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珑稳稳落进他怀里,周围都是龙涎香的气味,他的呼吸从脸颊擦过,温热滚烫地蔓延到脖颈,吹进寝衣的敞口,轻轻柔柔地触过。
皎月纱帐不知何时悄然落下。
容钦的手臂结实有力,又只穿了薄薄的玄黑寝衣,闭目便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心跳声。
大概是跟先前包|养他时的心境不同,素来冷面的女王大人竟然脸红了,小脸埋在他的胸膛口,谨记古人的教导,敌不动,我不动。
天帝圈住她纤细的身子,忽然道,“还听说过什么跟孤有关的事?”
朱玲珑迷惑地抬起头,望向他。
“你对孤有意见。”
她的眸光微闪,好像是心虚了。
容钦仿佛在开导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当你坐上高位,少不得有嫉恨抹黑者,与其让你听旁人乱说,不如孤亲自讲给你听。”
“那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吗?”朱玲珑试探着。
“嗯。”天帝很耐心。
“那……我只是听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爹都还没跟我娘成亲。”朱玲珑也想缓解下暧昧的气氛,结果却让它变得更尴尬了,“你是杀了你弟弟、姐姐、天后才继位的。”
容钦抿了抿唇,他倒不怕朱玲珑问这个,但没料到到她问得这般直白,还这么天真无邪,一点都不像朱大胆那样老奸巨猾的猪教出来的孙女,“朱玲珑,你那会还没生出来,难道没听你外公、外婆说过吗?”
朱玲珑懵懂地望着他,摇摇头。
“你奶奶被雅鸢跟天后联手煮成王八汤,还几乎灭绝东海龟族一脉。你娘刚开始没能跟你爹好,也是她们从中作梗。”容钦捏着她手,温柔道。
但画面实在太血腥,朱玲珑被吓得一哆嗦。
龙祁跟朱采香鲜少同她讲过老一辈的恩怨,她只知道小已故的奶奶是龟丞相的女儿,所以小四是只乌龟。
“你可以回去问你爹。”容钦原本暗打许久腹稿,担心她会有层出不穷,刁难龙的问题,结果,他到底高估了朱玲珑,“道听途说不可信。”
朱玲珑本身就好骗,他哪怕随口忽悠,都能傻乎乎地相信,“那你跟青丘的狐狸真的没一腿?他们说,你做天庭太子时,青丘经常送年轻妖娆的小狐狸到龙榻上。”
样貌一个比一个狐媚,身段一个比一个娇软,除非是公公,否则柳下惠都忍不住。
她换个舒服的动作,一脸不满拽住他的小表情,明明很在乎,又要装作我只是随口问问的模样。
“没有。”容钦的肌肉绷紧,手臂绕在她腰上。
朱玲珑被他搂得很紧,刚抬头,脸颊便触及一片柔软。
容钦的唇贴着她的脸颊,顺着面庞往下滑,低沉的声音哑然道,“还有什么想问?”
“狐狸精那么好看,你怎么把持住的?”朱玲珑的声音略微颤抖,依旧半信半疑,一抹绯红从雪白的脖颈朝上蔓延,她快要溺死在他怀里,努力想要呼吸。
“你在怀疑孤的自制力?”容钦咬住她的下巴。
略微酥麻的刺痛感丝丝缕缕地传来。
“朱玲珑,先前听过月老说,你自从成年后,便被称作六界最美的妖精。”容钦幽幽摸着她的头发,淡淡道,“孤在你面前都忍住了,旁的有什么诱惑?”
第78章 原罪
朱玲珑觉得, 她并不像娘那样耳根子软。
但思来想去,觉得容钦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她那么好看, 他都忍住了,确实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容钦嘴上说得好听,甚至在朱玲珑似乎被说动的目光中,觉得自己做得不错,但事后又开始悔。
好端端的, 承诺这个做什么。
夜深人静, 他抱着娇软可人的朱玲珑躺在榻上,只能亲亲发丝,再单纯地抱抱, 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他胆敢做了,便是一条色迷心窍, 没有克制力的龙, 自打耳光“啪啪”响。
好不容易又在一起朱玲珑和容钦几乎是彻夜失眠。
朱玲珑纯粹是被他烫的,脸红通通, 抱着他的脖子, 为了装睡逼真些,将脸埋在肩窝处, 一整晚都不敢乱动。
容钦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不过是不想戳穿一头装睡的猪, 尤其是这头猪还贼乖巧, 讨好地蹭在自己怀里, 内心深处痛苦煎熬地拉锯。
第二天晨起时,天帝跟未来天后的眼圈都微微泛青,朱玲珑更衣时还有些控制不住想打不优雅的小哈欠,容钦侧头看来时,她连忙把手放下,装作无事发生。
小仙婢都是接受过成熟的教育,就算心里觉得昨晚肯定发生过什么激烈的战况,嘴巴上还是不会吐露半个字,表情也丝毫不变。
朱玲珑不会穿繁复的新衣,就站在那儿,让小仙婢帮忙。
容钦警戒惯了,怕被有心者接近利用,做太子时便不喜欢他人近身,自己换好一身深黑袍子,转身“等会陪你去书院。”
朱玲珑侧头,“你不是转学了吗?”
容钦走上前,拉起身侧的两根腰带,系上,“新身份。”
朱玲珑低头看他略微生疏地打结,小仙婢配合地退到身后,“那你这回又要扮成什么不被人发现?”
“假扮什么。”容钦清清冷冷,“孤需要跟你偷、情吗?”
不敢发出声音的吃瓜仙子们面面相觑,皆不敢言语。
朱玲珑吸了口气,他该不会要在书院官宣。
容钦见她闷闷不乐,似乎不乐意,略显不悦,“已经起晚了,赶快用早膳,马车在外面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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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玲珑忐忑不安地回到仙麓书院,因为常年寡居,独来独往,哪怕彻夜不归也不会有他人察觉。
绣花小鞋刚下马车,踏入书院大门,容钦便感到龙爪中一空,那只原本被自己紧紧握着的小猪蹄子被猛地抽出。
朱玲珑平时不认真修习仙法,这会儿倒是脚下踩云,一溜烟便逐猪不停蹄地跑了。
她这点修为在他眼里,像刚学会术法瞎蹦跶的小孩,轻轻抬手便能抓回。
但天帝并未这般做。
巴掌大的地方,她能逃去哪?
朱玲珑跑回宿舍,见容钦并未追,原本还松了口气,可刚拿上竹简走到教室,便见他站在讲台上,眸光幽幽地望向她。
小笨猪当场石化,惊诧地站在那,说不出话。
还是一旁的和颂夫子打破尴尬的沉默,“朱玲珑,你已经迟到了,还不赶归位。”
她忙低头,穿过廊道,经过一众用最饱满精神昂首挺胸的同学,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既然同学们都到齐了,我来介绍下。”和颂夫子明显紧张,“这就是天帝陛下,陛下知道仙麓书院乃六界第一学府,一直为天庭输送英才,是以非常重视日常教学工作,将会担任我们书院的荣誉院长,并负责大家的剑术课。”
朱玲珑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班上的女同学多数红着脸,怯怯打量台上英姿笔挺的容钦,男生则流露出心向往之的目光。
只有她害怕得不敢抬头。
好不容易盼着他赶快走,周围立刻响起窃窃私语议论声。
“那是活的陛下诶。”
“陛下真如传说中的俊美,就是看着高冷,有些不近人情。”
“听说陛下至今还未娶妻呢,也不知道谁会当天后。”
朱玲珑咬着唇,生怕自己和容钦的私、情被旁人察觉。
“你可别想了,我听说陛下年轻时爱过青丘的狐狸,结果那只狐狸被暗害,陛下自此孑然一身,再没娶妻,是还念着她呢。”
又是狐狸,他怎么净跟狐狸精传出绯闻。
朱玲珑不敢说话,又不愿意说话,浑浑噩噩地坐在那儿,小猪耳朵翘着,偷听周围的说话声,几近煎熬地等到下学堂。
殷和走了过来,还有点害羞,“玲珑,我已经把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我们去青云阁吗?”
朱玲珑扫了眼自己还没动半个字的厚厚功课,受了诱惑,便跟他过去抄作业。
容钦原是在朱玲珑的卧室守株待猪,可等了许久,依旧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天后。
负责盯着她的小蛾子精桐媛探查后汇报,“陛下,娘娘正跟一头牛在青云阁做功课。”
容钦听见牛时心中的警铃大作,忙不迭地起身前去。
果不其然,他心爱的猪正和一头牛面对面坐着,朱玲珑话不多,低头奋笔疾书。
但那头牛时不时帮她倒茶,磨墨,红着脸像在说些什么。
朱玲珑也会抬起头,温温柔柔地点头,乖巧温和,像有些无所适从。
他的心都被揪起来,被扔到地上狠狠地碾压,践踏,痛得说不出话。
为了博取她的青睐,九重天上的帝君曾经不惜扮作家境落魄,无依无靠的牛。
他昔日如此骄傲,从小恃才傲物,在仙麓书院时便如此,当时夫子都叹他的天赋,身边自然少不了莺莺燕燕环绕,可哪怕相貌再妖娆,他也懒得搭理。
可为了接近小富婆,哪怕用如此屈辱的身份,只要睁开眼能瞧见她,娇娇娆娆地坐在那儿,明眸盼兮,巧笑倩兮,那些不甘便烟消云散。
桐媛能感受到天帝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滚烫炙热的岩浆滚动,额上甚至能看见隐约的青筋。
“去查查他。”容钦闭了闭眼,并没有像人间低俗小说中那样,直接冲进去捉、奸,他只是冷眼旁观。
难道有些事,当真是原罪。
就因为他是龙,不是牛,是权倾天下,富可敌国的天帝,不是贫困潦倒,一无所有的小白脸,所以不管如何努力,哪怕低到尘埃中,都输在了起点。
是不是不管用如何手段,他都得不到朱玲珑的爱。
就因为她喜爱牛。
他不甘。
这如何能甘心。
第79章 不留情面
朱玲珑借鉴完殷和的作业后, 抢在他前面,主动把茶水、小点心的单买了。
殷和还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说,他都是公的,不该总是让雌性买单。
但朱玲珑很执拗,总觉得在别人那儿又蹭吃蹭喝,又拿功课的行为有些不妥。
两方僵持, 殷和怕失去了辅导朱玲珑的机会, 也只能听她的。
夜幕四合,来青云阁学习的同侪愈发变多, 朱玲珑收拾好自己的书本、竹简,倒掉多余的墨汁, 开始会忐忑不安起来。
按照容钦的龙性,肯定在小窝里等她, 现在回去,就是送小肥猪入大龙口。
小美猪惴惴不安, 左右踌躇,磨蹭了好久, 才慢慢吞吞地回到屋子里。
她合上门,四下环顾,却没见到他。
这不像容钦的做事风格。
朱玲珑将课本放下, 跟魔镜说了会儿话, 他还没来, 唯有看不见的地方, 一只幺蛾子悬在房梁上,无声无息。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朱玲珑等得倦了,实在撑不住困意便去沐浴更衣,睡前护肤,躺上自己的床榻,头顶的纱帐晃晃,窗外月光明亮,不见龙影。
他是天帝,日理万机,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不到,应该才是常态。
还是说,因为惹他不高兴,所以不来找她。
但朱玲珑翻个身,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
她从未这般认真揣测过他人心思,加上昨晚没睡好,阵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地闭上眼,坠入梦乡。
床榻上的小天后睡着后,房顶上的幺蛾子精从窗口飞出,悄悄来,悄悄走,不带走半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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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在书院短暂出现后,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同学的私下议论,尤其是女的,可本尊已经消失在她跟前,足足四日。
听说父王素不对头的南海龙王希望女儿云香飞上枝头,已经出动南海全族的力量,上下打点,势必要倾尽所有,一举成为天帝老丈人,自此赶超东海,成为四海龙王之首。
原本天帝仅仅指点他们这一届,南海龙王不惜让云香留学降级,转到朱玲珑所在的班里。
这些传言的火热流传多出于雌性的妒忌心,云香刚换班,尚未说什么,流言便已四起,种种不友善的揣测此消彼长。
原本朱玲珑是处于舆论漩涡中被埋汰最多的,不管是人类还是神仙,打压一方时,总喜欢用另一方做比,云香同是龙王公主,便是他们常用来诋毁朱玲珑的代表。这会儿,云香成为众矢之的,朱玲珑反而变成单纯不做作,胸大无脑的“二”公主。
但朱玲珑一点都不开心,她从没发现容钦这般受欢迎,昨天如厕时,甚至听见两个小花妖打算趁着夜黑风高去献身,哪怕身份地位成不了天后,能当天帝养在凡间的情花也好,万一有幸生下私生龙,天后又无所出,便是一步登天。
她的情绪甚至带到了工作中,画师看着朱玲珑气鼓鼓地坐在那儿,盯着面前的牡丹花,连官方虚假的笑容都懒得露。
美猪嗔怒,倒别有一番风情。
外婆从小教育她,雄性自古以来,便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就算他不主动,那些小花妖、小狐狸精□□地躺上去,还不计名分,乖巧听话,予取予求,他忍得住吗。
朱玲珑的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些画面,便气得想让他跪搓衣板,可生气完了,又想出另一种可能。
他该不会,真是被别的小妖精勾、引,去了别的温柔乡,所以这些日子,都不寻她。
朱玲珑坐在椅子上,竟有一种沉沉下坠的无力感,无精打采。
容钦走进教室时,她便是这副模样,仿若霜打后的白菜,连眼皮都不想抬。
除了“病恹恹”的小猪,周围的同学都已经正襟危坐,用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天帝的传道受业。
想想就觉得骄傲,夫子都说他们走了大运,有幸成为天帝第一届学生,只要帝位不发生变更,不管日后是去天宫当值,或是回老家打拼,都是能吹嘘几辈子。
朱玲珑习惯开小差,连上头是容钦在讲课都没察觉,以为是自己神志不清,产生幻觉,还是课后答疑时间,云香鼓起勇气举手提问,“陛下,我有问题。”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惊诧地望向台上。
依照容钦往日的秉性,其实不想搭理,但却鬼使神差走过去,“哪里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