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的事,她本不想理他,可是左盛旸主动来求和,她这么晾着也于心不忍。
想了想,还是去偏厅见他了。
左盛旸正在喝茶,见她来了,便放下了茶杯。
咳了一声,才道:“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沈裴一,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跟他走得太近。宝宝,你离他远点。”
这个笨蛋武宝怎么就是不懂他的心思?
“为什么?”武宝蹙眉,倏地坚毅道,“不,应该说——凭什么?”
他凭什么干涉她交朋友?
她从来没去过大昱,沈裴一这两天跟她说过很多大昱的风土人情,她觉得可好玩了。
而且沈裴一人也很好,对她也很温柔,像个大哥哥似的,她想跟他交朋友。
左盛旸凭什么不许?
武宝为了沈裴一这样顶撞他,左盛旸隐隐觉得昨天的火气又回来了。
他勾唇冷笑,眸光沉暗:“他那么重要?比我还重要?”
武宝被他的气势所摄,不禁后退一步,梗着脖子道:“你、你要这么想,那就是这样吧。”
本来是想好好说话的,可是他三两句便激起了她的反逆之心,她偏要故意与他作对。
左盛旸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武宝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
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就涌了上来,说出口的话也不禁带了浓浓哭腔:“我哪里是你养大的?我是我爹娘生的爹娘养的,要你养过半分?我才不是什么小白眼狼!混蛋!”
她一把推开左盛旸,一边擦眼泪,一边呜呜地跑出去了。
第14章 点拨
武宝实在不知道左盛旸怎么会因为沈裴一这般生气, 还说这样的话伤她。
她一边哭,一边胡乱地跑, 跑出来好久才停下。
抬袖擦干眼泪, 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今天起得早, 还没到吃早膳的时辰,这会子又跑了一阵, 因此饿了。
因为时辰尚早的缘故, 街上没什么人,她怕左盛旸还赖在武府,所以一时还不想回去, 只好沿着冷清的大街走着。
走了好一会儿, 终于看到了一间包子铺。
武宝如获至宝,连忙向店家要了两个包子, 坐在小店子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沈裴一出现了。
武宝没想到会再度偶遇他,一时惊讶得忘了吞咽嘴里的包子。
其实,沈裴一也没想到会遇到武宝。
北漠皇家给他安排的住所在宫外,因此走动颇为自由, 他有每天早上晨起出来走一圈的习惯,因此今晨也如往常一样出来, 没成想便又遇见了她。
武宝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沈裴一想到昨晚的事,不用猜就知道她和左盛旸肯定又吵架了。
这吵架的源头也不用猜, 必定是他。
沈裴一感到颇有些对不住小姑娘,因此笑了一笑,在她面前坐下,也要了两个包子,道:“没带钱吧?”
“嗯?”武宝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沈裴一的意思。
他在问她有没有带钱。
武宝顿时心里一咯噔,她平时就没有带钱的习惯,今天原没有打算出门,更不会想起带钱这回事了……
她顿时窘迫起来,手里咬了一半的包子突然间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不知所措。
沈裴一笑道:“别担心,这顿我请。”
武宝不好意思道:“……谢谢。”
沈裴一还是笑着:“你与左公子吵架了?”
武宝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啊。”
她还是不想将自己与左盛旸的事跟别人说去。
沈裴一肃容道:“武姑娘,我是个外人,本不该多嘴,但是你们的争吵或许由我而起,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此刻,你分明被他气得眼圈都红了,却不想将你们的事与外人说,实际上,你已经下意识地偏袒了他。而他,也是紧张你、在乎你,却不知你偏袒他的心,才会与你争吵的。”
他又笑了:“你们之间的情谊非外人可比,却因外人而争吵,真是一对冤家啊。”
他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武宝的心,她忽地委屈万分,哇哇大哭起来……
*
那边,左盛旸被推开后,愕然了好一会儿,才愤然走出偏厅。
小顺子候在外面,眼睁睁看着武宝抹着眼泪跑走,却迟迟不见左盛旸出来,简直心急火燎。
待左盛旸终于出现在门口,小顺子连忙迎上去,急道:“殿下,武姑娘跑出去了,您……不去追?”
左盛旸正在气头上,冷笑:“追什么追。”
小顺子昨晚旁敲侧击地大概知道了沈裴一的事,因此低声提醒道:“殿下您要是不追的话,万一别人去安慰武姑娘了呢。”
左盛旸一怔,心头微动,嘴上仍道:“不追。”
小顺子眼珠一转:“好,不追就不追,那咱们现在是否回宫?咱们这还在武府呢,一会儿震北大将军该来留您吃早膳了。”
经这一提醒,左盛旸才想起这是武府,刚刚气走了武宝,他再厚的脸皮也没好意思待在这了,一会儿武铮该来问他要女儿了。
左盛旸冷哼一声,快步走出了武府。
出来之后,小顺子又道:“殿下,奴才忽然想起来,您上次交代奴才去皇家绸庄取布,奴才还没来得及去取。今天正好出来了,奴才这就带人去取如何?殿下可在酒楼稍事等候。”
左盛旸心念一动,余光带着赞赏瞥了小顺子一眼,哼声道:“你带人去取吧,我自行回宫。”看了一眼左右:“你们全都退下吧。”
小顺子会意,带着所有人离开。
太子殿下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一时半会拉不下脸去追人,现在大家他们都退下了,他肯定会去找武姑娘了。
*
包子铺里,武宝含着一泡眼泪,断断续续地沈裴一说了说自己与左盛旸的事。
她本来是不想说什么的,但是沈裴一的话说进她心坎里了,她一时便忍不住自己的心里话了。
只是,真的如他所言,左盛旸是因为紧张她、在乎她,所以才跟她吵架吗?
“可是,他冲你发什么火呢?”武宝还是想不通左盛旸昨晚的故意针对,她知道沈裴一肯定也看出来了,此时也不再避讳什么。
沈裴一淡笑:“当一个人特别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他会觉得那样东西是最好的,而且所有人都在惦记着他心爱的东西。喜欢一个人也是如此。”
武宝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
喜欢?
沈裴一的意思是……左盛旸喜欢她?
武宝心绪顿乱,一股奇怪的又泛着微甜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她脸颊顿热,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沈裴一的话是否正确,也一时不敢深思,于是转换了话题,问道:“你既然有这样的体悟,那么你也有自己心爱的东西……和心爱的人吧?”
“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沈裴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上了莫名的温柔,“所以,左公子实在是不必担心的,因为……我也有心爱的人。”
片刻后,沈裴一忽地回过神,笑道:“不过,你也不要怪他,陷入‘喜欢’的情绪中的人,会时刻紧张自己的东西和自己喜欢之人,越是喜欢,便越是紧张,这才会将所有人都当成与自己抢夺心爱之物、心爱之人的假想敌,殊不知,他人也有心爱之物、心爱之人。——我也曾像他那样紧张过,才懂得了这番道理。他只是,还在摸索罢了。”
真的是这样么?
武宝咬着唇,竟不知自己是希望左盛旸如他所说这般,还是不希望了……
沈裴一懂得点到即止的道理,当下不再继续说下去,很多事情还得当事之人自己经历了,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结果。
两人静默了一瞬,武宝忽笑道:“你心爱之人肯定很好吧。”
沈裴一真的是个很通透的人啊,能让他喜欢的姑娘,肯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吧。
说起那个姑娘,沈裴一眼底又浮出了温柔:“她是个很神秘的人,分明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处处透着谜。她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行事也稀奇古怪的,甚至带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想到什么,撩起了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缠缚着一圈武宝没见过的东西,中间有个圆盘,仔细一看,圆盘上的银针还在动。
武宝顿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沈裴一向她解释道:“这是她送给我的,她说这叫‘手表’,用以观测时间。奇巧的是,当这根最短的银针走过整整一圈时,我们也刚好过了整整一天。”
武宝惊异得不得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更是从来没听说过“手表”这个词,看来他心爱之人果然是个很神秘的姑娘。
因着从未见过的“手表”,武宝也暂时将刚才的一切抛诸脑后了。
见她心情已好,沈裴一付了包子钱,笑道:“武姑娘,我对铎都不熟,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去买卖小玩意儿的街道?”
他顿住,想到自家那个小祖宗,露出了无奈又宠溺的笑:“我的小心肝现在正生我的气呢,本来这次想将她带来的,她生气不肯来。我只好买一点小玩意儿回去哄她,万望她能够消气,别再不理我。”
武宝噗嗤一笑,拍着胸脯道:“买小玩意儿的街我最熟悉不过了,走吧!”
沈裴一拱手一礼表示感谢。
两人有说有笑地从包子铺出来,却见左盛旸脸黑如炭,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武宝哀叹一声,怎么每次都被他撞见!
他定是又误会了。
第15章 顺毛
左盛旸这次却没有发火, 他静静了看了一瞬,忽然自嘲一笑, 转身便走。
罢了。
养了这十几年算什么, 等了这一两年又算什么, 原来给别人作嫁衣裳而已。
他还着急忙慌地找过来做什么。
无异于送上脸面来给她扔地上踩……
此刻,既有丢脸, 又有失望。
但是, 再多的丢脸与失望,也掩盖不住心头的痛意。
他等她长大,却等来了她喜欢别人的结局。
可笑。
可笑!
武宝哑然地看着左盛旸越走越远, 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裴一淡淡一笑, 轻轻推了武宝一把:“我若上前解释,只怕火上浇油。解铃还须系铃人, 把话说开就好了。”
说、说开什么呀。
武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忽地一臊。
至少、至少先把刚刚偶遇的事解释清楚再说。
武宝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于是看了沈裴一一眼:“谢谢你的包子,那我先走了。”
沈裴一浅笑:“去吧。”
*
“等、等一下——”武宝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才终于追到了左盛旸身后。
左盛旸耳力极佳, 早就听出了武宝追了上来,不过一路上脚步依旧不曾停下, 甚至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还加快了速度。
“旸哥哥……”武宝喊出他最喜欢听的称呼。
左盛旸心头微漾,随即自嘲一笑,刚刚想要停下的脚步又加快了。
武宝没法子了, 忽然停住脚步,捂着肚子呻.吟了一声:“肚子好疼……”
左盛旸脚步微顿,连忙又往前走。
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差点被她骗了,她惯会耍鬼机灵。
“呜呜,肚子真的好疼……”武宝不由得蹲了下来,“我刚吃了包子,又着急地追上来,这下肚子绞痛起来了……”
左盛旸猛地停住步子,眉头紧蹙,静默了一瞬。
随即往回走去,快步来到武宝身边,俯身捏住她下巴一看,脸上已经失了血色,果真是疼了。
饭后本就不该疾走,这道理三岁小孩都知道,她这个笨蛋!
左盛旸又气又无奈:“谁让你追上来的?”
武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还顶嘴道:“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走的?”
“怎么,难道应该留在那里打扰你们吗?”左盛旸冷讽道。
“你——”武宝气噎,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本来是故意诓他的,可是停下来后被他这么一气,肚子还真疼起来了。
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左盛旸心口微拧,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上来。”
“这……不太好吧?”武宝迟疑着。
她在民风奔放的北疆长大,在她心里让人背不算什么出格的行为,小时候她常常被哥哥背着去玩呢。不过,此刻看着左盛旸挺直的后背,她却不好意思趴上去。
虽然大清早的大街上行人不多,但是偶然还是有人路过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可是讲礼仪论尊卑的铎都呀,他是尊贵的北漠太子,怎么可以背她呢……
她还从来没被左盛旸背过……
就在她迟疑间,左盛旸的脸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他见她疼得走不动路,纡尊降贵地背她回宫看太医,她迟迟不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叫沈裴一来背你,你才肯上来?”他磨着牙根恨声道。
“怎么又扯到别人了?”武宝见他要起身,想到没想,立刻扑了上去。
左盛旸浑身一僵,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他第一次背武宝,不,应该说,这是他第一次背人。
武宝长大了,身姿窈窕婀娜,看着就很柔软的样子,但是,直到武宝扑到他背上来这一刻,他才知道,她的身躯竟比看上去更加柔软……