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绮里眠
时间:2020-03-06 10:18:31

  她抿着嘴笑, 道:“等皎姐姐做成了, 使人来分我些就是, 我等得。”
  霍皎拿手虚虚地指她,说“惫懒”。
  容晚初不以为忤。
  她到撷芳宫来, 无非是挂念着霍皎的情况,如今亲眼见着了, 也不再多留, 说了几句闲话, 就起身来告辞:“宫里还有些琐事,不多叨扰皎姐姐诵佛了。”
  霍皎仍旧送了她到宫门口。
  回程的路上, 容晚初还在反复地思忖着容婴那天的表现, 只是记忆越是回想越是杂乱, 到最后反而怀疑起自己来。
  竟至于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了。
  容晚初不由得自嘲。
  阿讷见她神色微郁,轻手轻脚地替她按/揉着太阳穴。
  容晚初出门的时候并不久,殷长阑今日是要出城去的,这时也远远未到回来的时辰。
  她想到回宫的时候也没有人可以说话, 心中有些燥郁,偏偏在凤池宫门口被宁寿宫的宫人拦住了车,咬着牙给她磕头:“太后娘娘请贵妃娘娘前去。”
  容晚初掀了帘子,静静地注视着那拦路的宫人。
  那宫人跪在地上,“砰砰砰”地叩首,仿佛她不答应就要磕死在这里。
  容晚初的目光冷淡如霜,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宫人一味地磕着头,迎出来的阿敏低声道:“听说是十二殿下又有些不好。”
  她和阿讷一同搀着容晚初下车,迤逦的裙摆就从那宁寿宫的宫人身边拂了过去,连声音也是冷倦的,问道:“陛下不是说派了杨院正为殿下诊治?”
  那宫人不敢接声。
  阿敏看了她一眼,道:“听说是馥宁郡主寻来个神医,同杨院正彼此意见相左……”
  容晚初停住了脚,问道:“杨院正如今在宁寿宫?”
  阿敏就不大清楚,不由得又把那宫人看了一眼,问道:“娘娘问你的话。”
  那宫人磕头的动作稍停,飞快地道:“回娘娘的话,杨大人是在宫里。”
  容晚初就揉了揉额角。
  她有些头痛,话也说得简短,道:“去。”
  就侧头吩咐阿讷:“多带些人,使人给于将军递个消息。”
  阿讷应了声“是”,就先去交代人手。
  容晚初索性也不进门,返身回了辇车上。
  阿讷办事利落,很快就按着主子的意思做了布置,辇车在凤池宫门口停了不长的时候,重新缓缓地动了起来。
  宁寿宫里,郑太后抱着怀里的殷长睿,口中轻轻地哼唱着歌,一面托着小孩儿的背,不断地轻抚、摇晃。
  看她的动作,只有一片慈和安详。
  玉枝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对上郑太后的脸。
  她低声道:“娘娘,杨太医这些时候诊治殿下的病情,说得都十分的精准,殿下吃着他的药,也一天一天地见好了。那胡道长虽然听着有道行,可是终究没有见过实效,万一、万一他同殿下并不是十分的有缘,岂不是耽搁了殿下……”
  郑太后冷冷地道:“我难道不知道那胡道士不见得能治得好睿儿?”
  玉枝不由得噤声。
  郑太后眼底都是细细密密的血丝,脸上神色说不出的阴鸷可怖:“可那姓杨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镇日里支支吾吾的,哀家想带着睿儿出去看看外头,他都要拦着阻着,难道睿儿就要一辈子关在屋子里,吹不得风,见不得太阳,像个囚犯似的,这样关到他老死不成?”
  玉枝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郑太后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哀家不过是拿姓胡的提点提点那姓杨的。哀家心中自有分寸!”
  瑶翠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道:“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郑太后点了点头,就从床边站起身来。
  瑶翠犹豫了一下,站在那里没有动。
  玉枝就忙凑上来要把殷长睿接在怀里。
  方才还乖乖巧巧的小孩儿却忽然暴怒起来,短短的小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啪”地一下打在玉枝的脸上,角度有些刁钻,修剪整齐的指甲就在她侧脸上挂出一道深深的血印。
  玉枝一声都不敢吭,忍着痛低下了头。
  殷长睿手舞足蹈的,不但手臂在乱拍乱打,连包在薄被子里的腿也挣开了,胡乱地踢蹬着,好几脚都重重地踹在郑太后的胸前。
  郑太后一时顾不上自己,一面拍着小孩儿的背安抚着,一面微微笑着叫他:“我们睿儿力气真大,以后一定能长得又高又壮。”
  殷长睿“啊啊”地哭叫,手脚的动作半晌才慢慢停了下来,张着嘴喘了一回气。
  郑太后替他擦去了眼角残留的一点泪痕,犹豫了一瞬,没有把他递到一直等在一旁的玉枝手中,而是重新替他裹上了薄被,低下头柔声道:“乖睿儿,我们出去了。”
  郑太后到前厅的时候,容晚初已经在堂中坐了半晌。
  殷/红绫半低着头,坐在她对面的下首,传闻中她荐来的胡姓道医和杨院正垂着手,一左一右远远地相对站在殿门口。
  郑太后/进来的时候,众人都俯下/身去行礼。
  容晚初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都亲自抱着殷长睿,不由得眉梢微微一动。
  郑太后声音听不出喜怒,说了句“免礼”,目光就落在了容晚初的身上,道:“贵妃来了。”
  容晚初也平淡地叫了声“太后娘娘”:“听说您有事要交代。”
  郑太后似乎笑了笑,道:“贵妃娘娘声势日隆,如今也有了模样了。”她单手抱着殷长睿,一只手就指了指门口的两个人,道:“不如贵妃来替哀家评评理。”
  那胡道士得了郑太后的指派,就向地中走了几步,行了个礼,道:“贫道胡元生,见过贵妃娘娘。”
  他生得瘦高,肤白,就显出形貌颇为隽秀,从道髻到短髯都一色乌黑,使他看上去驻颜有术,分不出真实的年龄。
  纵然容晚初进门的时候已经见过了他,目光依然不由得在他和殷/红绫身上一转。
  她打量的顷刻之间,那道士已经侃侃而谈起来,他声音悦耳如黄钟大吕,听在耳中颇有些荡涤一身尘垢的意思,纵然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都是些荒唐无稽的仙丹大道,容晚初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听着,忽然就被他问了一句:“贵妃娘娘以为然否?”
  容晚初淡淡地道:“照你的意思,十二殿下是与尘世无缘,合该随你去修炼登仙之术了?”
  那胡道士不由得噎了一噎,后头的话都接不下去了。
  他停了半晌,才道:“小殿下/身份尊贵,不宜以寻常污浊之气拘束其形,于今之计,贫道可于宫中寻一清气盛极之地,起一座参仙之台,小殿下于其间修养,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容晚初哂然一笑,也不去听他的话,就径自转过头看着郑太后,道:“太后娘娘也信他的话,要在宫中起参仙台,践丹鼎长生之道?”
  她语气太过直白,以至于郑太后面上有些说不出的羞怒,一手掩着殷长睿的耳朵,冷声道:“难道贵妃也盼着你小叔被圈在房里一辈子?”
  她指着低眉垂首、仿如没事人一般的老杨院正,恼怒地道:“好啊,好啊,原来你们都是一条心!”
 
 
第91章 瑞鹤仙(1)
  郑太后瞋目看着殿中殿外的容晚初、杨院正、殷/红绫和胡道士,目光像是刀子似的, 在几个人身上来来回回地刮。
  她胸前起伏不定, 显然是动了真怒, 一时喘息都难以调匀。
  容晚初神色淡淡的,还声音和缓地说了句“娘娘也要好好地养护身体才是”。
  郑太后神色森冷,盘旋的目光落定在了她的身上, 冷笑道;“有贵妃在面前, 只怕哀家养护不起了。”
  这话说得十分的诛心, 几乎是在指责容晚初不孝不敬了。
  容晚初微微垂下了眼, 声音轻柔地道:“臣妾不通医理, 只知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殿下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尖, 娘娘关心则乱, 慈母之怀, 臣妾也不能不体谅。”
  她重新转过了头,缓缓地道:“胡道士, 本宫问你, 你要为十二殿下起参仙台, 起于何处?方圆几阔?台高几重?又以何为典据?”
  胡道士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和贵妃当着他的面争执起来,原本心里还有些咋舌,却没想到容晚初竟然重新问起他来。
  宠冠六宫又如何!
  孝字当头,还不是要乖乖地听话, 只要有太后这尊佛压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心里压不住兴奋,笼在袖底的手都忍不住搓了搓,压抑着高昂的情绪,连一身仙风道骨的萧逸气质都有些变形,道:“贫道堪舆风水,已经测得宝地就在于宫城艮位……参仙台寰周百二十丈,《易》有云……高十九仞……三十三阶为一重,四象五行阵列……”
  容晚初支着颐,仿佛听得饶有兴致。
  胡道士说着话,也在悄悄地窥视她的神色,见她并无不悦,越说越是绘声绘色,俨然已经见到引动天人下界,诸法生花的盛景了。
  他一口气滔滔然说了半晌,意犹未尽,却被几声清脆的击掌声打断了。
  容晚初却伸出手来,拊掌赞叹,一面侧首看向了郑太后。
  郑太后正低着头哄着殷长睿。他背对着众人被郑太后抱在怀里,不知道身后发生着什么,就紧紧地咬着郑太后的手指不肯松开。
  他已经长了牙,懵懂不识轻重,咬得指头上又是口水,又是血印,十分的狰狞。
  郑太后吃痛,就紧紧地皱起了眉。
  胡道士不知情形,以为反而是郑太后对他不甚满意,不由得有些惴惴。
  在一旁击掌赞叹的容晚初,反而已经被他先放到了一边去——就听见这位看上去已经被他折服的年轻贵妃温声问他:“胡道士,本宫说你蔑视朝纲,心怀不臣,你可有话自辩?”
  胡道士懵住了。
  连郑太后也抬起头来。
  容晚初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态,声音也又平又缓,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腊月河底的冰碴子似的,扎人疼得措手不及:“宫城当间儿起座十九仞高的台子,你这是给十二殿下治病吗,你这是把殿下放在火上烤,是妄蓄险心,陷殿下于不忠不臣之地。”
  她看着胡道士瞠目结舌的脸,温声道:“你知道十九仞有多高?若果然如你所请,高台西向就是天子龙栖之所,你于高台之上,轻易窥视帝踪,又是何等居心?”
  “够了。”郑太后打断了容晚初平静而连绵的问话,道:“馥宁,你是从何处寻来的此人?”
  容晚初嘴角微微一抿。
  殷/红绫已经听得呆住了,到这里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胡道士,又看向郑太后,道:“姑母,此人是父王、是爹爹的旧部所荐,在河北、关右一带颇有声名……人都说他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我也拿人来试过,果然有些真本事的……绝不是这样、这样、这样的荒唐……红绫哪里敢把这样的人带到您的面前……”
  郑太后脸色已经变了。
  她喝道:“闭嘴!”
  馥宁郡主殷/红绫的父亲,赵王叔殷铖,是以谋逆之罪革除王爵,以庶人身份就死。
  ——馥宁郡主却把他的“旧部”荐来的人带进宫里,还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容晚初低着头,仿佛专注地打量着指尖的甲套,完全没有听到殷/红绫说的话似的。
  郑太后闭上眼喘了口气,半晌才微微地点了点头,怒极而生出笑来,点头道:“好啊,哀家果真是老了。如今一个一个,已经都不把哀家看在眼里了。”
  她这个时候再看着跪在地中觳觫不已的胡道士的时候,已经俨然是在看着一个死人,嘴角微微翘/起来,道:“把这个狗东西给哀家拖出去,乱棍打死。”
  胡道士面色剧变,整个人像只鹞鹰似的,头也不抬就向殿门外退出去。
  殿顶的琉璃瓦上发出“喀啦”一声极轻的脆响,向外疾奔的身形顷刻间一滞,就被门口围拢而来的宫侍堵住了。
  郑太后眼睛微眯,认出了这一批反应利落的宫人内侍都是凤池宫的带来的人。
  她面色阴沉地看着容晚初。
  容晚初也有些意外。
  她带着人来,原本是因为郑太后和杨院正意见相左,防着郑太后扣下杨院正不放,才有意留了一手。
  没想到反而用在了这里。
  这人行/事诡谲,容晚初心里猜了几个人,却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一方。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阿敏一眼,阿敏就知机地退了出去,先安排人手把胡太医押解带走了。
  容晚初对上郑太后阴翳的神色,仿佛没有看懂她的意思似的,温声道:“不知道太后娘娘还有没有别的安排?可巧臣妾也到了请平安脉的时候,倒要把杨大人带走了,娘娘若是还有什么交代,使人来给臣妾递个消息就是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殷/红绫,微微地笑了笑,道:“郡主天真娇憨,娘娘也不必过于苛责郡主。”
  郑太后气得面色铁青,抱着殷长睿的手都在颤抖。
  容晚初知道她心里的重重顾虑,身边又带了这许多人,对上她想要吃人一样的眼,夷然不惧,神色间一派落落大方,就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道:“时候不早,臣妾也不多叨扰娘娘,恕臣妾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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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池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不但当面折了郑太后的脸面,还把老杨太医都一并带走了,只留下宁寿宫里一片狼藉,阿讷想起临走时听见的响动,就不由得抿起嘴来笑。
  容晚初神色淡淡地看她,她也不怕,反而踞坐在榻边替容晚初揉腿。
  她是贴身服侍的老人,手脚熟惯,很快就让容晚初腿上少许的酸痛得到了缓和。
  容晚初就微微闭了眼,警诫式地告诉她:“往后宁寿宫的人和事,你们一点边都不许沾上。要什么东西只管给着,倘若溢过了份例,就就挪了我的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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