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
不知为何,温初白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重黎楼——”
伴随着他长长的话音落下, 进口处走来七人, 浩浩荡荡的, 比哪一家的排场都大, 尤其和前一个孤零零的第二名司恶形成了鲜明对比。
温初白伸脖子过去看, 与为首的人撞上视线,瞬间认出他就是前一日才救过自己一命的恩公。
恩公今日穿得和前一日差不多, 墨玉发冠配着黑色衣袍,边角的纹路缀着暗金, 面上的面具也是暗金色, 神秘而威严。
后头跟着的六人亦皆是黑衣佩剑, 神情严肃,目不斜视, 一行人一点儿不像是来参加拍卖, 倒像是来杀人越货的。
温初白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为首的人, 此时两人视线相撞,前一夜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涌上心头——他竟然是重黎楼的人?他认出我来了吗?
她还在想着,那人的一双星眸已经已经扫过了她,环顾全场, 仿佛一开始的注视只是她的幻觉。
七人往场内走,明明每个都会武功,可偏要这样闲庭信步、慢悠悠的,霸道而强势地占据所有人的时间和目光。
“啧,重黎楼每年都这样排场。”旁边一人酸溜溜的,可又不敢大声,怕被正在接近坐席的重黎楼人听见。
七人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神秘人”坐下,左右各三人,后脑正对着温初白。
温初白心中莫名地有些欢喜。
她本就因归还瓷器的事情对重黎楼有些好感,又因前一日被人救了性命而对眼前之人心存感激,竟没想到,眼前这救了自己的恩公,竟然就是重黎楼主。
若是能与他交好,共同对付江決……
温初白撇头瞧了一眼第一排最右的江決,暗暗握了握拳头。
鉴宝大会的正式开始,大家都是江湖人士、商人,也不讲皇家的那些花架子,简单地开了场,便拿出了第一件拍品。
温初白前一夜看过拍卖顺序,知道江決感兴趣的东西都在后面,便专心致志地盯着恩公的后脑勺,思考着如何能攀上关系。
前方的人忽然举手,吓了她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百万。”
拍卖师一敲金锣,发出轻灵悠长的一声脆响,“留音盅,一号出价一百万。可有加价?”
重黎楼买东西,从来都是只买稀奇的,常理不能解释的玩意,也就是说,只要重黎楼出手,这拍品便一定是个好东西。
但在场的大多知道重黎楼威名,为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留香盅,实在没有必要得罪。
于是这留香盅便一锤定了音,直接从起拍的三十万一步跃到百万,进了重黎楼的口袋。
温初白有些咂舌,瞧他买了个百万的东西身形晃也未晃,更加笃定重黎楼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
拍卖仍在继续,卖了几件物品后,江決的目标——翠玺琉璃灯到了。
拍卖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温初白也顾不上听,一双眼紧盯着江決蠢蠢欲动的手。
“这盏灯,起拍价十五万元。”
拍卖师话音一落,江決便举起了手,他很喜爱这灯,打算买回去收藏,“二十万。”
拍卖师还没来得及搭话,温初白举起手,“三十万。”
江決没多想,再次举手,“四十万。”
温初白:“五十万。”
她报价时,眼睛仍看着江決。
江決拧着眉,怄着火气想要回头去找与他抬价的人,一转眼,对上了一直盯着他的温初白。
温初澜?
江決心里一惊,那个蠢女人怎么到这来了。
温初白自是知道自己现在顶着的是温初澜的脸,看江決终于看见自己,顿时学着温初澜的神情,灿烂地笑了起来,甚至还嫌不够刺激似地用口型道了个:“未婚夫。”
江決的神情顿时变得惊疑不定。
这是什么情况,温初澜是怎么进来的?
温初白才不管他,两人这样一轮交锋,江決被温初白的这张面皮吓到,忘了喊价,这翠玺琉璃灯便进了墨华文玩的口袋。
“哈哈哈哈哈。”得了逞的温初白小声与云岚笑着,“这……这面皮太好用了点,对了,云岚,我们这次出来到底带了多少钱?”
“小姐您放心。”云岚抚了抚她的手背,“我们这次出来带了五百万怀川币,折成鉴宝盛会专用的盛宝币有三百五十万,您不用担心,钱还多着。”
“那便好。”温初白点点头,“我会控制好的。”
以温初白上一世对江決的了解,江決买东西较重实用,所以像是瓷器、文玩一类的东西,按理来说都不会考虑,可却不知道为何,江決竟然对眼前一个瓷瓶举了手。
管他三七二十一。
她也举。
许是近来瓷器之风着实盛行,叮叮当当的连续几件都是瓷瓶瓷碗,两个人比着赛似的举手,八件瓷器,叫温初白拦下三件,剩下五件虽没买过来,却也被她抬了不少价格。
江決额上青筋暴起。
温初澜这个蠢女人,混进这鉴宝盛会也就算了,竟然还和他对着干!
他一连朝温初白使了好几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对着干了。温初白数着手头的钱,剩下二百万时,终于好像看懂了一般,收了手。
其间重黎楼成功拍下了绝尘穗,开口便是一百万,场内鸦雀无声,又是一锤定音。
事情进展得顺利,江煜心中也放松几分,他自是知道温初白就在他后头,心中拿捏着要不要回头去看,犹豫了半天,装作看一边的重安,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之人。
她怎么在看江決?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摆正了头,心头却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温初白隐隐觉得她的恩公好像回头看她了,但她转回头看时,恩公却正正地端坐着。弄得她心中感觉千万只蚂蚁在爬,简直心痒难耐。
恩公到底记不记得她?刚才是在看她吗?她要是主动搭话,会不会太冒失了?
正纠结着,玉雪玲珑剑到了。
拍卖师在上面说得天花乱坠,讲着这剑如何削铁如泥,如何轻盈灵动,就连温初白这一个不动武器的人瞧见其上风采,也觉得动人极了。
江煜状似心不在焉,心中却在想这把剑的来历。它其实是七百年前的怀川国师的佩剑,被其施了术法,能将人瞬间冻成冰,这种妖物,重黎楼势在必得。
“这样一柄绝世好剑,起拍价,五十万。”
江煜正要举手,江決先了他一步,“六十万。”
他又要举手,温初白又先了他一步,“七十万。”
江煜莫名有些烦躁,为什么今天白娘子一直在争江決的注意力?难道他重黎楼楼主的身份不更加地位超然,更加值得注意吗?
江決还在继续叫价,“八十万。”
温初白一挑眉,“一百万。”
江煜忍无可忍,“二百万。”
场中似乎有一瞬的安静,温初白安分下来,倒不是害怕重黎楼,实则心中想着,只要不让江決开心,谁买了都一样。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重黎楼又要以绝对优势拿下这把剑时,江決再一次举了牌,“二百一十万。”
场中一片哗然,竟然有人敢抢重黎楼的东西。
江煜面无表情,“二百五十万。”
江決咬着牙,“二百六十万。”
江煜:“三百万。”
温初白心中乐开了花,她就剩二百万了,没办法与江決叫,还好恩公家大业大,能替他继续气死江決。
她这样想着,心里对恩公的评价又上了几分。
江決的牙咬了又咬,三百万盛宝币,便已快到五百万怀川币了,他近日花销不少,手头能动用的钱不是很多,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把好剑,竟只能含恨放弃。
拍卖会继续,江決看上三件小东西,温初白拦下一件,手头剩了一百六十万。
正在心里点着钱,双骄飞燕马到了。
双骄飞燕马是一对骏马,不仅能日行千里,而且聪明伶俐,极通人性。听何瑞说,江決名下有一神驹阁,专门饲养、售卖马匹,因此定会将这两匹绝世好马收回去,用作配种。
温初白摩拳擦掌,一等拍卖师报价四十万,便立即举了手,“一百万。”
江決一窒,马匹在对于目前的江湖人士乃至普通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般好一些的也就万元水平,农户家用的甚至还有几百的劣等马,一百万着实有些高了。
但他毕竟开着马场,便咬牙道,“一百一十万。”
温初白对马匹价格毫无概念,只想着和他作对,便举牌喊道“一百二十万。”
云岚扯了扯温初白的袖子,“小姐,你这价格……”
温初白转过头来,“怎么了?”
她正忙着和云岚交谈,忽然听到一个男声喊价一百五十万,想也没想地便压上了全部身家,“一百六十万。”
场内窃窃私语四起。
温初白有些纳闷,抬头一看,就连拍卖师都愣在了原地,右手不知名组织的一人偷偷摸摸地拍着手,“真厉害,一个小姑娘,竟敢抢重黎楼的东西,嫌命太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儿砸马上开窍了!清纯重黎楼主直球预警= =+
咳,那个明天开始日万五天(自己立的flag哭着也要码完55555555)
第三十九章 以身相许
???
江煜倒是淡定,重黎楼要马没用, 他本就是为了温初白抬的价。那一对马不值一百五十万, 他这样喊了, 江決肯定不会再喊,之后他便能把这马转给温初白。
倒没想到,他还没提转让的事, 温初白竟然自己叫了价。
“汶雏哥……”温初白感觉有些玄幻, “刚才那个叫一百五十万的, 是我恩公?”
汶雏点了点头。
那她不是和恩公抢货了?
温初白顿时万分尴尬, 盯着眼前人的背影直念叨, “恩公对不起,恩公我不是故意和你抢东西的, 我以为叫价的是江決才抬价的,恩公你原谅我……”
她自以为声音不大, 可前一排习过武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细密连续的道歉声就像幼猫的绒毛挠在江煜心间, 他实在没忍住, 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道了个:“无妨。”
温初白愣了一下, 瞬间爆红的脸色, 就是隔着那层面皮也一清二楚。
“恩……恩公……”她小声开口, “昨天谢谢你啊。”
江煜面具下的眉毛微微一挑,他倒从来没想过,在他面前天天撒欢作怪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羞怯的女儿家一面, 不看那令人生厌的面皮,仅那神态,便叫人十分心动。
“举手之劳。”他有些不自然地说完这句,便扭回了头,可身子却忍不住微微后仰,像是下意识地想离她近些。
——那便是喜欢了。
师父那日的调侃忽的在脑海出现,江煜微微怔住,喜欢……
他想起自己胸口带着的金丝平安扣、腰间系着鸳鸯绣香囊,想到小厨房里抵在自己嘴边的鸡肉、皇宫中那巧妙的洗脱,又想到……新婚夜那个歪打正着的吻。
他......喜欢她。
重安疑惑地瞧着自家主子在拍卖会上发呆,又听后面温初白惊呼,“哇,这个簪子也太漂亮了。”
江煜也听见了,拍卖师手上拿着一支点翠金步摇,晶莹透亮,上边一只湛蓝的翠色雀儿,下面零零散散的挂着碎玉,架在金质的钗上,十分耀眼。
云岚抚了抚温初白的手背,提醒道,“小姐,您刚那双骄飞燕马,可把全部家当都花出去了。”
温初白点点头,这次出来她也没想着给自己买什么,只是觉得好看,一时惊叹。
没有大拿争抢,这只点翠金步摇的价格爬升得很慢,叫了几轮才堪堪到了十六万五。
江煜举手,“二十万。”
小声议论又冒了出来,毕竟这是重黎楼参会以来,第一次对女儿家的饰品出手。
温初白也有些惊讶,她拍着云岚的手,“你瞧,我就说着簪子好看吧,连恩公都觉得好看。”
云岚:“……”
拍卖会持续了一整天,重黎楼看上的三样东西全都收入囊中,收获颇丰;温初白拦了江決一盏琉璃灯,两匹飞燕马,四件瓷器,也是乐在其中。
唯有江決脸上阴沉如锅底,虽然拍卖会他只是玩玩,但被自己未婚妻伙同外人抬价、抢宝了一整日,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去查。”
旁边人立即领命,“是。”
江煜带着人回了客栈,叫人又续了两日房。
得令的那人摸不着头脑,续住两日作甚?重黎楼从不在鉴宝盛会上卖货,再说了,楼主之前不还恨不得住在王府不回来了么?
江煜吩咐了续住的事,便坐在了桌前,手中把玩着那只刚到手的金步摇,一言不发地沉思。
他喜欢温初白。
可直接告诉温初白自己是江煜?
不行,骗了她这么久,一定会惹她生气。
那……
以重黎楼主的身份追求她?
江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乎可行。
他打定主意,将那支簪子收入盒中,打算明日在街上装作偶遇,再追求她。
重安在梁上挠头,与重康对视。
主子要用重黎楼主的身份与王妃相处,这是打算一辈子不摘面具了?王妃又不是没见过主子的长相,也太容易露馅了吧......
重康瞧他一眼,注意力还留在包房走廊上,“有人来了。”
……
温初白在房中正纠结着。
她买的那一堆东西,又是瓷器又是马匹的,实在不便,干脆叫马夫与汶雏连夜带着东西送回怀川皇城,自己与云岚在房里收拾带来的面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