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晋庭给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温柔直达眼底:“别捂着睡,庭哥哥就在边上。”
她闻言,一颗心微动。
这几日他挺忙的,听不惑说是因为二皇子和太子的争斗,陛下下令暗查很多事,都压到他肩头了。
有时一日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他今日来,虽然是穿着一新,可眼底还有乌黑的青色,憔悴的模样在昏暗的灯火下都无法遮掩。就这样,他还巴巴跑来。
她闭上的双眼就又睁开,银灯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像蒙了层雾气,泛着朦胧的水光,迷离得人心醉。
他忍不住又靠近一下,尝试看清她眼眸内倒映的自己。
她身上的香味猛然就搅着呼吸一同深深落入心肺,不同与刚才他所闻到的,帐中狭小空间内聚拢的淡香,而是浓郁得让人心头都一片滚烫。
“窈窈……”他声音都不自由变得低哑,暗夜里,说不出的动人。
谢幼怡的手从被下探了出来,找到他的手掌,慢慢握紧:“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太多,我这就睡。”
细滑的掌心紧贴自己,宋晋庭喉结滚了滚,低低嗯了一声。
她再度闭上眼,他就安静坐在床边,摇曳的烛火将他身影拉长,投映在屏风上,是这世界最温柔的守护。
或许是真的连续几日都没能歇好,又或许是因为他在而安心,再或许是因为不想他熬得太久太辛苦,谢幼怡很快就传出绵长的呼吸声。
宋晋庭依旧静静坐在床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他此时心里正天人交战。
等了十多年的小青梅终于长大了,如今就安安静静躺在这儿,对他毫无防备,像是任他采撷。这种乖巧的模样实在引人想要犯罪。
宋晋庭盯着她嫣红的唇,心里苦笑。
其实离成亲也就十余天了,可他现在觉得这十余天都漫长。
他多想亲亲她,那年见到她时就想了。
他眯了眯眼,缓缓弯腰,低下头,她的呼吸就与他的纠缠着交融着……让他越发不能自控,那双柔软的唇离他更是越来越近。
近到他在往前一些,就能品尝他期待已久的甜美。
却也是在这刻,他猛然停下,自己先在心里鄙夷自己一通。
这是君子所为吗?
他一直宠着的小姑娘,即便定亲了,也不能就这样欺负人。再难耐,都不是他此时去占人便宜的想法。
虽然平时总爱拉着她的手,但不代表能更放肆。
他瞬间在冲动中清醒,忙要站起来离开床榻,谢幼怡却在此时动了,她翻了个身,好似是枕头搁得不舒服,还抬了抬头。
唇轻轻扫过他脸颊,触碰在他唇角,一擦而过。
宋晋庭霎时睁大了眼,整个人都从床沿跳了起来,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床上一阵细小的动静后又恢复安静,谢幼怡似乎是睡得更熟了。
宋晋庭站在几步开外,望着她的背影,抬起手,用手指在她唇擦过的地方按了按,一颗心跳得咚咚作响。
仿佛是有小人在上头打鼓似的。
他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一直候在外头的织墨见他出来,小声问:“姑娘睡着了?”
他嗯了声,脚下更快了,留下织墨一脸疑惑地喃喃:“宋少爷怎么跟有鬼撵他似的跑了。”
出了侯府的宋晋庭在夜风里一吹,身上的燥热已经散去,唯独一张脸,滚烫得根本降不了温度。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出了屋后,紧闭着眼睛的谢幼怡睁开眼,把自己猛进被窝里,捂着嘴偷笑出声。
刚才他是想亲自己吧,怎么能让他占便宜,偶尔她也该占回去一次。
笑过后又捏捏发烫的耳垂,她刚才似乎太大胆了一点,他应该没有发现……有了这个插曲,她还真的一夜无梦,第二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而谢煜锋写的家书亦送到。
家书里说大同如今一切顺利,而且他是带着圣令潜伏进去的,只有一两个和谢家一心的副将知道,如今就在副将身边先当个差,好进一步探清鞑国进攻的情况。
一并说现在都是游击和骚扰战,极大可能是先试探,未必真要动真格。
谢幼怡知道兄长的情况之后心情轻松不少,接连两日夜里都好过了很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家的商行解体大半,账目亦清理得差不多。
谢家沈家在做什么,瞒不过皇帝,也不能瞒,所以安平侯和沈老爷子去见了皇帝一回,在乾清宫里呆了有近一个时辰,说的什么外人都不得而知。
这无疑让太子越发着急。
瑞王上次告诉他军营的消息后,他压了下去,但是最近二皇子越来越紧逼,还有听到风声的嫌疑,让人日日不能安寝。
心腹见他清减了,变着法子让御膳房做滋补的东西,还想进办法逗主子高兴一些。
这日,太子忽然问:“谢家和宋家什么时候成亲?”
“是腊月二十七,还有七日,听说宋大人已经快到京城地界了,还有那么一两日。”心腹内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太子一咬牙,说:“安插在谢家的人还能用吗?”
“能用的,殿下是有什么吩咐?”
内侍眼眨也不眨,不知道主子又想到什么阴谋诡计。
“我总要给宋晋庭一个面子,他迎亲的时候露个脸。”太子冷笑一声。
宋晋庭一招以动制静,让他彻底失去明面上为难谢幼怡的办法。他父皇赐婚,他可不能乱来,可不乱来,大同那笔银子怎么补?!
再不补,恐怕二皇子就得先把他拉下台了!
所以,宋晋庭和谢幼怡成亲那日,应该是他最好的机会!
总有办法让谢家给银子!
他也只求银子,其他的现在不管了,等把窟窿补上,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他是储君,谢家沈家能如何?!
当日,内侍亲自出宫一趟去办太子交代的事。
随着时间流逝,谢家亦变得热闹起来。
年节在跟前,姑娘又要出阁,谢家上下都喜气洋洋,府里挂满红绸,处处都是喜庆的气息。
宫里针线房的嫁衣是在成亲前两天送来的,谢幼怡试过,很合身,根本不需要改。
宋晋庭这日下午也跑来,笑吟吟问她试过嫁衣没有,那嘚瑟的样子,早没了前几日因为一个擦碰落荒而逃的腼腆害羞模样。
谢幼怡留了他一会就把人赶跑了,还特意吩咐成亲前不能再见面,某人只能不舍的摸着鼻子一步一回头。
等到宋晋庭期待已久的日子到来,谢幼怡才真正开始紧张,她被喜娘簇拥着换嫁衣,连手指头是紧紧蜷缩着攥着。
她……今日就要嫁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故意卡这儿的~~~~不许寄刀片,已经很努力赶情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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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谢幼怡发现, 出嫁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
她天蒙蒙亮就被喊了起来,迷迷糊糊被推着沐浴净身, 接下来是开脸上妆。耳边都是闹哄哄的说话声, 身后的仆从来回的走动, 母亲在边上亦是一会儿顾她,一会儿又被人喊走禀事。
吵杂中,她一直就处于茫然状态, 直到她被喜娘们推到水银镜前,纷纷夸赞新娘子真好看时, 她才恍惚回神……她就这要嫁人了啊。
镜子里的少女额发已经被梳了上去,往日披肩的长发尽数被挽起,一截白皙的脖子与火红嫁衣呈强烈的对比。
她似乎比以前的模样多份柔婉, 少女的那份活泼都像挽起的长发一样,被藏了起来。
喜娘还在耳边说:“姑爷瞧见姑娘时, 恐怕都得愣神好大一会呢。”
她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念头。
他会喜欢她梳妇人发的模样吗?
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她抬手,想去摸摸脑后的发髻,被喜娘拉住手:“姑娘这会可不能乱动, 我们再坐一会儿,姑爷就该到了。”
“这么快?”她诧异看向外头。
前几日天阴阴的, 总感觉要下雪,到了今日却放晴了。
如今外边阳光明媚,光秃秃的枝桠上还不时有鸟儿落下,吱吱喳喳唱几声,仿佛是来给她添喜的一般。
几个喜娘又簇围她坐下, 七嘴八舌道:“外头喜宴都开了,不早了。”
“姑娘饿不饿,吃些糕点垫一垫,但水要少喝,一会还得坐花轿呢。”
“记得以前有心急的姑爷,女方刚开中午的喜宴,他人就跑来了,结果被抓去灌了一道。差点连马都没能爬上去,还是新娘家这边给他喝了醒酒汤,才顺利赶吉时把新娘接走了呢。”
谢幼怡听得得趣,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他应该不能干这种事。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就是常有的事,刚出去招呼宾客的安平侯夫人急急过来,跟喜娘们说:“姑爷怎么这会就来了,快来人守着院门,可别让他偷偷闯进来了!!”
谢幼怡唇角的弧度就僵在那里,喜娘们哎哟一声,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
安平侯夫人来这一趟,也为和女儿多说话,站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脸,温柔地笑:“晋庭是真的很在意你,你嫁过去,娘心里只有高兴。娘嫁你爹的时候,别人也都说,你爹爹不靠谱,可自己要嫁的人什么样,娘会不知道吗?”
“你爹爹看着总是爱闯祸,可是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真出过大事?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所以你到了宋家,不用太担心我们,你爹爹不敢再乱闯祸的。”
安平侯夫人的话让谢幼怡感触良多,父亲自小陪伴的记忆一点点涌上来,很快就红了眼眶。
“哎哟,可不能哭。都说要哭嫁哭嫁,按为娘说,嫁给心仪的郎君,是天下最幸福的事,喜庆的日子就该笑!”
谢幼怡把眼泪憋了回去,外头又有人来找安平侯夫人,她就看着娘亲笑着匆匆忙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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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热闹非常,安平侯夫人离开是因为有人来禀报说太子夫妇及两位公主都来了,她身为主母自然是要去招呼的。
连当朝储君都来了,碍着情面来喝杯喜酒的大臣们都诧异跟着去迎人,心想皇家真是给足安平侯府面子,这都是全靠老侯爷拼了命赚下来的荣誉啊。
可惜安平侯这厮只会纨绔闯祸,这侯府肯定也没有多少荣华富贵可享了。
宋晋庭来得早,自然就跟着见到太子。
太子见到他面色如常,满脸笑意还亲昵拍他肩头:“你小子,居然这个时候就跑来,难道讨了人家姑娘不止,还得多讨一顿饭才满足?”
宋晋庭也笑:“殿下别打趣臣了,我才受了岳父大人的冷眼。”
安平侯很配合地冷哼一声,让众人哄笑。
大家就簇拥着太子去吃宴,在太子身后,岳婿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厉色都在眼底一闪而过。
前院宾客满棚,后院女眷们也围着太子妃说笑,太子妃让身边的丫鬟去给谢幼怡添妆:“我早知殿下今日是要来的,所以这添妆一直留到现在,好亲自给幼怡带来。”
三公主、四公主闻言就询问安平侯夫人,她们能不能去见谢幼怡。
安平侯夫人怎么会拦着两位公主,这就是让人带着去过去。
谢幼怡见到两位公主的时候挺惊奇的,拉着两人到一边坐下说话。
昔日同窗,又是真心来往,感情总是亲厚的,并不因为她不在学院而生疏。
三个小姑娘说着说着都笑开来,三公主和四公主却是诧异看着她的笑脸。
她脸上的笑淡淡的,却叫人无比的惊艳,两位公主印象里,就极少见过她笑的时候……或者是没有?
两人顿了顿,都睁大眼看她:“果然,要嫁人的姑娘,都会因为心情好变得漂亮吗?”
“两位殿下在说什么呢?”谢幼怡被说得赧然。
外头来了位太子身边的丫鬟,长得五大三粗,嗓音倒是尖细,来说太子妃让两位公主殿下去吃宴。
两位公主知道自己不好在新娘屋里久呆,跟谢幼怡约好元宵的时候去赏灯,依依不舍跟着去了。
谢幼怡看着呼啦啦一应宫人离开,脚步声远去,她就发现自己院子似乎静得出奇。
是因为刚才公主过来,都避开了吗?
她转头,想看看窗外的情况,忽然双眼就被人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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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热闹一直持续到近接亲的吉时,宋晋庭果然跟喜娘先前说的那个新郎官一样,在席间被人灌了不知多少酒下肚。
唯一不同的是,他除了一双眼睛微微泛红,丝毫没有醉意。被刁难作诗都随手拈来,应对更是得宜,连安平侯都有些佩服他的酒量了。
近吉时,自然有人报上来,安平侯拦下那些还要为难女婿的,自己先和妻子及岳父到后院等女儿来行拜别礼。
身着华丽嫁衣的女子被蒙着盖头扶到长辈跟前三叩首,迎亲的宋晋庭在院门口被拦着再闹了一番,才得与入内。
太子此时见到站在谢幼怡身边的只要安平侯夫妻,想起今日似乎都没有见到谢煜锋。
他愣了愣,人堆里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把新娘背起来,一路送进花轿。
这个时候大家才都发现谢煜锋并不在场,面色都纷纷变得古怪。
难道是谢煜锋不喜欢这个妹夫,特意避着不出?
太子就站得远远的,看着新娘被送进花轿,身边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人,低头跟他说了几声很忙。太子眼睛一亮,看着花轿翘起嘴角冷笑。
新娘上了花轿,喜乐响起,一路热热闹闹往宋家去。
宋父早在家里招呼亲朋好友,而安平侯吃过宴的大部分官员都要再到宋家,侯府里就余下谢家一系的亲戚继续热闹。
而在新娘出门快到宋家的时候,众人没有发现有一口大箱子根本没进宋家,暗中挡住了所以人的视线给抬上经过胡同的一辆马车上。
宋晋庭踢轿门后,听着里头回应的比他还响的咚一声,嘴角往上扬。
新娘终于从轿子里被扶下来,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