!我可没有关心他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成天事情多着呢,哪儿有那闲工夫去理会他啊!”
魏琮的手却惩罚般的覆上某处。
“是吗?”他嘴角微挑,笑容带着邪魅,一副你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没门儿的样子。
纪容酥酥麻麻,眼角自然流露出几丝媚态,推了推他,求饶的口吻道:“仲怀,我饿了。”
魏琮面无表情,玩味的道:“半下午,你喝了一盅鸡汤,一叠桃酥,晚上你又吃了两碗粥,容儿看见我就说饿了,莫非是暗示我?”
纪容嘟起嘴,殷红的小嘴唇儿翘得高高,“不许胡来!”
魏琮霸道的抓住她的手腕,往后禁锢住,噙住那两瓣唇,低笑两声,“吃为夫不好吗?”
纪容面红耳赤,心里却像是被羽毛挠着,痒酥酥的。
入冬之后,隔三差五的下雪,京城银装素裹,苍茫白雪延绵万里。
这天天色将晚,纪容寻沈妈妈不见,亲自去了沈妈妈独住的厢房,屋里黯淡的天光将暗未暗,纪容推门进去,就看见一道身影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那人坐在靠近窗边的地方,好似望着窗外发呆,纪容的动作下意识的顿住。
那是沈妈妈,她怎会认不出。
此时见她形神黯然的坐在那儿出愣,纪容心里无端端的就是一疼。
“沈……妈妈。”纪容好似鼓足了勇气才喊了她一声。
沈妈妈有些迟钝的回头,见是纪容,就要站起身来,却不知道是因为动作太急,还是因为着实年老体衰,一下子没站稳,竟然跌跪在地上。
纪容失声惊呼,忙去扶她:“沈妈妈!”
外面的丫鬟登时冲了进来,纪容却回头,眼神犀利的扫了她们一眼,冷声道:“都出去,没有传唤,不得入!”
门再次被掩上,屋子的那点儿光亮渐渐的黯淡下去。
她扶着沈妈妈坐了回去,轻轻的帮她掸了掸身上的灰。
沈妈妈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像是想永远的把她记住,牢牢地刻在心底。
纪容抬头,撞进她温柔如水的眸子里,心里蓦的再次以沉,顿时泪盈于睫,声音止不住的有些颤抖,:“沈妈妈,你怎么了。”
沈妈妈哽咽的吞下一口唾沫,抿唇笑了笑,呼吸忽然重了中,几息后渐渐的平复下来。
她拉着纪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纪容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茧。
纪容心里能感觉到,这是沈妈妈在和她告别,有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眼儿,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鼻尖酸涩,忽然蹲下身,缓缓的把脸放在了沈妈妈的膝头,想小时候刚洗了头发,她喜欢趴在沈妈妈的膝头,晒太阳一样。
那时候阳光暖融融的照在她背上,那时候母亲也还在,那时候沈妈妈还健朗,总会给她做各种零嘴儿,会和她说民间故事,或午后,或傍晚,她总是这样,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声音轻轻的,如一场梦。
“人总是要老的,傻孩子。”似乎是感觉到了纪容在颤抖,沈妈妈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我不过是做不动了,离入土还早着呢,不哭啊,不哭!”
说到后面,尾音也沙哑起来,强笑着打了两声哈哈,纪容却再也憋不住,眼泪赖赖落下,抱着沈妈妈的膝头哭了起来,“不走好不好,让我……给你养老。”
沈妈妈笑了起来,“嘿!又说傻话了,我在你身边,就是想让你能过的舒心些,你这孩子,前半生受了不少的罪,如今谁都知道,王爷待你疼之入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纪容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落。
“可我舍不得……舍不得…”
沈妈妈又笑了两声,“做下人的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这一辈子,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奶了你一场,小姐,老奴这几日就要走了,以后的路,夫人……要保重。”
“我从未把沈妈妈当做下人,沈妈妈能不能不走,王府偌大,岂会没有沈妈妈的容身之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沈妈妈何愁?”
纪容是真的希望沈妈妈能留下来,从前她就想过,倘若有一天,沈妈妈上了年纪,她会给她养老送终的。
沈妈妈就一个傻儿子,如今上了年纪,她不会不管她。
“夫人,这不合规矩,老奴跟了你一场,不能临了,还让你的名声不好听,这从来没有主子给下人养老送终的。”
“我不在乎。”
沈妈妈却只是笑笑,拉了她起来,“别蹲着,你如今肚子里有个皮猴儿,别压着他了。”
说着,往旁边让了让,拉着她的手,“嘿嘿”的笑了两声,“要说起来,我还是藏了私心的。”
纪容听得认真,沈妈妈继续道:“我回去,能有夫人挂念,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只是如今老奴还要厚着脸皮多留些日子,等到夫人生了这一胎,再找个靠谱的人替上来,我才能安心回去。”
纪容听她现在不走,心情舒畅了许多,连连应声:“沈妈妈自己说了,可不许抵赖,只要我怀着孩子,你就不能走。”
闻言,沈妈妈哭笑不得,她只是说过了这一胎再走,何时说了……“你呀,什么时候喜欢耍混赖了!”
纪容不管,笑嘻嘻的拉了她的手,抹干眼泪,道:“我想吃沈妈妈做的云吞了!”
沈妈妈自然没有不依的理,小心翼翼的起身,一起出了屋子。
端着热腾腾的云吞,纪容的眼泪却混在热气中落入碗中,她却丝毫不觉,连汤带面,还没尝出个滋味儿,都囫囵入了肚。
魏琮回来,听说这丫头又不等他就吃了晚饭,不由气恼的咬了她一口。
番外(二十七)
纪容心情低落,被魏琮这么一闹,倒是冲淡了许多。
“今晚吃的什么,竟然不等我,可是怕我和你抢?”
纪容被他的模样逗笑,将他往外推了推,“云吞,你要吗?”
魏琮就皱了皱眉,“又是云吞,你怎么就吃不厌?”
“吃不厌!”纪容冲他吐了吐粉红色的小舌头,笑着别过脸去。
魏琮察觉不对劲,上前去挨着她坐了,将她的脸扳了过来。
那张白皙的脸上,两道泪痕下,还挂着两滴没有来得及掉下去的泪,这简直像是拿了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剜,魏琮心口顿时疼的抽了抽,将她抱在怀里,放低了语气问她:“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怎么还掉起眼泪了?”
纪容平时自问是个很坚强的人,等闲不会在人前掉眼泪,就是要掉眼泪,也是偷偷的,如今被最亲近的人看见,眼泪却止不住的刷刷往下落,她伸手搂住魏琮的脖子,泣不成声。
正要进来问魏琮想吃什么的沈妈妈在屏风后顿住脚步,良久才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回身出去了。
纪容不肯说是为了什么,让魏琮担心的晚饭都没有吃饱。
等到晚上熄灯睡下,魏琮靠了过去,揽了那软软的腰肢。
“今日到底怎么了,你不说,又得让我今晚睡不着了。”
纪容挪了挪,钻到了他的臂弯里,嗅到那熟悉的香气,不由的放松下来。
她和魏琮是夫妻,他待自己,从来都是真心实意,从未有过半点虚假,若自己有什么事,却对他三缄其口,又怎么配得上他的深情?
纪容只是没有想好怎么和他说,此时他再问,她也没有再犹豫,把沈妈妈要走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一说,又难免戳到伤心处,纪容窝在魏琮的怀里,好半晌才缓过来。
沈妈妈平日里对纪容的确是非常好,王府的人也是有目共睹,虽说自己未曾参与这丫头的过去,却也从后来的了解中,知道她吃过的那些苦头,想必……沈妈妈是她为数不多在意的人吧!
魏琮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拍她的背:“没事儿,沈妈妈只是回乡荣养,反正就在京都外面的田庄里,到时候咱们又去看她便是。”
然后笑了笑,“我们家容儿最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对不对,沈妈妈伺候了你大半辈子,临到老了,总不能不让人家回去和儿子团聚吧?这对你而言的确是伤心,可对于沈妈妈而言,并非不是好事啊?”
纪容听得很认真,似乎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心里莫名的豁然开朗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些,又气又急,羞恼上头,忍不住在魏琮胸口两块结实的肌肉上咬了一口,气呼呼的道:“你不懂!”
魏琮大掌轻轻抚上她的脑袋,使坏的揉乱她顺滑的头发,然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让她没办法挠他。
看见自家媳妇儿气恼得几乎炸肺,魏琮这才松开手,在她耳边笑着:“你这点爪牙也就只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使坏了!”
纪容和他闹了一会儿,已是有些疲惫了,这时候听着他说话,就有些眯眼睛了。
“我只是…不,不和你计较罢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软绵绵的没了声儿。
魏琮差点笑出声来,低头“吧嗒”在娇妻脸上咂了一口,满足的搂着她,进了梦乡。
临近年关,宫里却出了事。
皇上忽然在朝会上吐了血,这事儿所有文官武将都看见了,朝会中断,皇上被抬回了寝宫诊脉。
御医院里所有御医都去了皇帝寝宫,皇后立刻让人把才一岁的太子抱到了自己身边,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他,生怕一个眨眼,儿子就也出了事。
魏琮得知消息,立刻回了宫。
他是无心皇位的,可保不齐别的人动心思,这揭竿而起,自立为王的事情还少吗?
他只想过安生日子,太太平平的最好不过,倘若有人不识像,撞上他的刀口来,那他绝不会手软。
与此同时,白笙在府里的调兵遣将也正在进行。
王妃有孕,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保证王妃的安全,否则提头去见王爷。
京都这样的繁华之地,不乏宵小之辈,倘若这种时候让人混进府去惊扰了王妃,王爷只怕是要将他挫骨扬灰!
白笙悻悻的想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傻大个儿,你在这儿瞧什么呢!”
白笙转头,就看见秋葵提着个食盒站在身后。
傻大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