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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姑娘家的帕子,被一个男人小心翼翼缠在手上,连结都打得精致,落在别人眼里肯定是变了味道。
何况那个姑娘还是自己的女儿!安平侯见到宋晋庭,一眼认出那是女儿的东西,没等他开口就先炸毛了。
“宋大人这手包的那么严实,是废了吧。”安平侯眼神跟刀子似的甩过去。
要不是顾着女儿的名声,他肯定要破口大骂。
宋晋庭嘴角啜着笑,闻言低头看手帕,目光缱绻,道:“谢谢侯爷关切。我有灵丹妙药,再大的伤转瞬就能好。”
说完还气人的把手抬起来扬了扬。
安平侯一口气梗在胸口,脸彻底黑了。
但这好歹以后自己的是泰山大人,宋晋庭没再过分,敛神正色道:“侯爷也知道我见过谁了,我亦知道侯爷最会审时度势,想必对我先前的建议已经有决断。若侯爷想起哪里有可疑,随时都能找我,她同样等着侯爷的消息。”
两人合作的好处就在眼前,宋晋庭知道安平侯不会拒绝的,拒绝了,总呆在牢里,也怕他真把谢幼怡给哄跑了。
铁板钉钉的局面,安平侯抿着嘴没吭声,算是默认。
宋晋庭会心一笑,抱拳拱拱手转身,快速避开安平侯要扑过来抓掉帕子的举动。
气得安平侯在他身后破口大骂。
刘九被调派到他手下,听闻他回来去大牢,便在大牢门口等他。
宋晋庭一出来,刘九笑着迎上去,正式朝他见礼道:“大人有什么便吩咐,属下任凭大人差遣。”
他见到人,只微微一笑,配着那张白净的面容,再儒雅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全是往后的刀光剑影。
他来掌戎司前就打听过了,抢的谁的位置心里明白得很。苗隐把刘九派他手下,有监视的意思,刘九心里肯定暗恨着,估计憋着劲要抓他小辫子的。
不过他心情不错,懒得计较这笑里藏刀,伸出手在把刘九肩头上的褶子给抚了抚:“千户可是连圣上都夸过的人,能力卓然,确实是有要千户鼎力相助的。”
“大人这话就太过客气了。”
“那我就不跟你说这些客套话了。”宋晋庭手朝大牢方向一指,“圣上没下更多的旨意,只是让审,我先问了问,安平侯一口否认那信是出于他的,我免不得得从信里找出蛛丝马迹来。拿了证据才能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再审,所以在我重新提审前,我们都得把人看好了,可不能让人在牢里出什么问题。”
刘九闻言,自然而然先想到谢家当年怎么对宋家的,如果人在牢里出事,刚上任的宋晋庭就得先落个公报私仇,被参一本这佥事估计屁股没坐热就得挪位了。
“大人放心,人归我们管,我们肯定会看得严严实实,连耗子不能靠近安平侯一步。”刘九再次拱手。
宋晋庭点头,说一句劳烦,甩着手里的马鞭离开。刘九听到马蹄声远去,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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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怡一日奔走,又伤着脚,早早用过饭就歇下。
仿佛才刚刚入梦,就迷迷糊糊听到窗户有响声,她被惊醒,侧耳一听确实是有人在敲窗子。
外边静静悄悄的,一下又一下的声音仿佛就敲响在心头,她那点睡意瞬间被惊飞到九云霄外,连忙撑着坐起来。
大半夜的,谁来敲窗子!
念头刚起,脑海里就闪过宋晋庭在阁楼里带笑的双眼。
窗子又再响起,是十分有节奏的声音,连着敲三下,不多不少,过片刻会仍是敲响三下。
等到谢幼怡趿着鞋子打开窗。
外头是学舍高围的院墙,墙边下的几棵树已经掉得光秃秃,而站在夜色下的男子眼睛如月牙,笑着说:“嗯……我还以为窈窈要我数到三百才开窗呢,我刚数到二十一。”
“你怎么跑来了。”谢幼怡可没有他的轻松,声音压得低低,还探头往左右两边看,“会被同窗撞见!”
“窈窈担心我被人发现,要受罚吗?”他依旧笑得温柔,双手一撑窗子,直接就坐到窗台上,侧着头看他,“别怕,我算好时间,这个时辰巡视人的没走到这儿。”
谢幼怡抬头,见银色的月光在他眼里生辉,抿唇淡淡看着他。
她不是说了会被同窗看见吗?
宋晋庭丝毫不在意她还是带有警惕和疏离的目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她眼前:“跌打药酒,比郎中的更好用。”
小小的瓷片泛着温润的光泽,谢幼怡伸手接过。他也从窗台上跳下去,又是刚才站着跟她说话的模样:“要我帮忙揉揉吗?”
怎么可能要帮忙?谢幼怡面无表情地摇头,他就可惜似的叹气,然后伸手帮她关窗:“夜里风凉,你快回去躺着,药要在掌心捂热了再揉按。自己下不去手,就明早让丫鬟帮你。”
他话音随着窗子关上也消失了,谢幼怡站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手指在还带他体温的小瓶子身上抠了抠,秋夜染在身上的凉意仿佛不见了。
宋晋庭利落翻墙离开,还在墙头下站了会,细细回想她刚才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眉头越皱紧。
她究竟怎么了?
只是这一时半会也得不到答案,宋晋庭敛起神思,去见杨宪清,旁敲侧击没能问出什么有关于她异样的话,丢下一句‘我回京’就跑了。
使惯来严肃的老夫子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两日,谢幼怡并没有再见到宋晋庭,心里在想父亲怎么没有任何消息,准备今日再等不消息便找先生告假回家去。而在她焦急等消息期间,瑞王倒是跑来女学一趟。
虽然没有再大摇大摆出现在众人跟前,而是借着杨宪清的名义把她喊到跟前去,事情做得还是太过招人眼。
堂堂瑞王进女学,肯定是要引起的注意的。
于是谢幼怡就停留了三句话的时间,匆忙离开,没给瑞王留机会说话。
瑞王又一次失魂落魄离开,不明白她怎么就不愿意开口朝自己求助,也不知道谢幼怡一开始起求助的打算也是越过自己,但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怪她太过冷情了。
很多时候,消息真是见风就被吹得是人都知。瑞王来女学的事大家下午就知道了,还知道把谢幼怡喊过去,一时间谢幼怡就再成了同窗间议论的对象。
余婉得知后,气得在屋里都想摔东西,在课堂上间到谢幼怡自然恼得慌,瞪着她的眼睛都能喷出来火。
不过她很快就又勾着唇,刻薄笑着扬声道:“幼怡,你父亲进了掌戎司的大牢,你不知道吗?怎么没有请假回家去看看,也好在那日你没回去,听说是宋先生亲自去侯府押的安平侯呢。”
消息滞后的姑娘们都哗然,谢幼怡没理她,安安静静坐到自己位置上。边上三公主担忧看过来。
余婉就是想让她难堪,依旧说着:“若不是我娘亲派人来说定到钰翠楼新上的步摇,我还不知道安平侯出了这样的大事,你就是跟我们太过客气了。这样的事和我们说说,我们往家里送消息,也好帮你打听打听不是。不过马上也宫宴了,到时你进宫也能正好探探贵人口风。”
一番话下来,连削带打,什么都嘲讽尽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宫宴是为皇子选妃准备的,她父亲下狱,谢幼怡这个时候进宫去只会坐冷板凳被人看笑话。皇子妃是想也别想了,除非去就出卖姿色当个以色待人的妾室,恐怕还能进皇家的门。
这让谢幼怡去不去都得被众人嘲笑。
但好在安平侯父子平时在京城作威作福的余威还在。安平侯进去了,安平侯世子可没进去,上次有人说了谢幼怡一句就被安平侯世子打掉三颗牙的事还在眼前呢,她们也不好当着人面就跟余婉一样没顾忌,打着哈哈直接转了话题。
有人就羡慕地说:“婉婉你定了钰翠楼的步摇,那可不能多得的,宫宴那日你得戴上,我们也好跟着长长眼。”
余婉几句下来,谢幼怡都不吭声,只翻书本看,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明明出气了还不得劲、当下再被人一捧,索性先享受她人羡慕的目光,开始夸大其词说自己娘亲是多有面子,那步摇是钰翠楼掌柜在额外数量上再加的。
这下众人越发一顿猛夸,毕竟谢幼怡无望皇子妃了,余婉就是最有可能,当然是什么好听说什么。
余婉得意一笑:“等放假了,你们到我家来吃宴,我先给你们看。”
三公主听着那些话,不屑回头看一眼,这样的人真成了她们皇嫂,相处起来也够她们受的。一支步摇就炫耀成这德行,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也是巧了,杨宪清来到,第一件事就说学院要放假的事,从下午就不用上课,给她们假回家歇几日。再上课的时间正好是宫宴后的第二日。
这应该是宫里的意思,让各家千金都回家准备准备。
大家高兴得欢呼一声,三三两两就相约结伴离开。
谢幼怡抱着书,心里装着父亲的事,一个人默默地回去收拾东西。余婉那头有心出风头,见她走过自己身边,故意又说起进宫一事,又邀请众人明日就到她家做客。
马车陆续从女学离开,久不回京的小姑娘们有些已经盘算先到长街逛一圈。
这一逛,听到一些关于钰翠楼得罪不起什么贵人的事,听着倒有些像在说余家夫人。不过小姑娘玩性大,传得又不清不楚,听听就忘记了。
大家都离开,谢幼怡伤着脚,也不想跟众人在路上挤一块,反倒落在最后。
她正温吞从学舍出来,不惑就探头探脑出现在假山后,一劲儿朝她比快离开的手势。
一只大手也从假山后探出来,按在不惑脑袋上,把人差点要按地上去。
宋晋庭从假山后出来,见她脚伤还没好,剑眉不高兴往上一挑道:“我送你,正好有事要与你和你兄长说。”
谢幼怡脚步停住,看看愁眉苦脸的不惑,回道:“我与你一块进府门,我兄长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们各走各的,我先回府与兄长知会一声。”不然,两人指不定就先打起来。
她拒绝得明明白白,这里可不是宋府,宋晋庭没敢太黏着,唯能装理解让开路。
在她走远后,就狠狠一脚踹不惑屁股上,不惑嗷一嗓子,疼出泪花要跑。
谢幼怡其实还能听见的,还回头看了眼在假山前风度尽失要追着扈从打的宋晋庭,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他在人后还是那么副臭脾气,可不因为他卖好就上当,去上他的贼车。都被他堵几回了,怎么能不长记性。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晋庭:我一颗真心日月可鉴啊!
谢幼怡:任你天花乱坠,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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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谢幼怡一路回到顺昌胡同的别业,她娘亲和兄长都还在此处落脚,见到亲人先说了几句体己再把宋晋庭要过来的事引出来。
谢煜锋一听就跳脚:“他搅和着不让我们求见太子,爹爹如今在他手中,他诚心就想拿捏我们好出气!你怎么能信他?!”
她一双桃花眼就撇过去,“他会过来,是爹爹那边让他带话。他在学院里跟我提到过爹爹身边出内鬼了,他能和我说这番话,坦坦荡荡,怎么可能是要拿捏我们。”
拿捏他们,在宋家就可以给她难堪了。
不过这些谢幼怡是不会说的,谢煜锋见妹妹在偏帮,气得暗暗咬牙,明白父亲还是选着屈服这一回。
可有些话是不能说给妹妹听的,再憋屈都得忍下。
安平侯夫人见兄妹俩吵完嘴,幽幽道:“为何偏要陷害侯爷,于他们有什么益处?若不是皇后娘娘不见我,也不至于让窈窈一个姑娘家操心这么许多。”
说着眼睛便红了,外头正好禀报宋晋庭过来。
谢幼怡先前就吩咐人来了直接迎进府,但他来得还是比想得快,安平侯夫人忙用帕子一按眼角,吩咐请人进屋。
宋晋庭不是从掌戎司过来的,没穿那身带着凌厉的公服,腰间连剑都没别,一袭锦衣玉冠,站在安平侯夫人跟前隽俊温雅。
他先拱手见礼,温声问好,亦不多废话,“侯爷的事恰好分派到我手上,圣上的旨意只让审,至于怎么审,自然就由我做决断了。我新上任,侯爷又信誓旦旦说那信有假,证物有疑点,我就得谨慎,故而缓了些日子让侯爷也能为自己辩驳辩驳。今日侯爷与我说,他却想不出哪个是内鬼。”
安平侯夫人紧张得攥着帕子问:“侯爷可还有说别的,这可怎么办?他在牢里怎么样了,这就是有人在陷害,他在里面会不会遇到什么事。”
宋晋庭笑得坦荡道:“夫人放心,掌戎司大牢不是任谁都能靠近,你我两家有过曾经那些事,我也得一万个小心不能叫侯爷在牢里出事。不然案子没结,我倒得先坐实公报私仇的名声。”
谢煜锋却躲在后边嘟哝一句你就是。
谢幼怡暗中踩他一脚,安慰娘亲:“娘亲听了宋大人的话也该放心才是,接下来我们找出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能还爹爹清白。”
“可这人能做下瞒天过海的事来诬陷侯爷,哪里能那么好找出来,指不定是落人手柄才出卖旧主。”安平侯夫人脑子乱哄哄的,憔悴地按了按眉心。
谢幼怡在这片刻就有了主意,轻抚着娘亲的肩头说:“那些且不谈。娘,我们回侯府去吧,爹爹身边就那几人,心里有鬼的藏不住!”
宋晋庭此时抬头。小姑娘正站在照入屋内的那片光幕中,脸庞白皙莹然,唯独神色寡淡的像是冲过几泡后的清茶。语气再有起伏变化,都不见她表情动一分。
他心间微动,那种诡异感终于寻到源头了,收回视线拱手告辞:“侯府的内务我不便参与,只是有一点,侯爷拖延两日才给那么一句话,我却不能一直徇私继续往下等的,不然圣上问起我不好交差,还望夫人早些予我一个答复。”说罢利落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