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聘——欲妆
时间:2020-03-06 10:08:47

  永昌伯夫人立刻哭丧着脸,道:“纪三太太,你也知道,我们裴家突遭此难,如今也实在没有办法了,这如今是黄氏当家,后娘哪儿有亲娘亲,家里又养不起丫鬟,玉姐儿又这么小,谁又能照看她啊。”
  宋氏张大了嘴:“所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广安伯夫人叹了一口气,“着实是没办法了,她是裴家的血脉,若非不得以,我们怎么可能舍得把她送去你那儿,可现今若是你们不帮帮她,这孩子真的……只怕是活不成了!”
  宋氏气的想骂娘,这都是什么东西,自个儿的孙女不想养不说,还虐待,玉姐儿面黄肌瘦,说出去谁信是从伯府出来的姑娘?
  且说广安伯府才倒下多久,玉姐儿这哪是一天两天饿的,怕是积年累月的不给好日子,还有……还有那个黄氏!
  宋氏心口窝着火,高声喊着谭娘子:“把小小姐抬到马车上,咱们回府!”
  广安伯夫人见目的达成,差点没忍住笑容满面起来。
  宋氏看也不想看她一眼,直接上了马车,也不管她哭嚎的假惺惺模样。
  江孟双正怀着孩子,一听婆母去接了裴家的孩子来养,差点气的倒仰。
  “婆母您这是糊涂了吧?他们裴家这么多的人,怎么就养不活一个小姑娘了?要您巴巴的去接了回来,咱们家犯不着帮别人养孩子吧?”
  媳妇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宋氏难得的沉默着吗,随她说去。
  江孟双听着大肚子,去看了一眼那孩子,出来“啧啧”道:“都成了个瘦猴了,您喜欢您就养着吧,反正我做什么说什么,您都觉得碍眼逆耳,我就不说了。”
  然后就要扶着丫鬟的手往外走,宋氏叫住她:“这次…就当是我欠你个人情了,清哥儿媳妇,你虽然心直口快,却不是心黑之人。”
  江孟双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从婆母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愣住,迟疑片刻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哂笑两声:“到底也是姑奶奶的孩子,虽然说姓裴,却也有一半纪家的血脉不是?”
  两个人说着,不由的对视而笑,又很不习惯的别过脸去。
  却不想,那裴元琪第二天就借口来看玉姐儿,进了府。
  宋氏本是想着这孩子刚姓,和父亲见上一面,不会那样的害怕了,却没想到,本来只是坐在床上发呆的玉姐儿看见裴元琪,就一个劲儿的往后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裴元琪进了屋,也没有立刻去看玉姐儿,而是转头问宋氏:“岳母大人,纪安不在吗?”
  这一开口,立刻让宋氏不高兴了。
  “你到底是不是来看孩子的,不是就走,问别的做什么?”
  宋氏睨着他,很不顺眼的道:“你们是离了的,没事被瞎打听,当心回去,黄氏饭也不给吃了!”
  暗讽裴元琪一个大男人靠着一个女人养。
  裴元琪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笑了笑,上前对玉姐儿拍手笑道:“玉儿,父亲来看你了。”
  玉姐儿往后退,直到抵到墙壁,退无可退。
  宋氏看出外孙女的情绪很不稳定,眼眶都红了,就毫不客气的对裴元琪说:“玉儿才醒来一会儿,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被你们养的畏畏缩缩,呆呆傻傻,真是厉害了,好了,人你也见过了,快走吧!”
  然后也不等裴元琪开口,径直叫了人进来:“送客!”
  裴元琪几乎是被轰出去的,宋氏压根儿没想给她留脸面。
  原以为这样也就罢了,却没有想到,裴元琪第二日又来了,左顾右盼,打听纪安。
  接二连三,宋氏就看出了他的企图,顿悟过来。
  这哪儿是送孩子啊!明明就是想借着孩子旧情复燃。
  她不由冷哼,广安伯府如今落魄了,竟然想打脚踏两只船的主意!
  那黄氏的父亲是兵部侍郎,如今纪沅又官在四品,两边若是都能抓住,那可就是给裴元琪找了两个好靠山啊,这裴家的人可真会打主意!真是……令人恶心!
  宋氏也不吱声,等到裴元琪再来的时候,她直接让人把他劈头盖脸,拳打脚踢的打了一顿,丢了出去。
  广安伯夫人听说这事儿,气的嘴唇都发紫了。
  没等几天,黄氏从娘家回来,直接骂骂咧咧的找上她的门来。
  “我就知道你这老虔婆做不出什么好事,你竟然让你儿子去纪家……”
  番外(二十四)
  裴锦妍偷摸着去看母亲,知道这事儿,和黄氏大吵了一架。
  黄氏不害怕裴锦妍,她素来骨子里的跋扈就容不得人,见裴锦妍敢找她理论,管她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起来。
  裴锦妍直接动起手来,两个人互相抓挠撕扯,场面不忍直视。
  若不是广安伯一嗓子吼住两人,只怕这事儿还没完。
  转眼进入十一月,王府冬衣早已经发了下去,纪容屋里的丫鬟们也焕然一新,穿上了簇新的绯色冬衣。
  往年丫鬟们的衣裳都是青呀,蓝啊,绿啊,今年倒是依着纪容的意思,改成了绯色。
  “这快要到年关了,穿的喜庆些,瞧着也舒心。”
  纪容笑着打量春夏秋冬的衣裳,满意的点头。
  饶是春锦冬霜沉稳,也不由露出了欢喜之色。
  夏冰穿不惯艳丽之色,却也不否认,这颜色照人生丽,是真的很漂亮。
  秋葵要及笄了,姐妹俩晚上说悄悄话,盘算怎么过及笄。
  及笄是女孩子的大事,及笄之后,就意味着可以嫁人了。
  虽说秋葵是丫鬟,须得满了二十才能讨了主子恩赏出府或者配人,冬霜还是想给妹妹一个及笄礼。
  “现在夫人是双身子的人,操累不得,这样的事儿就别和她说了,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银子,到时候拿出来给你置办些东西。”
  秋葵心里装着事儿,闷闷的“嗯”了一声。
  纪容身子寒重,夜里已经开始用暖炉了,还要魏琮睡觉时抱着她,才睡的安稳。
  十一月中旬,京城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的早些,纷纷扬扬的洒满庭院。
  花园里的湖,夜里会结一层冰,早上就有婆子划着船用招子把冰锤破,用竹竿划开。
  这天天光不错,虽然昨儿个夜里下了雪,早晨的阳光却从云层里透了出来。
  纪容吃过晚饭早膳,送了魏琮出门,自己去了花园里散步。
  走了一会儿就累得紧,纪容抱着锦泰蓝掐丝珐琅葫芦纹的手炉,去了水榭二楼上坐着赏景。
  远处白烟沉水,扫冰的船在雾云里缓慢移动,不知何处传来鸟儿嘶鸣的声音,有些凄婉,似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别处。
  冬日总是难过的,这些鸟儿没有吃食,定是难捱。
  她叫了秋葵和夏冰:“去取些米,在花园里的树下撒一些。”
  这样的事儿,秋葵往常是第一个愿意,今天却神色不明的点点头,和夏冰一起去了。
  纪容有些疑惑,问冬霜:“这丫头又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可是你训了她?”
  冬霜“啊”了一声,忙道:“没有,夫人别管她,她这性子就是山谷里的风,时高时低的,”
  纪容闻言,没有再说什么。
  见水寒生烟,寒鸦凄鸣,纪容忽的想起了从前在纪家做闺女时,跟着先生读过的一篇文,说湖心亭看雪的。
  只是那是人鸟声俱绝。
  大雪三日,雾凇沆砀。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她轻声念着,神思飘忽。
  没过一会儿,前院的媳妇子寻了来。
  “薛太太和薛二奶奶来了。”
  一听是纪清媛和谭氏来了,纪容的眉眼顿时舒展,笑容无法抑制的从眼底溢了出来:“快请。”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纪容这才看见纪清媛和谭氏的身影。
  “四姑姑!二嫂!”纪容喜不自胜,就差跑下水榭去接她们了。
  纪清媛笑着抬头朝她招了招手,和谭氏一起上了楼梯。
  “这天寒地冻,你跑这儿来做什么,当心冻了,我可饶不了你!”纪清媛还未上楼,面色却是沉了下来,嗔怪道。
  纪容“嘿嘿”的笑,谭氏就替她打圆场:“许是在屋里闷得慌,这才冒着寒气出来走走,母亲别说她太甚,怀着孩子的人小气,当心说哭了她。”
  一句话,逗得纪清媛忍不住笑,上了楼就一指戳在纪容额头上,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却又小心的拉着她在木桌旁坐下。
  谭氏也挨着纪容坐了,笑问她:“你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可还好?”
  纪容点头,对着她笑了起来:“好着呢,能吃能喝,能走能跳。”
  纪清媛听了,气的又要说她,“你这双身子,还跳呢,你看我收拾你不。”
  纪容很久没有见着纪清媛了,听着久违的教训,心里也暖融融的,随她怎么说,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看她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纪清媛也不说她了,说真的,这么久不见,还真是怪牵挂这丫头的。
  “前些日子事情实在太多,一只没有腾出时间来看你,这些日子得了空闲,母亲立刻就说,咱们去看看容丫头去!”
  纪容听着,心里一软,拉了纪清媛和按时。谭氏的手,笑道:“你们不知道,我可盼着你们来,你们却日日也不来,王爷紧张这一胎,不许我到处乱跑,说天冷敢出府,以后去哪儿都要把我带上,再不许乱跑。”
  谭氏捂着嘴笑的不止,“王爷这哪儿是紧张这一胎啊,他这是紧张你呢!”
  纪容被说的有些不自在,就要去挠她:“二哥不紧张你?二嫂再打趣我,我可不依了!”
  看着孩子们打闹凑趣儿,纪清媛笑容不由浮上眼角眉梢。
  “三表哥最近都没有回来过吗?”纪容笑累了,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问纪清媛。
  说起三儿子,纪清媛脸上难得的出现与有荣焉的表情:“他立冬那天回来了一次,吃了一顿饭,拿了东西就回了军营。”
  “三表哥如今有出息了,四姑姑就别担心他了,男孩子大了,就该出去历练历练,往后才能做个有担当又沉稳的人。”
  纪清媛就“噗嗤”一声笑了:“这话也就你敢说出口,我看他就是活到一百岁也是这样的,嬉皮笑脸不着边际,对了,上次回来,说是给你带了他自己去挖的茯苓,磨了粉,让我有时间就给你带过来。”
  谭氏就笑道:“茯苓粉味甘性平益脾,用在当归芍药散里,倒是极好的。”
  纪容想到薛正阳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就不敢置信,他竟然跑去挖茯苓,还细心的磨成粉!
  虽然很是惊讶,可心里却无比暖和,这人到底是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番外(二十五)
  “他在军营里,还能想到我,倒是真真的不容易,等他下次回来,我少骂他两句就是。”
  纪清媛听着,忍俊不禁,“你们兄妹,从小到大就喜欢吵嘴,偏生又互相挂念,真是冤家!”
  说了一会儿话,纪清媛就问纪容:“这一胎可得小心一点了,上次你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头,这次还不听话,还有苦头给你吃呢!”
  纪容这一胎的确是不如怀钱哥儿的时候舒坦,不是犯瞌睡,就是没胃口,要不就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颇折腾人了。
  想到纪清媛对这方面比她懂得多,纪容就把自己的异样告诉了纪清媛。
  纪清媛听了,凝眉细思。
  “我怀你大表哥的时候,才有这样的症状,之后怀你二表哥三表哥,就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她又问了纪容一些别的事,纪容一一回了,纪清媛就道:“明儿我再来,把善桂堂的妇科圣手请来给你把把脉,想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纪容听她这样说,心中微定。
  正说着,乳娘抱着钱哥儿过来,“夫人。”
  纪容皱眉,“怎么了,外面这么冷,你把他抱出来做什么?”
  乳娘身子一抖,忙回话:“是小王爷找您。”
  果真,钱哥儿见了纪容,就伸着手叫着:“娘亲…娘…亲……抱!”
  虽然还有些口齿不清,却能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纪容听着儿子软软糯糯的声音,笑容就情不自禁的露了出来,“钱哥儿找娘亲啊,来,娘亲抱!”
  “这孩子真是见风长,上次见着的时候才多大啊。”
  她看得出,纪清媛很喜欢这孩子,眼睛都弯了起来,纪容就把孩子递给她:“四姑姑,你抱抱他。”
  钱哥儿笑嘻嘻的,被转移到了纪清媛的怀里。
  没过几天,纪容收到了从漠北来的消息:卫氏死了。
  卫氏死了?
  纪容站在窗边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她就这么死了?
  听说她是得了脏病死的,死的时候很痛苦。
  纪容听着外面枝叶婆娑的声音,神色恍惚。
  她没有问纪姝怎么样了,因为她知道,即便纪姝没有死,以她的自命不凡,活着,比死更痛苦。
  纪容去了一趟齐辉堂。
  纪宏平静的躺在床上,像一具木偶,毫无生气可言。
  朱氏听说她来了,神情有些慌张的从外面跑进来。
  “姑奶奶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什么都太简陋了,只怕照顾不周。”
  纪容回头,目光从她潮红的脸蛋儿和略略有些凌乱的发髻上瞥过,淡淡的收了回来。
  “无妨,我只是过来站一站就要走。”
  朱氏看见她隆起的肚子,“嗯”了一声,吩咐丫鬟端软椅过来。
  纪容没有拒绝,对她微微颔首:“太太有事就去忙吧,我有些话要同父亲说。”
  朱氏的脸色刹那愕然,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要忙的,既然姑奶奶有话同…同二爷说,那我就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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