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也很震惊,可更多是想快点回齐辉堂,趁母亲还没有走,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看看能不能让儿子沾一沾这个甜头。
纪姝一双眼睛红的兔子似的,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几乎要帕子绞烂了。
拿一座城作聘礼?她纪容配吗?真以为自己就是价值连城了?可笑!
为什么老天总是这么不公平,为什么纪容总是有这么多的恩赐,她凭什么!明明就和十四王爷板上钉钉了,却还巴着别的男子不放,永昌伯府的,广安伯府的,还有前些日子总往家里跑的周家公子?
她明明才是被父母放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她才是纪家二房最尊贵的姑娘!
如果没有纪容,这些就都是属于自己的!
纪姝心里像是点了爆竹,起了发火,灭不了了。
纪容回去的路上,看见纪姝站在她的院子里门口。
“来了怎么不进去坐?”
纪姝却瞪大了眼睛,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纪容,受之有愧的东西,迟早是要失去的,作为妹妹,我奉劝你,多行善事多积德,别以后……”
她只说了一半,然后不等纪容反应,已经转身跑了。
纪容莞尔,受之有愧?多行善事?
“去问问秋水堂的丫鬟,咱们家七小姐今儿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秋葵最喜欢办这种差事,立刻应了声。
纪姝回到院子里,还没有把板凳坐热,秋葵敲门,秋白一见是四小姐那边的人,二话不说,“啪啦”一声把院门关上了。
秋葵可不是那么随意就认输的人,她转身就扒上了秋水堂的墙头,扯着嗓子朝正屋喊:“问问你们七小姐,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纪姝气急,抬手就把炕头上的雕花矮架上一尊景泰蓝的花斛朝着窗外掷去,院子里一阵刺耳的碎瓷声,秋葵心满意足的跑了。
冬霜就有些难为情的道:“四小姐,您别由着秋葵的性子来,她这性子就是爱闹腾,若是把事情闹大了,会给四小姐添麻烦的。”
纪容端着茶吹了一口热气,“秋葵不傻,纪姝这样的,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
冬霜默然。
第二日,纪容还在睡梦中,就被冬霜和红暖两个联手叫醒了。
“四小姐~”红暖一脸笑,凑到纪容耳边道:“十四王爷来看您了。”
声音促狭,说的纪容耳朵一红,哈欠也被生生截断了。
“哈?”纪容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说什么?”
魏琮一身深灰色暗纹的大毛领锦袍,气定神闲的坐在纪府前厅喝茶,纪宏今日难得想多睡一会儿,这会儿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陪坐着。
“十四王爷,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难得的低眉顺眼,恭声敬气。
魏琮微微的笑,“没事,岳丈大人不必客气,小婿久不在京都,既然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要来拜见岳丈大人。”
一番话说完,纪宏已经满头冒汗,小婿?他敢说,他也不敢答应啊!
纪宏干笑了两声,魏琮目光悠然的看着他道:“容儿是个很懂事的姑娘,想来还是要感谢岳丈的悉心——教导。”
魏琮故意加重后半句话,躬起手指弹了弹茶杯。
“王爷言重了,言重!小女粗鄙,不敢当王爷如此夸赞!”
第157章 本王的心头宝
“粗鄙?怎会是粗鄙呢?她是岳丈大人的嫡长女,既然能入皇家,自然是天资过人的。”
魏琮一边说着一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的用指节轻轻扣了扣桌面:“当然了,五根手指尚有长短,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岳丈大人即便是偏心,也应该想清楚了,毕竟她也不仅仅是您的嫡长女,也是本王的心头宝。”
纪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魏琮倚在乌木圈椅上,笑的狐狸似的。
纪宏颤着手捏着手帕擦汗,看见她,顿时像是见了救星。
这人……又做了什么?纪容汗颜,微敛裙摆,迈步进了厅堂。
“容姐儿啊,你来了,快坐快坐。”
前所未有的殷勤!
纪容上前,就被纪宏拉着坐在了魏琮的下首。
“容姐儿,你陪着王爷好好说话,我去看看厨房的点心做好了没有。”
纪宏拱手作揖,然后就唯恐避之不及的疾步走了出去。
“王爷这是……?”
自打纪容进屋来,魏琮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
“也没有什么,就是和岳丈说了一会儿肺腑之言。”
纪容也没有过多的纠结,魏琮却蹙眉:“怎么穿的这么少,本就体寒,若是再寒邪入体,可就要遭罪了。”
她穿的很少吗?纪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袄裙,她一直都这么穿的,也没有觉得冷啊……
“王爷,城池的事情怎么回事啊?”
纪容懒得多费口舌,直接转移了话题。
魏琮却冷着脸站起身,朝着白笙勾了勾手,白笙抱着魏琮的披风跑了过来。
“你是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
魏琮不容置疑的看着纪容。
有这么霸道的人吗?纪容皱眉,却也知道魏琮的脾气,自己乖乖的穿上了披风。
“你若是再照顾不好自己,就去王府暂住到我们大婚之日吧,反正也没有几个月了。”
“不要。”
纪容拒绝,语气有些生硬。
熟悉的木樨香传到纪容的鼻子里,她望着魏琮:“王爷,雁城是北疆与大魏交接的边城,圣上把它作为聘礼赐给我,这事情并不简单吧?”
的确是不简单,一座城池啊,说赏人就赏人,怎么可能?事实上,这样的决定,皇上应该想了很久了。
太子孱弱,二王爷虎视眈眈,野心昭然若揭,朝中别说能够和二王爷抗衡的,就是成年的王爷都屈指可数。
所以魏琮,就是制衡的最好人选。
纪容和魏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了然。
两个人默契的揭过这个话题没有再提。
“关于粮草,这件事你别担心,咱们家的东西没有白拿出来的道理,更何况是你的贴己。”
纪容并不担心这个,她抬头看着魏琮:“十四王爷,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叫我仲怀。”
纪容脸色微红,索性不称呼了,直言道:“就是施粥的事情,我打算拉二王妃一起。”
魏琮挑眉,纪容解释道:“我在外行事,别人都会觉得和王爷挂钩,施粥这件事,可以给王爷赢得人心,可也有弊端,就是……那位会忌惮。”
那位,自然就是高坐明堂的天子,他要抬举魏琮,和他没有像二王爷一样强有力的母族,没有傅贵妃这样的母妃有些极大的关系。
如果说魏琮一人做大,那皇帝就会觉得有危机感,到时候,魏琮就是第二个魏禛,他做的这一切,都会成为皇帝的心腹大患。
“小东西!脑子倒是灵活!”
魏琮伸手轻敲纪容的额头,一脸宠溺毫不掩饰。
“你思虑得很有道理,这件事就依你,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和我解释一下,傅国公府走水是怎么回事儿。”
魏琮的脸一下子在面前放大,纪容紧张的捏紧了手,魏琮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认真的望着纪容的眸子,“我竟不知,夫人这般护短。”
声音暗哑低沉,却该死的好听!
纪容如遭雷击,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被魏琮以躬身合抱的姿态围在椅子里。
她有些恼羞成怒,抬脚就想踹他一脚,却情不自禁的放缓了动作,这一脚轻飘飘的落在魏琮的小腿肚子上。
这对于魏琮而言,不过是挠痒的力度。
见她羞赧,他这才慢悠悠的站直了身,门口的纪宏像是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呆愣的站在那儿忘了反应。
魏琮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包金祥云纹的匣子,“给你的。”
然后往外走去,对着纪宏点了点头,“岳丈大人,改日再来拜访。”
纪宏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连忙点头,“好好好,恭送王爷!”
魏琮刚回京,事情堆积如山,过来见纪容都是推了不少事情挤出来的。
回去的时候,詹右省已经等了两柱香了。
纪容看了一眼外面,这才想起魏琮披风都没有拿,可人都走了,这会儿追也追不上了。
他就是个混蛋!
纪容暗骂一声,纪宏已经走了进来,他一改刚才的殷勤,眉头微蹙道:“你和王爷说了什么?”
兴师问罪的口吻。
纪容心下冷笑,你做的那点事,满京都都知道,还需要我去说吗?
她很想说,父亲,你当初就宠妾灭妻人尽皆知,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改了口,“父亲,女儿并未和王爷说过什么。”
纪宏瞪眼,显然不相信纪容什么也没有说,否则魏琮怎么会一副替她出头的样子?
“女儿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纪容微微屈身,径直出了厅堂。
“你!”纪宏气的脑袋发晕,险些没有站稳。
“真是翅膀硬了,仗着自己现在……”纪宏气得不轻,可莫名的就想到魏琮那张脸,话到嘴边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他现在忽然觉得后悔,自己当初就该早早给她许一门亲事,也好过如今,自己这个当爹的都要看女儿的脸色了!
“天底下就没有谁家当爹的当成了我这个样子的!”
荣生大气也不敢出,四小姐五岁就敢带着人来威胁他,本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如今长大了,又岂是个软弱可捏的?
他甚至想,如果太太能再等几年,等到四小姐长大,或许一切都有转机,可他也知道,这些事情都只能想想。
第158章 去搬国库吧
腊月初四,纪容去了二王府上。
二王妃许氏在王府正院的花厅见了她。
许氏是个面相端庄的妇人,如今已经二十四五,一身莲青色压花漳绒的通袖大袄,中规中矩,看着并不显老也不年轻,正端着茶示意纪容喝茶。
“纪四小姐,不瞒你说,我这儿少有人登门,你此来想必也不是为了与我闲话家常吧?”
许氏微笑着看向纪容,这就是当初她的婆母想要让她家王爷纳进府的女子?
难怪后来二爷醉酒痛骂,想来谁与这样的美人失之交臂,也会悔恨不已吧!
这般想着的同事,许氏又觉得庆幸,倘若是这样的女子真的进了府,二王府怕是逃不了宠妾灭妻的名声了。
纪容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许氏的名声和一些不为人知的暗闻。
比如说她眼前这位看着慈眉善目的二王妃,手上人命也是过了不止二十条的,有犯事儿的丫鬟奴才,有企图媚主的通房丫鬟或是意外有孕的妾室。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她并不可怜这些人的遭遇,人各有命,她不是菩萨,渡不了苍生。
收敛心神,纪容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许氏。
“二王妃,这是积善行德的好事,今年北疆事宜,举国大喜,在这样的时候,若二王爷能行此善举,想必人心所向……二王妃心思通透,不必听我多说吧?”
许氏的面色微变,这是纪家四小姐初次登门,竟然直言不讳,倒是胆大……也心细!
“纪四小姐,你是十四王府的人,听你这番话,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人,想来也不是一无所知,你觉得二王爷会相信,十四王爷会诚心助他吗?”
纪容璀然一笑,“二王妃,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二王爷比谁都明白,他和十四王爷,都是这天下大局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和则两利,话不多说,此事劳烦二王妃转告了,今日叨扰了。”
她起身对二王妃勾唇一笑,一甩袖子,扶着秋葵的手转身离开。
许氏心情复杂,一个女子能有这番独到的见解,和她们这些在深闺里长大的娇娘完全不一样。
她们是躲在男子身后的女人,而她,却并肩和十四王爷一起,共进退。
她不是羡慕,因为她自问自己没有这样的胸襟和见识,她是欣赏,这样的姑娘,磊落爽利,令人敬佩。
纪容并不知道二王妃的心思,她有把握,魏禛会答应。
只是想到自己的计划,纪容忍不住的想笑。
粮草的事情,不管是傅贵妃的意思还是魏禛的意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虽说魏琮平安回来了,可每一次纪容想到事情若是另一种结果…她就浑身发寒。
所以,既然逮着了机会,就让魏禛出一口血吧!
不狠狠宰他一刀,她就不姓纪!
不过几个时辰,纪容刚用了晚膳,二王妃身边的人就过来了。
二王妃让人传话说愿意和她一起办这次的施粥,多少银子,让纪容报个数,她虽然不能没日亲临,却也会抽空去看看的。
纪容管她愿不愿意去,只要肯出银子,那就万事好商量!
纪容把造账目的事情交给了周俊生来办,周家这样的世代商贾之家,造假账最是擅长,保准二王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何会花费如此巨大。
银子一直拖到腊八节才送了过来,纪容叫了铺子里几个得力的账房先生,和二王府的人当面锣对面鼓把银财点清了。
是五万两银子不错。
纪容也很有分寸,毕竟若是叫个十万两,把人憋急了,这兔子急了还咬人,过犹不及,反而鸡飞蛋打就不好了。
反正白白赚了三万两银子,还把她该出的那份也一起给了,说白了,就是二王府出钱,帮着魏琮造势还顺便打了掩护。
如此……甚好啊!
这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魏琮也在十四王府里衔着根紫毫笔,思索着怎么帮着自家娘子攒银子呢!
“王爷,这墨都要干了,您到底写不写啊?我这么个粗汉子给您红袖添香,磨墨沏茶的,您好歹写几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