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护卫如同塑像般立在他周围,安静到连呼吸声仿佛都没有。
真是诡异!
魏禛是傅贵妃的独子,魏琮和他一起长大。
魏禛如今已经二十有五,比魏琮大八岁,脸色透着经年累月声色犬马的虚白。
在明面上,他是只钟情于二王妃一人的好男人,皇帝的好儿子,在暗地里,他是京都地下赌楼的常客,青楼楚馆的老手。
当然了,这位爷玩的局可不是常人玩得起的。
沈妈妈和红暖都都醒了,守在纪容身边,刚才秋葵和冬霜的话,她们都听到了,沈妈妈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姐不能在这儿待着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针对您的,都要防患于未然,这次出门咱们的护卫并不多,如果那些人是有备而来,我们很有可能就会陷入被动。”
纪容第一次发现沈妈妈竟然这样的敏锐,她还以为沈妈妈只是会照顾人而已,没有想到脑袋还挺灵光的。
不过这话说的在理,毕竟她身上掌着周家几百万两的家产,相当于在额头上贴了个“我是肥肉”的标签,如果那些人是冲她而来,现在还不走,那就是坐以待毙。
这次她太冒失了,犯了个忌讳,就是小看了自己的诱人程度。
秋葵和冬霜异口同声道:“小姐,我们护着你,先离开这里。”
纪容并不认可现在就离开,毕竟你也不知道如果出了田庄,对方的人会不会在离开的路上守株待兔了,敌在暗我在明,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不妥。”
纪容的话刚说出来,门外“嘎吱”一声被撞响,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纪容竖着耳朵听,发现有个人往前跌跌撞撞的走了,仿佛喝多了酒,步履不稳,刚才只是不小心的而已。
可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再没有了动静。
知道天色泛白,外面有人走动了,大家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秋葵要去打听那些人走了没有,却被冬霜拦住。
“我去,你守着小姐。”
很快,周俊生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灶房上的邱大娘提了早饭过来,是包子和粥,只是大家都没有胃口,冬霜还没有回来,纪容就问邱大娘:“昨晚借宿的那些人走了没有?”
这话问的有些莫名,邱大娘欠身行礼,“早就走了,天还没亮,摸黑走的,奇奇怪怪的。”
纪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她们想多了,人家只是想接这儿歇歇脚,因为要急着赶路,所以没有睡觉?
可她们折腾了一晚上,疑神疑鬼的焦虑着,让纪容就这么相信原因如此简单,她有些不甘心。
周俊生不解:“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想着可能只是虚惊一场,纪容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好奇,昨儿晚上狗叫得厉害,就问一下。”
冬霜很快回来了,叫大家都在,进屋吃了早饭,一行人往纪家祖坟去。
这会儿雨短暂的停了。
说短暂,是因为天色不好,看样子等会儿还要下雨。
果然,给周氏扫墓祭拜回来,就下起了雨。
不过时间还早,想到昨晚的事情,纪容有些心有余悸,她不想再田庄过夜了,就对周俊生道:“我们收拾收拾,今天回去。”
周俊生觉得今天纪容有些奇怪,行事和平时不同,透着焦躁不安。
他问:“小姐是怎么了,这会儿出发,今天是到不到京都的。”
到不到的无所谓,大不了中途在人多的小镇落脚,也好过次田庄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了什么事也应对不暇。
“听我的。”纪容面色不好,周俊生没有再多问。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整装待发。
第085章 打错人了
回去的路上,纪容心事重重,原本该在纪容马车上的沈妈妈和红暖换成了秋葵和冬霜。
昨晚大家都一宿没有睡,这会儿不由的露出了几分疲态。
冬霜藏了一把短刀在袖子里,倚在车厢上养神。
眼见天色将黑,周俊生安排在前面的芙蓉镇落脚。
芙蓉镇不大,他们包下了一整栋客栈,老板难得一见这样的大主顾,满脸堆笑的鞍前马后。
纪容大致观察了一下,这栋客栈位置靠近小镇中心了,环境也还不错,至少这样的地方一但动起手来难免惊动官府,这好歹能够让对方忌惮一下,她心下稍安的进了客房。
沈妈妈不在屋里,红暖解释道:“沈妈妈说四小姐今儿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她去给您煮碗鸡蛋面。”
纪容笑着点头,紧绷了一天的弦这才稍稍缓和。
她招了秋葵冬霜两个人,安排今晚的值夜。
冬霜看了一眼秋葵,让后肃然而诚恳的看向纪容,“我来值夜,秋葵年纪小,容易打瞌睡,性子又急,万一发生什么,她应付不好。”
冬霜是个稳重的人,秋葵相比而言跳脱许多,不过也是个胆大心细的,纪容都很喜欢,也知道冬霜这是爱护妹妹,心下动容,点了头。
“不过你们俩昨晚也跟着折腾了一宿,等会儿面上来了,你们先吃,趁着时辰还早,去打个盹儿,养养精神。”
冬霜看了一眼秋葵,抿着唇笑了起来,给纪容行礼道谢。
累了一天,能吃上一碗撒了葱花,上面还盖着几片牛肉的鸡蛋面,热腾腾的滋溜吸一口,鲜香四溢,简单而令人满足的幸福显得弥足珍贵。
沈妈妈怕大伙儿吃不好,亲自下厨,护院们感激的抱着面碗,心里很是温暖。
冬霜睡了一个时辰,精神好了很多。
纪容烫了个脚放松了一下,钻进了被窝里。
秋葵打地铺,冬霜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子,找了个角度死死的抵住门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冬霜在值夜,还是积攒的困顿起了作用,纪容闭着眼睛没有几息的功夫就睡着了。
夜里,外面起了大风,四处有悉悉索索的摩挲声,客栈廊下的灯笼烛光摇曳晃动,如惊飞的林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大喊了一声有水了,接着仿佛有千百人齐声呼喊,中间力拉崩倒之声,四处噼啪火爆声响起。
屋子里的人一个激灵乍得一跃而起。
纪容昨夜和衣而眠,此时立刻趿着鞋子下了床。
秋葵红暖和沈妈妈都围了过来,冬霜转身往窗户有去。
她当机立断的道:“四小姐,我和秋葵一起护着你跳窗下去。”
纪容皱眉,“那红暖和沈妈妈呢?”
冬霜和秋葵年纪到底还有些小,两个人合力才能带走一人,这已是极限,如果两个人返回来救红暖和沈妈妈,那纪容就可能会一个人被扔在那里,这可能会更危险。
“先带红暖和沈妈妈下去,然后再是我,这样大家都能出去了。”
沈妈妈第一个不同意:“四小姐,这断然不可,你一个人留在这儿,那才是最危险的!”
外面走廊上的火势越来越大,有呼喊声在火舌中隐约传了过来。
已经没有时间了,纪容抓起那根木棍,往门后的柜子后面躲,冬霜和秋葵权衡利弊,一左一右的抓着沈妈妈的肩,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纪容吓了一跳,红暖也吓得绞手,见到三人平安落地,这才长舒一口气,念着:“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平平安安……”
秋葵冬霜姐妹两个蹬着墙上来,额头上已经有了豆大的汗珠。
红暖被松了下去,留在纪容马上就能离开的时候,门一声破响,一个带着面巾的黑衣人冲了进来。
纪容吓得面色惨白,却还是没有忘记用力挥舞手上的棍子。
只要秋葵她们上来了就好了!这般想着,纪容心下稍安,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棍子朝着来人方向使劲的打。
被突如其来的棍子打在了肩膀上之后,那黑衣人看见了纪容的位置,竟然就开始轻松应对起来,完全不费力气的躲过纪容的棍子。
纪容这算是看出来,如果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那就不是想要她的命,而是想生擒她。
想通了关节,她棍子一丢,扑了上去。
她如同八爪鱼似的缠在那人身上,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一口,完全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不知道是她磕着牙了还是那男子的血,血腥味在纪容的嘴里漫延开。
“松口!”
那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命令道。
这声音……莫名熟悉!
就在迟疑间,那人已经把她一把举了起来扛在背上。
纪容忽然如遭雷击:魏琮?!
炙热的火光逼近,男子扛着她转身跳出了窗,纪容吓得失声,秋葵和冬霜没有力气了,刚调整好要上去,就看见一个影子飞快的从面前闪过,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秋葵惊呼道:“不好!四小姐被掳走了!”
纪容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姿势从楼上往下掉,人都傻掉了,待反应过来,那处火光已经化成了米粒大小。
“哪个王八羔子!放我下来!”
纪容第一次破口大骂,整个人都疯狂的扭动起来。
那人却“蹭蹭蹭”的几下飞檐走壁的近了二楼一扇窗户。
纪容慌了,怎么可能是魏琮,她不会是碰上了画本子里说的采花大盗了吧!!!
她毛骨悚然,被人像丢货物一样重重甩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要怎样才能让冬霜他们知道她在这儿。
纪容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男子吸着凉气背对着他,纪容眼珠儿四处转动,看有没有什么逃离的机会。
就在这时候,男子抱怨着转身:“纪小四,你也太狠了吧,我来救你,你竟然打我闷棍,还差点咬下我一块肉!”
纪容瞠目结舌!竟然真的是……魏琮?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纪容满心疑惑,惊讶的脑子都不灵光了。
魏琮懒得解释,“刚好路过,真是欠你的!”
“今晚那些人你认不认识?”
纪容很快冷静下来,问魏琮。
魏琮剑眉皱了皱,“先帮我上药!”
第086章 来救
魏琮龇着牙一把将上衣拉了下来。
纪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魏琮略带几分古铜色的背上已经有一条干涸的血迹了,右边肩膀上,两排整齐的牙印咬得血肉翻起……这得有多疼啊!
纪容有些愧疚,魏琮“啧”了一声转头来看她,臭丫头,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什么?!
“快点!”
纪容回过神,伸手接过瓷瓶,觉得自己一个大家闺秀这样盯着一个光膀子的人看到底不妥,这才佯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这样真的好吗?不如在外面找个店小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魏琮眼神犀利如刀锋办般的扫了过来,寒光凛凛,透着不耐烦的警告。
想到前世这位十四王爷干的那些事,纪容立刻闭了嘴,乖乖接过瓷瓶给他上药。
浅黄色的药粉刚敷上那血肉处,魏琮的肌肤上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他一声不吭,直到纪容放下了瓷瓶。
“好了。”
纪容说着转过身去。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有脚步声顺着楼梯渐行渐近,在门前戛然而止。
门被敲响,“四小姐?”
是段禹山的声音!
纪容一个机灵,立刻转身就要去开门,这才发现屋里早没了魏琮的身影。
段禹山一身粗布袍子站在门外,神色焦急“四小姐没事吧?”
纪容除了现在还有点心慌,一切还好,她点头走了出去,“你怎么会来?”
段禹山道:“上了马车再说。”
纪容颔首,这不是说话的时候。
下了楼,纪容发现门口站着十多个打扮很江湖的男子,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虎背熊腰,看着十分健猛。
他上前对段禹山道:“段老大,兄弟们都到齐了,现在就可以护送四小姐回京。”
大有一副谁敢拦着,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气势。
段禹山简单介绍道:“四小姐,这是我在京都的朋友陈瞿山,虽说是走江湖的,但为人正道,四小姐大可放心。”
这种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纪容没有计较,点头,对那中年男子感激的微微颔首,随即利落的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京都的方向驶去。
段禹山这才向她解释。
“四小姐,这次你们刚走,我就得了一封信,信是谁写的并不清楚,但是信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
纪容直觉,她的身边已经暗潮汹涌了,此次回京,只怕难再平静了。
“那信里说,四小姐在淄城有危险,让我务必在五月初五于芙蓉镇接应您。”
纪容惊讶的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脑子里无数道念头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
是谁要捉她,捉她是为了什么,又是谁给段禹山通风报信,并且确定她会在芙蓉城,十四王爷为什么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个地方,又为何一身黑衣不肯示人?
……
太多疑点了,纪容脑仁突突的疼。
纪容把自己这两天发生的事给段禹山简述了一下,又把疑点告诉了他,然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十四王爷会不会知道其中端倪?”段禹山沉吟着,目光幽深,“放火烧客栈的人会不会就是田庄投宿的那些人?”
纪容并不隐瞒的直言道:“十四王爷说只是刚好遇见,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以排除客栈的那把火肯定不是他放的,我怀疑那封信……”
段禹山蹙眉,“四小姐认为那封信是十四王爷送的?”
他不是那种滥好人,纪容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了,“我也只是假设,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京城最近的动向,段先生有没有办法监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