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帐下百媚生——北风信子
时间:2020-03-13 09:20:34

  窗户外头,长清捧着手中的纸条,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上面简单又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显然是匆匆写就。
  “木槿山坡,静候佳音。”
  渌水问她:“你没看错?真的是陆大人?”
  长清说:“我怎么可能看错。”
  渌水很害怕地说:“不会是……那位公子来了吧?他来江陵,可是找死?”
  长清思索了一刻,说:“我并没有看到,那位公子,也许是陆大人奉命过来的。那位公子,怎么可能来江陵?”她声音压低了说,“通缉令可是贴了满城,他不要命了吗?”
  安栖云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耳边嗡嗡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可辨。
  她听见长清在外面说:“这东西要不要给姑娘呢?”
  渌水说:“还是不要了吧,给姑娘看见了,她又该想到婚约,然后闷闷不乐好多天。”
  长清说:“可是,姑娘不知道的话,公子会在外头等,这么冷的天,多遭罪啊。”
  渌水道:“要说你去说,我才不去。”
  安栖云扬声道:“你们在外面说什么?”
  外间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安栖云说:“我都听见了,进来吧,把东西给我。”
  渌水对着长清悄悄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走进来。安栖云坐在榻上,对着长清渌水一伸手:“给我吧。”
  她展开纸条一看,看见那八个大字,脸上没有什么波动,看得长清和渌水都有些诧异。
  安栖云有些烦恼地说:“他就来了?”
  长清和渌水对望一眼,问道:“姑娘难道不开心?”
  安栖云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下去吧。”
  安栖云看着手上的字条出神。
  她记得上次她牵着马去木槿山坡,偶然间碰见荀乐游,不小心洞悉了他的心意。她感到愧疚难安,一直躲着荀乐游,荀乐游也不在意,住了几天后就向安父安母告别离开。
  听说中山王最近又让荀乐游来江陵商议大事,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来了。安栖云还没有想好再次见到他,该说些什么。
  安栖云出神了片刻,让长清渌水进来,对她们说:“你告诉他,我身体不适,不能出门。”
  长清渌水虽然感到意外,但是很快走了出去,找到躲在巷角的陆兴,说道;“我们姑娘身子不适,不宜出门。”
  陆兴像是不太相信,有些怒意地说:“我们世子千辛万苦赶过来,你知不知道,他可能会被你们的人抓住处死?”
  长清有些尴尬:“你也知道的,我们姑娘婚期将近……”
  陆兴生气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负气而走。
  陆兴来到高地之上,对着负手而立的赵敛说道:“公子,安姑娘她,不能来。”
  赵敛像是对这种情况有过预料,只是眸子里有了灰暗,他问:“你可有问过,为什么。”
  陆兴说:“说是身子不适。”
  赵敛点点头。
  陆兴想了又想,忍不住说道:“她身边的丫鬟对我说,她们姑娘婚期将近,想是故意寻了这样一个借口……”
  赵敛抬手制止了他。
  陆兴便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公子,要回去吗?”
  赵敛转身看向城里的方向,说道:“毕竟千山万水地来了,你先走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陆兴说道:“她不会过来了。公子回去吧,这样冷的天,还有,若是被人发现……”
  赵敛挥了挥手:“你先走,我想看看这里的风景。”
  ***
  虽然叫长清和渌水出去转告了让荀乐游不要等她,可是她心中有些不放心。她看着窗户外头,已经飘起了雪子,夹着雪子的雨打在身上一定很疼,是这样寒冷又阴暗的雨雪天。
  她撑着伞走到院子里,看见弟弟安栖洲走了过来。他没有带伞,身后也没有下人,看见安栖云,连忙躲在她的伞里,搓了搓脸和手。
  “我正找你,这天色真糟糕,看我的脸,都被雪子差点砸伤了。”
  安栖云问他:“荀公子怎么提前了半个月就来了?”
  安栖洲说:“谁?荀公子来了,我才从父亲那里过来,说是荀公子在半路上,又遇见这样的雨雪天,指不定要耽搁了。谁告诉你荀公子要来了?”
  安栖云一怔:“不是他?”
  那会是谁?安栖云心中有一个夸张的想法,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就开始怦怦乱跳起来。尽管理智告诉她,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赵敛如果过来,那简直是把他的项上人头放在刀锋上滚。
  她努力镇定起来,似乎听到安栖洲还在她耳边絮絮说个没停,她突兀地打断:“我要出门。”
  说着,她拿着伞小跑着走了出去。
  安栖洲在后头喊:“哎呦,这雨砸死我了,我的脸好疼。姐你回来,我还没和你说我的正事儿,姐!”
 
 
第63章 
  安栖云没有理后面安栖洲的呼喊, 径直往外走。安栖洲在后面喊:“姐, 你要出去的话, 叫长清给你拿一件披风, 外面可冷了。”
  安栖云充耳不闻, 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间或有雪子斜斜地飘过雨伞, 砸在她的脸上,她也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安栖云出门, 看见门边拴着一匹马,许是安栖洲刚刚骑过的。她很不客气地将马牵走, 骑了上去。
  上天都似乎在怜惜她, 渐渐地, 雨雪停了下来。
  她来到木槿山坡,下了马,却踌躇地停了下来,也许是近乡情怯一般,她不太清楚。
  但是马上, 她想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是赵敛?赵敛的通缉令如今贴了满城,她弟弟放言, 悬赏黄金百两,只为赵敛的项上人头,另外,凡是提供消息着,都有丰厚赏钱。
  若真的是赵敛过来, 他是不要命了吗?
  安栖云心中怀着忐忑,将马拴住,然后独步走在山坡上。她看见山坡上站着一个人的背影,她感觉很熟悉,却又不太确定。
  她和赵敛,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见面,有时候,一个路人的身影都会让她觉得熟悉,进而恍惚;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赵敛的样子。
  山坡上的人转过身来,安栖云感到脑子被重重击了一下,她不再怀疑自己是否忘了赵敛,因为他的样貌竟然如此深刻地印在她的心里,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她小跑着冲了过去,情绪在脑中爆炸了一般,她到了赵敛面前,脱口而出地却是……
  “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你过来做什么?”
  看着眼前人怒目圆瞪的样子,赵敛却闷声笑了,他一把将安栖云揉进怀里,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但是你来了,你果然是在乎我的。”
  安栖云挣开他的怀抱,瞪着他说道:“我是过来看看你死了没。”
  赵敛再一次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若只是想查看我的死活,你就不会骂我不要命了。安妹妹,从前你不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人,一别多月,你怎么换了个性子?”
  安栖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要骂他,又想要抱他,却只是愣愣地站着。赵敛放开她,看了她片刻,叹了一口气。
  安栖云感到脸上冰冰凉凉的,是赵敛的手在抚着她的脸颊,赵敛眼中有疼惜,问道:“怎么哭了?”
  安栖云连忙摸上自己的脸,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全是泪。
  她按住赵敛的手,他的手冻得通红,摸上去冰冷无比。安栖云知道他在这里等了许久,还是在她差人明确说过,自己不会来的情况下。
  安栖云说:“我不是故意晾着你的,我以为来的人是别人……”
  赵敛朗声一笑,说道:“我很开心。”
  安栖云平静了心情,问:“你知道你的头颅如今价值几何?你怎么可以如此鲁莽,你来江陵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栖云知道赵敛的,他虽然看起来狂放不羁,实则做事周密,她认为赵敛来江陵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
  任何事情都可以交给手下来做,他亲自过来,可能是为了顺带见她一面。这样都太过冒险。
  谁知赵敛却说:“我听闻你和乐游的婚期将近,再也等不住,我怕你真的忘了我。”
  安栖云一愣:“就为了这件事。”
  赵敛极其认真地说:“如果不过来看看你,我怕自己会悔恨一生。如今看见了你,我不再害怕。”
  安栖云问:“怎么说?”
  赵敛笑:“安妹妹,你心里是有我的。不像对待傅祁,不像对待其他男人,我是不一样的。”
  安栖云怔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敛说:“你早就明白,我已经是你的猎物,我已然可以随意被你抛弃,我们的婚约也不再有,你没有道理来讨好我。不管出自哪一种考虑,你和乐游成亲,都是很好的结果,但是你今天却过来见我了。你一向决绝,不要否认,若是对我的情谊不够,你是会当断则断,万万不会过来见我的。对吗?”
  安栖云自己都懵懵懂懂,赵敛的话,初听上去仿佛胡搅蛮缠,细细一想,她似乎被说服了。
  她感到茫然又心慌意乱,虽然是冬日,漫山遍野的枯枝杂草仿佛躁动起来,安栖云的心中也布满了杂草,在她的心底乱哄哄地扎根。
  安栖云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反应过来,看见赵敛满脸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忽然让她开始慌了,她说道:“你别胡说八道,胡搅蛮缠。”
  赵敛将安栖云轻轻揽进怀中,在她耳边吹着气:“帮夫人指点迷津,是为夫应该做的,不用谢。”
  远处,陆兴看着赵敛和安栖云两个人站在一起你侬我侬,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天渐渐开始放晴,夕阳西沉,一轮耀目的圆晖就在两人身后,陆兴看过去,只觉得眼睛有些痛。
  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看到赶着羊群的羊倌带着一群咩咩叫的羊就要走过来,他连忙跑上了山坡,踌躇了一下,终于对着赵敛两人喊:“公子,来人了!”
  安栖云听见陆兴突然出声,连忙推开了赵敛,理了理并没有乱的鬓发,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小声埋怨赵敛:“陆兴就在下面看着,你怎么不说一声!”
  赵敛带着笑意,满不在乎地说:“他看着又如何,你我夫妻,怎么都不为过。”
  安栖云小声啐他:“你不要脸!”
  赵敛带着安栖云走下山坡,他手一够,牵上了安栖云的手,安栖云努力挣扎了一会儿,没有躲开,于是无奈地由着他去,只希望她和赵敛的衣袖足够宽大,希望陆兴的眼睛瞎一点,不要看见他们两人紧握的手。
  陆兴看见从山坡上走下来的两人,只是一眼就看了两人欲盖弥彰地装作正经,袖子紧紧挨着。赵敛脸上得意的神情就没有打算藏,只安栖云还在躲躲闪闪,像是不太好意思。
  陆兴不想看他们两个人,便拱手道:“属下先去前面探路。”
  说完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安栖云尴尬地说:“你把他腻歪跑了。”
  赵敛安慰道:“他是没媳妇的人,看不得这个,看了自己伤心。”
  安栖云觑了他一眼,真的是体贴下属的好上峰啊。
  安栖云跟着赵敛走,她想自己也许是该回去了,私心却想再在赵敛身边待久一点儿。她想,如果赵敛提到天色晚,她就回家。可是赵敛也一直没提,反而将她的手篡得紧紧的。
  赵敛将安栖云带到一个小院子里,这院子虽然小,也很富丽堂皇。赵敛引着安栖云往屋子里走,看着外面已经亮起了灯笼,安栖云忽然感到很紧张。但是推开门扉,却见里面是一个书房的布置。
  安栖云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期待落空。
  赵敛转身,很认真地看她一眼,像是在研究她眼底的情绪。
  半大的小丫头进来为赵敛和安栖云倒茶,然后轻轻关上门出去了。赵敛坐在书案之后,拿起笔,然后看向安栖云,说:“这里有一些闲书,你无聊可以看看。”
  安栖云“嗯”了一声,坐了下来。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蜡烛偶尔的噼啪声响起,安栖云看着窗子外漆黑黑的一片,没有想该什么时候开口回去,反而在想第二天以什么理由堵住父母弟弟的诘问。
  赵敛看着公文,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他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放下笔说道:“天这样晚了,我让陆兴送你回去。”
  安栖云站起来,眸光影影绰绰,她站起来,说:“外面又冷又黑,我不走了。”
  赵敛呼吸有些不稳,他佯装淡然,说道:“你家人该担心的。”
  安栖云走过来,说道:“我明天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
  赵敛捏着书的手微微用力,他站起来,一手拽过安栖云的手,感到安栖云的手心微微冒着汗,他自己也一样。
  他却说:“好,那我让陆兴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
  安栖云抬眸看他,眼底似乎有雾气,眼尾带着钩子,她伸手,环住赵敛的脖子,声音轻轻,如同妖魅一般:“夫君,就不要装作君子了。”
  赵敛抬手,缓缓握住了她的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安栖云踮起脚,轻轻的吻落在他的下巴,她说:“我要你。”
  赵敛深吸了一口气,抱起了安栖云。安栖云闭着眼睛,心中紧张不已,可是赵敛却将她放在一张椅子上,然后走回书桌后,扬声叫陆兴。
  安栖云疑惑地看着他。
  赵敛问陆兴:“安姑娘今晚回不了府,你同长清渌水说一声。”
  陆兴说:“属下已经安排妥当,长清姑娘今晚便称姑娘身子不适,早早关院门。”
  赵敛轻咳一声,挥手让陆兴下去。他一向是气闲神定的,但是现在却有些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没有让陆兴提前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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