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聘——欲妆
时间:2020-03-06 10:08:47

  纪容转头看向纪沅,目光有些尖锐,“所以,这是三伯父的意思?”
  宋氏心里颇为感慨,这没有儿子的女人就是命苦,她同样身为女人,也为周氏叹息。
  若是周氏有个儿子,卫氏没有,那卫娘子就是死不足惜,可如今,即便是查出了这事儿是卫娘子的计谋,那又能如何,她生了儿子,且甚的二伯的欢喜,只要纪容一天住在纪家,就拿卫氏没有办法。
  纪沅还没有遇见过哪个子侄敢这样咄咄逼人的和他说话,心下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容丫头,你再几年也是要说亲的,这些事你还是别管了,自有长辈做主。”
  这是威胁她,若是不听话,以后要在婚事上拿捏她喽?
  纪容不屑的挑了挑眉,转身对纪邹氏道:“怎么办啊,周家的人听说父亲在母亲生前就想休妻,若是我们纪家要把母亲送去秋岗,只怕周家会来把母亲接回去的,毕竟外祖父膝下就母亲一个,周家祖坟大……”
  “这!这些话谁告诉你的?”
  纪邹氏听不下去了,生硬的打断了纪容的话,激动得脸上的褶子都抖了起来。
  纪容佯装无奈,跑到纪邹氏身边的小杌子上坐下,“老太太,这话是谁说的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周家真的做的出这样的事的。”
  纪宏却是气的跳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休妻的话!是哪个混货胡说八道,你母亲生是纪家的人,死是纪家的鬼!想要把她要回去,等我死了再说吧!”
  这种男人,没有担当不说,就是什么都想要,自己觉得是鸡肋,却也不愿意让给别人,纪容很怀疑他是怎么拿下京都第一商行的名头的,难道是靠……脸?
  纪容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这个父亲,也就皮相不错,可比起母亲,他还是差了好几个层次,两个人,就是《天仙配》里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只是这个“董永”瞎了眼,不识金镶玉!
  纪邹氏黑着一张脸,也觉得周家若是这么做,他们纪家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可让周氏进祖坟,埋哪儿?和百年之后的纪宏葬在一起,她倒是没什么意见,纪宏自个儿不同意啊。
  这件事,一时半会也没有个主意,纪邹氏很不耐烦的让他们都散了,只留了三伯父纪沅和宋氏。
  纪容丝毫不愿意在荣禧堂多待片刻,抬腿就走了,回了棠华苑收拾一下,还要去灵堂。
  她正要出门,纪宏过来了。
  他一个人过来的。
  纪容有些意外。
  红暖退了出去,在门外的庑廊下站定,纪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父女两个默默无言。
  “父亲,您若是无事,就坐在这儿喝茶吧,这是外祖母中秋节的时候让人从福建带回来的大红袍,您喜欢就多喝几盅,母亲灵前无人,我还要过去守着,就不奉陪了。”
  纪容没了耐心,微微欠身敷衍的行了个礼就要走。
  “你别恨我。”
  这声音极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纪容的心上,她头也没回,脚步微顿,随即继续走了出去。
  我不会原谅,母亲不会,我更不会!
  她走得飞快,眼泪被风一吹,变得凉凉的,比心里还凉。
 
 
第049章 清点造册
  最后,纪宏还是点头同意了让周氏葬进纪家的祖坟,可纪容并没有一点意外,也没有升起一点点欢喜的心情。
  母亲是纪家媳妇,她只是为她挣得了她该得的,这不是恩赐!
  茹妈妈被放了出来,红暖说她提着包袱过来了。
  纪容在棠华苑的小花厅见了她。
  冬日寒风凛冽,花厅的槅扇紧闭,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角眉梢都掩饰不住的沧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纪容沉重的闭了闭眼,起身去扶她。
  “四小姐,我对不住你,是老奴不好,没有护住夫人,若是老奴……”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如果茹妈妈当时能够及时注意到母亲的异样,或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可也不能全怪再茹妈妈的身上。
  纪容事后也想了想,母亲之所以会这么做,或许和外祖母的离世不无关系,可父亲的诋毁,卫氏的诬陷,多年的疲惫,才是压到最后一道防线的罪魁祸首。
  卫氏进门多年,只怕也摸清楚了母亲的性情,或许她只是想要借机让父亲彻底厌弃母亲,从而休了母亲或者是压迫母亲让她名正言顺,不管是成了哪一样,这都是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母亲会心灰意冷,在那个时候夺了那杯酒自证清白。
  “茹妈妈,这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
  “四小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茹妈妈老泪纵横,纪容也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她压下心头积压的郁气,看了一眼茹妈妈的包袱,问她:“茹妈妈,你以后有何打算?”
  茹妈妈是母亲的陪房,丈夫早亡,只有一个儿子,在盐林的铺子里做活计。
  “夫人已经去了,四小姐身边有沈妈妈服侍,不用我操心,等到夫人入土为安,我也就回盐林了。”
  她说着,几乎又要落泪。
  自己是老夫人嘱托了要护着夫人周全的人,如今夫人去了,她这个老太婆还活的好好的,这不是让她……嗨!
  纪容觉得这样也好,茹妈妈也一把年纪了,回乡荣养也是应该的,她叫了沈妈妈:“在我的箱子里拿五百两银票过来。”
  纪容拉着茹妈妈的手,语气很是诚恳:“素妈妈,你跟随母亲二十多载,侍奉母亲向来尽心,这五百两银子,你收着,也算尽了你和母亲主仆一场的恩情。”
  茹妈妈泪如雨下。
  等到十月二十三,送了周氏的灵柩去了纪家祖坟回来,纪容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屋里,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红烟心有唏嘘的低声对红暖道:“你说夫人这么走了,往后二房会不会又有了新主母。”
  红暖很是不满的瞥了红烟一眼,“夫人刚走,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沈妈妈从外面回来,神态倦怠。
  “小姐呢?你们都守在门外做什么?”
  红暖上前,对着沈妈妈低声耳语了几句。
  “我去看看。”
  没有等沈妈妈进屋去,门被打开,纪容站在门口,眼睛有些泛红。
  “红暖随我去一趟春平院,沈妈妈,你带着人把小库房收拾出来。”
  几人听令行事,不敢多言一句。
  春平院,檐下的白灯笼被吹得转着圈,飒飒作响。
  初月和初慧两个在檐下纳着鞋底,初青拿着扫帚清理着院子里的枯枝落叶,初蕊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们都是周氏的贴身丫鬟,是进了府之后添置的,不能像茹妈妈一样,说走就走了,
  她们要等着府里勤事处的安排,然后让二爷过目,才能安排她们的差事。
  见几个人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纪容心下稍稍欣慰。
  听见动静,几个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四小姐。”
  初月当下针线篓子,起身迎了上来。
  纪容扬了扬嘴角,环视了四周一眼。
  海棠树的叶子在风里打着旋儿往下掉,院子里早已经没有当初的人气儿,冷冰冰的,萧瑟得紧。
  “把屋里的东西清点造册,这两天就会有人来搬东西了。”
  初月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几天……这么快就要把东西搬走?”
  可话出口,她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夫人已经不在了,二房没有个主事的人,春平院可能会很快迎来新的主人。
  她不再作声,喊了初慧初青一起进了屋。
  纪容没有进屋,转身离开。
  没有了母亲,这二房的主院也不过就是个屋子,于她而言,毫无留恋。
  红暖不由泪目,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悄悄的抹了抹眼泪。
  闻声出来的姚姨娘只看见了纪容的背影,姚姨娘如今也二十五了,这么多年了,也只有纪柔一个,她目光微微闪烁,转身进了正房。
  “刚才四小姐过来做什么?”
  听见姚姨娘的声音,初月冷了脸,即便是正房已经没了女主人,那这也是夫人生前的住所,姚姨娘如今越发有款儿了,竟然直接进了屋。
  “姚姨娘,请你先出去!”
  姚姨娘捏着手帕,站在哪儿不动,“夫人生前都是让我帮着打理府中事务的,怎么,你现在在我面前拿乔坐桩的,你当自己是谁啊?”
  初月的脸色微红,却还是语气强硬的道:“四小姐吩咐我们把屋里的东西清点出来,姚姨娘若是进了屋,屋里少了什么,那可要牵连到你身上的,你若再不走,我让人去禀了四小姐。”
  初月说着就要喊人,姚姨娘没等她开口,转身就出了正房。
  回了西裙房,纪柔懒洋洋的伏在炕床上,仰面看着窗外枝头上要落未落的枯叶。
  少女的脸庞去春日的花,怎么看都有种叫人心旷神怡的美。
  看见女儿在这个发呆,姚姨娘有些烦躁的坐了下来,“你啊,不能像人家嫡出大小姐一样跟着先生读书,自己还不上进,以后说亲,我看你能嫁个什么人家。”
  她有些郁闷的提了炉子上的水壶想倒杯水,指尖却碰到了铁皮,被烫的刷的一下抽回了手,水壶“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她躲闪不及,滚烫的水就顺着她的绯色的鞋面渗了进去。
  纪柔反应过来,扬声喊着丫鬟,姚姨娘痛的忙去拔了鞋子,剥开袜子,露出了里面烫红了的脚背。
  之前的丫鬟如霜已经被放了出去,如今在姚姨娘身边当差的是小丫鬟碧如。
  她跑了进来,还没有开口,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你是怎么当差的?”
  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想被大风刮过似的瑟瑟发抖起来。
  江云居里,三太太正在给休沐在家的纪沅试衣服,“这个是漳绒的,在过些日子就能穿了,三爷穿这个颜色好看。”
  宋氏说着,纪沅却脱了衣服放在一边,上了热炕盘腿坐下。
  “这些事情让针线房的人看着做就成,不过是衣裳,不必拘泥太多。”
  宋氏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坐在了纪沅的对面。
  “三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宋氏心下有数,这般问这,心里却想到了二房的那些糟心事上。
  “卫氏留在府里终究是个祸害。”
  这话一出,宋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爷此话何意?”
  纪沅低头看着脚尖,神色郑重,“二嫂饮鸩,这件事暂且瞒了过去,可容丫头已经快要及笄家,不是不知事的孩子了,你以为她会忍气吞声?你看看,她伶牙俐齿的让她母亲进了纪家祖坟,这就是个先兆啊。”
  宋氏沉思起来。
  丈夫说的这些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如今丈夫在朝为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挑他的错处,把他扒拉下去,让自己上位。
  纪沅沉默了片刻之后,声音压得格外低的道:
  “你可知道,昨天圣上对我说了什么?”
  宋氏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望着丈夫,摇了摇头。
  “他说,家不平何以平天下,内宅失火,祸及外院。”
  宋氏大惊失色,捂着嘴,生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圣上竟然对你说了这样的话,难道是……”
  难道是有人在皇上面前给纪沅上了眼药?
  夫妻两个在内室说了许久的话。
  纪容知道今日春平院那边是弄不完的,如今二房这边的事情,父亲托付给了三伯母打理。
  她想要出门,比从前更难了,她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自由出入才好啊,否则以后束手束脚的,想做点什么事也太难了。
  周家的产业如今她也要接手了,但是她并不打算这么快就让纪家的人知道她手上的底牌,所以她必须有个理由,能够时常出入纪家,在外面把事情交接清楚了。
  这一夜,她左思右想,辗转反侧。
  红烟值夜,听见床上的人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自己也不敢睡着了,怕听不见四小姐的吩咐。
  直到天边都鱼肚白了,床上的人才消停了下来。
  听说东大街的田掌柜来找,宋氏大为意外,有些拿不定主意,田掌柜是周氏陪嫁铺子上的掌柜,以前进出都是找周氏,如今周氏没了,找纪容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只不过是个伯母,到底不好做这个主,让人去问了纪宏。
  纪宏在书房里写字,不喜欢读书,近来倒是喜欢闲暇之余就拿起笔写会儿字。
  听说三太太那边来有事禀告,纪宏走了出去。
  原来是为了这么件小事,纪宏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那是她母亲的陪嫁铺子,以后也要归她管的,就让那田管事去见四小姐吧。”
 
 
第050章 明修栈道(一更)
  纪容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枉她昨儿个晚上苦苦思索,好不容易想出了个借口,父亲那边就这么轻飘飘的同意了。
  这倒是她想岔了,事情原本很简单的,让她这一想,反倒复杂了起来。
  田管事过来只匆匆的递了一张纸条,然后说了几句铺面上的进账就走了。
  纪容不由的暗暗赞许,能在京都的铺子里做个大掌柜,看来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等人一走,她展开纸条快速的看了,接着就把纸条丢进火炉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段先知约定了明日在下四街的茶水铺子见面,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想要问问段先知,纪容叫了沈妈妈进来:“等会儿你去和父亲说一声,明日我要去铺子里巡查。”
  沈妈妈应声而去。
  纪宏不在府里,说是一早就出了门。
  沈妈妈正要回去,却碰见了纪安。
  出嫁的女儿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回娘家的,纪安前几日才回来过,今儿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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