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晚没瞧见,只道:“我们要去慈寿宫吗?会不会搅扰太后娘娘歇息?”
沈时阑摇了摇头,道:“去后院坐坐吧。”
他说的是那日映晚为避开六皇子藏身的后院,两人从后门过去,空空荡荡的后院中只得两个扫地的宫女,瞧见二人便匆匆忙忙过来行礼,被沈时阑打发走了。
映晚眨了眨眼,低头瞧瞧,笑道:“秋天到了。”
可不是吗?
上次到这里还是盛夏,绿茵森森,这会儿树叶却已经落了一片一片,算起来七夕节,已经是立秋了。
一片叶子从树上飘飘荡荡落下来,映晚伸手接住了,笑道:“殿下还记着我上次给你折的花吗?”
沈时阑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又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匆匆忙忙补救:“记得。”
两个字说的分外着急。
映晚手指一顿,下意识搓了搓手中的树叶,手指微微发凉,她低头笑起来:“殿下果然聪慧,看一遍就记着了。”
一种情形,两种思量。
上次她还惦记着引/诱这个男人,想让他爱上自己,现如今却只想躲着他,再无纠葛。
这才多久啊。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断更了这么久,解释一下吧。
确实生病了,轻度抑郁,前段时间有点严重的趋势,精神状态很差,一直恍惚不定的,也不爱吃饭,所以被家里人强制制止了写文,出去玩了几天。
总之就非常对不起,这篇文其实也看的出来,我状态挺负面的,非常对不起大家。
我以后尽量不断更吧,如果身体允许的话。
第40章
沈时阑盯着她纤细的手指,那片树叶绿油油的,他等着映晚再巧妙地折一朵花出来,这次,他绝对不会再拒绝了。
可映晚却只是低头瞧了瞧,慢慢将那片叶子搁在石桌上,自己也坐下,全然没有那个意思。
沈时阑盯着她,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问。
问她你为什么不折花吗?
总觉得好奇怪。
两人相顾无言。映晚觉得太尴尬了些,出言道,“殿下,您今日不用去办公吗?”
身为东宫太子,应该也挺忙碌的吧。
沈时阑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用……方才已经看完了。”
映晚已经是惊呆了。按照沈时阑的性情,平常摇个头就够了,今儿居然说了话,不仅说话,还带了解释。
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映晚抬眸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这人……是被谁附身了?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斟酌片刻,犹犹豫豫道:“殿下,您今儿很想说话吗?”
说出的话倒是直接。
沈时阑哑然片刻,神色当中便带着些许无奈,摇头道:“并没有。”
他每日都不想说话,只是面对她的时候,觉得不能和面对别人一样。她不是旁人,对她理应有所不同。
可是这些话,沈时阑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茫然地站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映晚低头笑了笑,低声道:“殿下是个好人。”
真的是个好人,救她于危难之中,怕她尴尬强行说话,世上难得这般好人了。
“好人?”沈时阑念着这两个字。
映晚摸着自己的腕子,并不正面回答,抬头迎着沈时阑的目光道:“殿下,太后娘娘该起身了,我进去问问吧。”
沈时阑收回目光:“一起吧。”
两个人踏进太后的宫殿,四处都守着宫女,瞧见他们,齐齐欠身行礼,口里也念着请安的话,见她们声音清朗,便知太后已经起身了。
映晚含笑道:“太后娘娘已起了吗?”
“起了。”宫女笑道,“郡主和太子殿下请,太后娘娘正在前头喝药膳呢。”
沈时阑问道:“皇祖母近日又用起药膳了?”
“是。”宫女所知有限,也问不出什么,沈时阑收回目光,走到太后惯常起居的小室内,果然瞧见她端着碗药膳正用着。
沈时阑问:“皇祖母又用起药膳了?”
太后抬头,似乎没料到他忽然来了,惊讶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沈时阑含糊其辞:“从父皇那儿过来的。”
太后瞧他一眼,了然地点点头,将药膳放在桌子上,随口道:“坐吧。”
沈时阑又问了一遍:“皇祖母是身子有恙吗?”
太后失笑,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总是爱操心。
“前儿太医来请平安脉,说天气冷了些,哀家体质有些虚寒,最好调养一下,便给开了药膳。”她叹息一声,“要哀家说,无病无灾的吃什么药,苦的不行。”
沈时阑松了口气,没有说话。
映晚一双大眼睛转向他,轻轻挑起来,这会儿又不说话了。
太后摇头笑了:“待会儿让太医去东宫给太子殿下瞧瞧,该补就补补,若有什么不好的也一并给减了,秋日容易生病,可得小心着点儿。”
沈时阑道:“皇祖母放心。”
太后又看向映晚:“你这丫头生的单弱,也得注意身子。”
沈时阑亦看向她。
映晚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劳心,映晚晓得了。”
沈时阑却看着她,道:“让太医瞧瞧吧。”
太后但笑不语,慢吞吞地又喝一勺药膳,余光瞧着映晚的神情。这丫头还是不开窍啊,阿阑这么说话,她竟然还是一脸懵懂。
看来,阿阑这路还长 。
他又不肯让皇帝直接给他赐婚,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这性子拗的,跟他母后一模一样。
太后摇了摇头:“阿阑说的对,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拿身子当回事儿,去宣个太医过来,给郡主和太子都瞧瞧。”
太后都发话了,映晚总不能再拒绝,连忙道:“多谢太后娘娘。”
映晚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在宫中传召太医的,若病了,需要先禀告皇后,由着皇后安排。今日太后让太医给她请平安脉,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不料太后沉吟片刻,又道:“映晚在宫中人生地不熟的,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好总去麻烦皇后,日后你直接去太医院宣太医,不用通禀清宁宫了。”
这谁天大的恩典了。
宫中诸多公主皇子们都没有这样的特权,唯有沈时阑一人罢了,没想到太后竟然亲口赐给她这般权利。
映晚当下愣住,连谢恩都忘了。
沈时阑清咳一声,冲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谢恩。映晚回神,又欠身道:“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摆了摆手:“起来吧。”
映晚复又坐下,却忧心忡忡的,太后一直对她很好,从入宫之初便护着她,她亦非常非常感激,可今儿的事情,到底还是太过了。
太后对她的爱护,超过了嫡亲的孙女。
映晚受宠若惊,不禁有些战战兢兢。
太医来的很快,按照太后说的,先给沈时阑诊脉,笑道:“殿下身体极好,脉象有力,身强体健,只是年轻人初秋火气有些大,清清火就好,太后娘娘不必操心。”
沈时阑收回手,朝着太后道:“皇祖母安心。”
太后点点头:“那便好,太医给郡主瞧瞧吧,这丫头进京许久,还没请过平安脉呢。”
太医自然听从,诊完脉却皱起眉头,有些忧虑。
太后问:“怎么了?”
“郡主身子不妨事,只是有些弱,只是……”他犹豫片刻,到底不敢隐瞒,“郡主心思郁结已久,若不能及时开解自己,只怕会伤及肺腑,损害自身。”
映晚默默低下头,咬了咬下唇。心思郁结……当然是真的,日日行走在悬崖边上,怎么可能不郁结?她是个普通人,又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仙。
太后顿了顿,点头道:“哀家知道了,日后你便给郡主请平安脉吧,给她调养调养身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心疼人。”
却不提心思郁结之事。
沈时阑静静看着映晚,眉头前所未有地皱成一团,探究之意从眼中溢出来,带着担忧。
太医道:“臣遵旨。”
“退下吧。”太后淡淡道。
“是。”
太医走后,太后慢吞吞开口:“阿阑,你也回去吧,哀家同映晚说说话。”
“皇祖母……”
“回去吧。”太后摇头制止他的话,“这儿没你的事儿。”
沈时阑顿了顿,起身道:“孙儿告退。”
他走了,太后又挥退身侧伺候的宫人,小室内只剩下她和映晚两个人相对而坐,太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摸着椅子的扶手,慢吞吞问:“映晚,太医说你心思郁结,你知道吗?”
“映晚知道。”
“为什么?”太后盯着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心里就藏了这么多事儿?”
映晚不知道该不该说,可对上太后锐利的双眸,她又觉着若不直说也没什么用处,这个老人太精明了,她的一切都瞒不过她。
映晚稳住情绪,安然道:“太后娘娘,映晚心里的事儿有很多,大的小的,每一件都是烦恼。”
“哦?”
“譬如联姻之事。”她直言了,“这是我心里最大的烦忧,我一直很害怕,心里面从不曾放下过,心思郁结亦在意料当中。”
“怕什么?”
“怕……”映晚顿了顿,笑道,“怕自己活不下去,我已经够艰难了,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第41章
我只想活下去。
眼前的少女目光澄澈带着笑意,似乎冷静又安闲,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都在笑着,看不出她心里的恐惧。
太后低眉,慢吞吞道:“自己的身子要紧,你是个聪明人,哀家以为你不会为那些事儿伤及自身的。”
映晚沉默不语。
“你啊……”太后摇了摇头,“哀家还活着呢,总不会真让你被人害了,该放宽心的时候,不要自己钻了牛角尖。”
阿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
这姑娘注定要做她的孙媳妇儿,若早早熬坏了身子,日后吃亏的还不是阿阑。
太后操碎了一颗心,又顾及沈时阑,不敢说出口,只能旁敲侧击。
“罢了。”太后轻叹一声,“哀家知道劝不动你……”
“太后娘娘。”映晚忽然开口,定定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咬着下唇问,“您为何待我这样好?”
太后手一顿,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带着些许惆怅:“为什么……”
并不仅仅是因着阿阑,太后自己心里知道。
她低低一笑,“哀家是不是从未对你讲过一件旧事?”
映晚摇头追问:“什么旧事?”
旧事?什么样的旧事会让一国太后对一个人散发出善意?她是太后啊,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解读,并不是和外人想的那般随心所欲。
太后顿了顿,侧头笑道:“很多年以前的事儿,现如今也没什么人记着了。”
她目光有些怀念:“明淑小时候读书不听话,哀家给她找了好几个伴读,都是各家的宝贝女儿。”
映晚不明白,这个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与明淑长公主关系并不好,不管对方曾经做过什么,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解,太后轻轻一笑:“明淑的好几个伴读里头,最招人喜欢的那个是京都云氏的独女,叫云皎月。”
云皎月……
映晚当下便怔住了,沉默道:“我母亲?”
京都云氏只有云皎月一个女儿,嫁给先嘉陵王做了王妃,生了独女嘉陵郡主林映晚。
原来母亲和明淑长公主还有此等渊源。
可既然如此,为何明淑长公主看她千般不顺眼,没有一点好脸色,恨不得拿最难听的话辱骂她。
“是啊,你母亲。”太后轻轻一笑,“云氏女入宫做公主的伴读,结识了宫中的皇子们,她生的好看,国色天香不外如是。”
太后打量着映晚的脸,忽然笑起来:“和你很像,比你还要明媚一些。”
映晚生的有多好看呢,御花园里所有的花一同盛开的时候,尚且比不过她轻轻一笑的芳华。比她容颜还要明媚一些,简直无法想象是何等的绝色。
映晚忽而记起来,当初清荷刚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说如同这般的绝色女子,此生只见过二人。
另一个,是母亲吗?
“生成那般模样,自然人人都喜欢她,哀家的儿子亦喜欢她。”
映晚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太后唯一的亲生儿子便是皇帝,其余几个王爷都是旁人所出……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映晚慢慢捏紧了拳头。
“十五岁那年,哀家给她定了亲。”太后却没有停,慢悠悠道,“赐婚给哀家的儿子。”
听到这句话,映晚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不言语。
和皇帝定过亲,却嫁给了她的父亲,其中定然发生了不可预料的事情。
“哀家本以为她会做我的儿媳妇儿,可是……”她慢慢放下手中喝完的药膳,盯着地上的映晚,悠悠然道,“后来她出了一趟宫,在宫外认识一个男人,跟人家一见钟情了。”
这是天大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