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承流
时间:2020-03-12 08:25:43

  太后张了张嘴,望着沈时阑,问他:“阿阑,是这样吗?”
  沈时阑的手放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一只茶盏,素白的瓷器映着手,分外好看。
  他缓缓张口,说出一个字:“是。”
  他的眼神落在映晚身上,幽深不可测。
  太后呆呆坐着,脸色越发难过,像是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映晚亦心情低落,提起早逝的父母,很难有人不伤心。
  只是看着太后伤感的面容,她又默默盘算起主意来。这话说的太狠,该不会得罪太后吧,总要想个法子补偿,别让太后记恨她才好。
  “太后娘娘的心思,映晚亦猜得到一二,若要达到震慑的目的,并不只一条路可走。”
  “你有别的法子?”
  “法子是有的,就是可能会让有些人面上不好看……”
  “哀家不在意这些,老二他们最近有些飘了,动作频频,一个个心比天高,被皇帝惯的不知道自己属什么,哀家就是要敲打敲打他们!”
  映晚低声道:“太后娘娘办一个宴会,请各家的原配夫人和嫡女前来,继室之女和庶女不许来,旁人自然就……”
  旁人自然就懂得太后的意思了。
  就是那些继室夫人们可能不大舒服。
  太后低头思索片刻:“是个好法子,容哀家好好想想。”
  沈时阑只得道:“皇祖母,不必如此。”
  他叹口气:“孙儿会在前朝敲打他们,皇祖母不必操心。”
  “这事儿你别管。”太后摇摇头,直接堵死他的话,“前朝的事情就罢了,这座后宫如今也不大安宁,皇后一天天的只想着打压妃嫔,蒋贵妃仗着宠爱横行霸道,纵的老六更是纨绔不羁,至少也得敲打敲打她们。”
  沈时阑的目光转向映晚,示意她劝说一二。
  映晚移过头,只做没看见。她已经解过一次围,还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记恨自己,才想法子补偿,若再拦一次就没未来了。
  虽然她首要目标是沈时阑,可现下太后才是她的保护/伞,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得罪!
  映晚偏头,留了个侧脸给沈时阑,好看归好看,意思却摆的明明白白。
  沈时阑迫不得已,只得自己张口:“皇祖母当颐养天年。”
  “哀家惦记着你,只有你好好的,哀家才能颐养天年。”太后直接道,“你这个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不管前头惹出多大的祸端,总告诉哀家不碍事,哀家还能不知道吗?”
  “老二趁你去嘉陵的时候,联系了好些高官,还顺势帮皇帝批改起奏折来,野心勃勃的样子谁还看不懂,若不敲打敲打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爬到你头上来。”
  “孙儿并非无能之辈。”
  “你再有本事,挡不住人家前朝后宫的吹风,还有个阿沅撒娇邀宠,这母子三人是铁了心要分一杯羹”
  “哀家不帮你,看着你单打独斗,心里就好受吗?”
  沈时阑沉默片刻,终于被说服了,“好。”
  太后赞许点头:“这才是好孩子。”
  映晚笑着转回头,星眸灿烂,明媚又得意,灵动似一池春水,流光漫漫,美不胜收。
  沈时阑唇角动了动。
  映晚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着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明儿我恐怕不能来为您抄经了。”
  “怎么?”
  “安王妃邀我去赏花。”映晚眨眨眼。
  太后顿悟,“也好,安王府的赏花宴有好些小年轻,都是你这般年纪,刚巧能玩在一处,你谁都不认得,去见见人才好。”
  她招手令一旁的侍女过来,“前儿说给你几个嬷嬷也忘了,先将簌簌给你使着,好些命妇都认得她,会给你面子的。”
  映晚受宠若惊,连忙起身下拜:“多谢太后娘娘恩宠,映晚……映晚……”
  “别客气了。”太后摇手,“并非全为你一个人,宫中拎不清的人太多,怠慢联姻的郡主,哀家总要看着点儿。”
  换句话说,就算来的不是映晚,而是旁人,她一样会给侍女。
  可映晚还是感动的,给侍女是一回事儿,太后亲自指的贴身侍女又是一回事儿,总归太后还是待她好的。
  看着她欢喜的笑颜,太后又是没头没尾一句:“真像……”
  映晚抬眉看她。
  太后却摇摇头:“起来吧。”
  映晚没有追问,心里却打了个结。像?像什么呢?或者说像谁?为何太后总是不直言呢?
  太后无意多提,只道:“映晚去抄经书吧,阿阑过来陪哀家念佛,待用了午膳再走。”
  浓郁的檀香燃了一支又一支,午膳后,沈时阑和映晚一同从慈寿宫走出来,顶着炎炎烈日,走的也慢腾腾的。
  映晚小声道:“太子殿下……”
  “嗯?”
  “昨日我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看了吗?”
  “未曾。”
  “哦。”映晚失落地应了一声。
  “有事儿?”
  “是这样的,我昨儿回到绛芙轩,发现头上的珠花少了一朵,不知道是不是落在盒子里,想问问太子殿下。”
  沈时阑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抹疑虑。
  过了半晌,却道:“没有。”
  映晚:“……”
  “殿下不是说没打开看吗?”
  沈时阑一时哑口无言。
  两人面面相觑,沈时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映晚好脾气地给了台阶下,“殿下不如带我去找找,珠花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对女孩子的名声还算要紧,不能平白无故落在外头。”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沈时阑张了张嘴,亦无法拒绝,只得应了,带着她回东宫。
  东宫还是昨天的模样,换了个守门的侍卫,却比昨儿那个更加凶神恶煞,戾气冲天,跟他比起来,昨天那人都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了。
  映晚还没靠近就被吓到了,下意识朝着沈时阑走了走,靠在他边上,身体有些发抖。
  沈时阑低眸看她。
  映晚手指微颤,还要强行道:“殿下怎么不走了?”
  沈时阑道:“你怕什么?”
  特别真实的困惑。
  映晚颤声道:“我没有怕啊……”
 
 
第21章 
  若她说话的时候没有颤抖,或许沈时阑还会相信,可这幅模样着实说服不了任何人。
  沈时阑停在原地,侧头盯着她。
  映晚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衣袖,无奈地小声嘟囔:“殿下不觉着……自己的守卫煞气太重吗?”
  她说的委委屈屈的,低着头一副惊慌的模样。
  沈时阑抬眸望过去,平静道:“不觉得。”
  映晚一时无话可说,张着嘴呆愣愣看他。
  沈时阑又看向被她扯着的衣袖,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光,声音柔和几分:“走吧。”
  映晚尴尬一笑,连忙撒开手,贴着他小心翼翼走进门,不由得道:“旁人的宫门口都是內监们守卫,怎么偏太子殿下不一样?”
  沈时阑道:“避嫌。”
  冷清清两个字,映晚却恍然大悟。的确是该避嫌,皇太子弱冠之年未婚,后宫却有无数年轻貌美的妃嫔,若只留两个小太监做守卫,谁知道东宫中会不会被人溜进去?
  用禁卫军则少了许多麻烦。
  映晚赞许地点点头,又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那若是太子殿下娶了太子妃,岂不是很不方便?”
  禁卫军是活生生的男人,有了太子妃就……就不好说了。
  沈时阑面色淡淡瞧她一眼,眼中毫无波澜,好似觉得她的话非常无聊。
  映晚撇撇嘴,低声道:“我也是一片好心……”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沈时阑默默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方道:“若娶妻,自当听她的。”
  太子娶妻,这座巍峨的东宫有了女主人,很多事情当然要发生变化,若太子妃觉着不满意,该改变的都要改变。
  他说话时目光坚定沉稳,没了素常的冷漠。
  映晚忽然一怔,心脏砰砰砰跳起来,说不清心头的滋味。
  她低下头,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在衣袖中一阵一阵痉挛,温热的血液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时,似乎都有了感觉。
  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且沉默的走到沈时阑的书房。
  映晚看着他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低声道:“你看吧。”
  映晚心中纠结不已,搞不懂眼前的情形。
  哪儿有人把旁人随手带来的礼物放在书房的?东宫难道还缺个存放礼物的库房吗?虽然她送的是一块镇纸,可显而易见沈时阑不可能用那种货色的东西,放在书房就显得尤为奇怪。
  映晚这般想着,不由得撇了撇嘴,说不定东宫还真没有库房。太子殿下冷漠的跟块冰一样,冷飕飕的带着寒意,谁敢找他送礼。
  心里是这么想的,映晚也不敢说出来,只能伸手打开那个盒子,白玉镇纸依旧静静躺在锦盒里位置和放进去时分毫未变,可她亲手扔进去的珠花却没了。
  映晚皱眉,伸手拿出镇纸,仔仔细细搜了搜那盒子,里外翻了一遍,果真是不见踪影。
  奇怪,怎么会没有了?
  眉头越皱越紧,映晚心中奇怪极了。
  难道竟真的是我忘了放进去?是我记错了?
  沈时阑的声音适时响起来,“的确没有。”
  映晚只得将手里的镇纸又放进去,心事重重道:“那便不知丢在何处了。”
  她叹口气:“罢了,也不是大事儿,丢便丢了,只盼着日后若有人拿这个说事儿,太子殿下能为我作证。”
  沈时阑盯着她手下的盒子,淡淡道:“可以 。”
  “既然没有找到,那殿下,我便告辞了。”映晚眨眨眼,等着他答复。
  沈时阑的头刚点下去,映晚忽而又道:“我见太子殿下的东宫我许多合欢花,想摘一些用,殿下可否赏赐我一二?”
  “合欢花?”
  映晚腼腆一笑:“殿下有所不知,我在嘉陵的院子里也栽满了合欢花,见到合欢花就好似回家了一样,十分亲切,可巧太子殿下这儿有……”
  这理由合情合理,包含思乡之情,令人无法拒绝,何况只是几朵花,若连花都不给人摘,显得他未免太小气。沈时阑道:“随意就是。”
  映晚笑容甜蜜温柔:“多谢殿下,殿下,映晚告退。”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没有回头。纤柔的身姿在微风里摇曳,如同一枝柔嫩的杨柳枝,却比杨柳枝更明艳几分。
  沈时阑捏了捏拳头,眼神幽深如水,挣扎与痛苦便露了出来。
  门外艳阳高照,碧绿色绣合欢花的衣裳,好似融在东宫的满树繁花里。
  沈时阑一个晃神,分不清她与花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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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东宫,映晚带着清荷和簌簌回了绛芙轩,她还有点儿担心,这二人一个是皇帝的宫女,一个是太后的宫女,品级相当,会不会互不服气,再闹出争端来。
  却不曾想还没等映晚开口调解,簌簌先服软,只道:“清荷姐姐资历深,也多侍奉郡主一日,照着先来后到的规矩便是。”
  清荷亦推拒了几句。
  瞧着两个人推来推去,推着推着先笑了,映晚才发觉太后对她确实极好,送来的宫女不是盛气凌人之辈,反而是真的为她好,也不找事儿。
  映晚打断二人的对话道:“还是照以前吧,清荷管事儿,簌簌帮我管着人情往来。”
  清荷便笑了:“如此才便宜,我对京城中的人情往来一概不知,簌簌反而懂的多一些。”
  映晚亦是这般考虑的,清荷跟在皇帝身边,只管着内务等事儿,并无人情往来的事儿,她不懂得这些,问她也说不出一二,所以要她管着绛芙轩前前后后的事儿。
  簌簌则不一样,簌簌跟在太后身边,见多了各家的夫人小姐,对妇人们之间的往来更清楚,想必也知道该如何走礼。
  因势而为,两个人各管各的,也不会产生矛盾。
  映晚又确认一遍:“簌簌,你能做好吗?”
  簌簌温柔一笑,“郡主安心,这点儿事儿还难不倒我。”
  “那就好。”映晚道,“我呢,初来乍到,万事不懂,全靠你们扶持,你们要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过日子。”
  她说话一板一眼的,正经的不得了。
  清荷与簌簌对视一眼,都笑了:“郡主说的是。”
  簌簌笑起来,温和道:“明日就该去安王府赴宴,郡主先准备好装扮,我去备礼,到时辰就走。”
  映晚乖巧点头,“有劳。”
  “郡主明日艳压群芳,我们就不辛苦。”簌簌随口道,“明儿再看。”
  到了第二天,映晚一身大红撒金的褙子,明艳无比的色泽,若压不住就是俗气,压得住就能尊贵出众。
  映晚这一身,却穿出截然不同的感觉。眼里的色彩穿在身上,赤金的首饰环绕在左右。
  她身上却自带清冷出尘的气质,一身红衣,宛如遗世的仙子,绝艳又清冷。
  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充满了矛盾,却又出奇地和谐。
  簌簌感慨道:“郡主这颜色我见过不少人穿,能穿出富贵雍容已经是寥寥无几,如郡主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果然,还是得看脸。
  真正的美人不管怎么穿,都依旧是美人。
  映晚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极有自信的,闻言只笑了笑,“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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